達拉然的災難終於結束了。
在這漫長的一天之後,歷經黑龍,獸人,惡魔,滅世者和污染者的連番襲擊,這座曾驕傲屹立於北疆大地上的魔法之城以崩潰塌陷作爲代價,艱難的熬到了最後時刻。
曾經作爲達拉然城存在之地,如今只剩下了有一座城那麼大的巨型陷坑。
比城市毀滅更讓人心痛的是施法者的傷亡。
光是肯瑞託在今日就損失了十分之一的高階法師,甚至六人議會中都有一位大法師以身殉職。德蘭登大法師在對抗污染者的戰鬥中,被阿克蒙德的死亡一指擊中,當場靈魂碎裂。
這會大法師們正在安東尼達斯的帶領下,在永久改道的洛丹米爾湖畔,爲德蘭登大法師舉行一場樸素但莊重的葬禮。
很多劫後餘生的高階法師和小法師們都去參加了。
除此之外還有很多聖騎士和牧師也死在了對抗惡魔的最前線,這讓活下來的人們心腸寸斷。
他們的犧牲是偉大的。
納薩拉斯學院在災難開始時庇護了城市中的平民和小法師們,在聖騎士和老兵們的護送下,這些被救下來的人在最後時刻轉移到了一片狼藉的銀鬆森林裡。
他們倒是沒有大規模的傷亡,但他們也在今日失去了除生命外的一切。
不過卻沒有人抱怨。
在親眼見過滅世者和污染者的肆虐之後,活下來的人們心中只有慶幸和感激,那種末日景象絕非人力所能撼動。
在災難最終過去之後,還能有這麼多生命殘存下來,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
夜晚的風吹散了最後一絲硝煙,就如臭海盜之前的感慨,今晚的夜空純淨的不可思議,一擡頭就能看到無比鮮活的銀河和那一輪溫暖的皎月。
守在洛丹倫城的老教宗法奧不辭勞苦的帶着一批從洛丹倫城帶來的物資,還帶着數以百計的牧師們趕來撫慰這些心力俱疲的無辜者們的心神。
在他的帶領下,活下來的人們在一片荒蕪的達拉然巨坑邊進行了一次大規模的祈禱,當溫暖的聖光照耀到軀體上時,死裡逃生的慶幸和失去的痛苦便從人們心頭浮現。
低沉悲切的哭聲如一陣風,在這夜裡傳出好遠。
就連一向冷漠高傲的法師們,也在今夜誠摯的跪拜於聖光之下。
他們或許並非將真理置換爲信仰,但在如此疲憊的時刻,他們也卸下了僞裝,想要讓驚懼的心靈得到撫慰和舒緩。
更遠的地方,在靠近倒塌譭棄,一片荒涼的森林之外,月神教會的牧師們和德魯伊們也在這裡進行着具有精靈特色的祈禱。
德魯伊們將同胞的屍體收攏起來,在月光之下爲他們收斂遺體,這些勇士們要被帶回月光林地,他們的骨灰會被撒入月神湖裡,永遠沉睡於自然的懷抱之中。
而在月神牧師的祈禱下,天空的月光也似通人性一般斜斜灑下,在那清澈的月光裡,似乎連靈魂中的痛苦和疲憊都會被洗滌乾淨。
這與聖光截然不同,卻同樣神聖的一幕,也吸引了很多心神彷徨的人類圍觀。
儘管並不是好時候,但月神牧師們依然溫和的向這些剛經歷過災難的異族人們傳達着月神的恩澤與偉大。
居然還真的收穫了一些信徒。
畢竟,在污染者潰敗的勝利裡,月神艾露恩的顯聖被很多人看的清清楚楚。
那樣強大的滅世惡魔,都不是月神之光的對手,或許將自己的靈魂與信仰寄託於偉大的艾露恩,纔是通往正信的道路。
這一幕看的聖光教會的高階牧師伊森利恩咬牙切齒,他恨不得現在就衝過去,讓那些精靈們好好嘗一嘗聖光的“鐵拳”,把那些異教徒統統趕走!
他們怎麼敢在聖光的大地上,宣揚他們褻瀆的異端信仰!
他們都該被綁上火刑架燒死!
但人家德魯伊和月神牧師在剛纔的抗魔之戰裡確實出力很多,現在就鬧起來會讓人民看到聖光教會的狹隘。
想來想去,伊森利恩牧師只能吃下這個啞巴虧。
他把對異教徒的憎恨轉化爲更狂熱的傳教,帶着一幫和他志同道合的牧師們,開始更熱情的向人民宣揚聖光的偉大。
隱隱有和對面的月神教會打對臺的意思。
其實吧,這些極端狂信者們只是瘋一點,但他們並不傻。
這一點看仁德會此時的表現就知道了,那些狂熱的自然保護者們也有傷亡,但他們這會正熱情洋溢的向達拉然的受災者們贈送一些神奇的種子。
這些種子都是用自然神術催化過的。
只要在月光下種進土裡,澆點水,一夜之間就能形成一顆顆能長出松子和果實的小樹,雖然只能維持幾天的時間就會枯萎。
但對於這些忍飢挨餓的人們來說,這些種子可太有用了。
當然,魔法種子也不是白給的。
仁德會的德魯伊們會要求人們在以後的生活裡遵循自然之道,還要認真的聽他們講一遍德魯伊的自然循環理論。
同時夾帶點“私貨”。
比如像赫米特·奈辛瓦里那樣的混蛋獵人,是所有生命的敵人,遇到了之後一定要及時讓自然的衛士仁德會通報他的行程。
“我就該在剛纔兵荒馬亂的時候放冷槍,把那些德魯伊們通通幹掉!到時候有人問起來,就說他們是死在惡魔手裡的。
我還當個人證什麼的。”
站在自己的鐵甲獅鷲邊的赫米特一邊抱怨着,一邊和自己的矮人兄弟們喝着酒,穆拉丁和弗斯塔德這會的情緒都很低落。
他們是作爲洛薩的護衛來北疆的,但他們沒能履行好自己身爲護衛的職責。
洛薩元帥已經被送去了一個教會治下的秘密地方修養,那位偉大的人極有可能永遠也醒不過來了。
“都怪那些阿曼尼巨魔!還有那些綠皮!”
穆拉丁喝着酒,語氣憤憤的說:
“就該把他們全部幹掉!怎麼還能讓他們跑了...戴琳那個老刀把子這次是怎麼回事?之前怎麼不見他發善心?”
“之前太亂了。”
弗斯塔德喝下一杯酒,無奈的說:
“那些獸人打完惡魔就跑了,他們有龍,我們的獅鷲損傷的太多追不上他們。這不怪戴琳,他在和惡魔打仗的時候也受傷了。
至於阿曼尼巨魔,你不用擔心。
奎爾薩拉斯的精靈咽不下這口氣的,哪怕祖爾金已經死了,那些記仇的精靈們也會發大軍去剿滅阿曼尼的最後一座城。
這一次蠻錘矮人也會參與!
就當是爲了洛薩元帥。”
“說起來,那些龍呢?”
赫米特朝着仁德會德魯伊的營地啐了一口,又回頭看着矮人兄弟們,他低聲問到:
“剛纔還看到它們了,怎麼這會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它們回去它們的夢境裡了。”
穆拉丁長吁短嘆的說:
“據說是因爲它們的女王受了傷,還有那頭救了我們所有人的英勇小藍龍,也被她的族人們護送着回去了諾森德。
國王們都給她發出了邀請,她想什麼時候回來玩都可以。
那小姑娘性格不錯,喝酒也豪爽,就是有些...
嗯,有些傻乎乎的。
都被她身邊那個臭海盜帶壞了,那傢伙這一趟撈了不少,入夜前就帶着他麾下的一幫雜碎偷偷摸摸往海岸邊跑走了。
算算時間,這會他們應該已經到海邊了吧?
我還想着抽空揍他一頓呢,他把我弟弟騙去了文明之外,嘁,真是個狡詐的壞東西。”
“我聽說那個傢伙背景很深?”
弗斯塔德也來了興趣,他從口袋裡摸出三根矮人煙鬥,分給了赫米特和穆拉丁,自己也美美的點上一根,吞雲吐霧的說:
“穆拉丁你和他交情深,給我講講他的事,我之前聽洛薩元帥說,那是個很神奇的人?據說天底下沒有他不知道的事?”
“他是個先知,最少自稱是個先知。”
穆拉丁也吐了口菸圈,說:
“那傢伙確實很厲害,什麼東西都搞得到,據說在海上還有自己的艦隊,但和他打交道得提起十分的警惕,否則一個弄不好就要被他騙去做事。
我...
咳咳,我有個朋友就是這樣,被他騙的抹黑打了兩天的鐵!不過,他出手也倒是闊綽,是個能交朋友的人。
前提是他真把你當朋友。”
說到這裡,銅須親王摸了摸腰間那把暗灰色的小飛錘。
在和矮人兄弟們吹牛打屁的時候,偶爾一抹月光照過來,在那把小飛錘上都會反射出滿天星點的奇異光澤。
就在之前的戰鬥裡,穆拉丁用這把混了月神鋼的飛錘幹掉了好幾頭次級惡魔領主,威能驚人。
不過每次摸到這把新鍛造的風暴之錘,矮人親王就一陣頭疼,他還沒忘記,自己答應了那臭海盜另一個要求。
說是等到合適的時候,要前去布萊克所在的托爾巴拉德,爲他鍛造一樣東西。
矮人這種豪爽的傢伙普遍不喜歡欠人情,他現在更懷疑布萊克到底要讓他鍛造出什麼樣的玩意來。
萬一那傢伙用來做壞事怎麼辦?
呃,好吧。
他這個疑慮其實沒意義,用手中的酒杯思考一下都知道,臭海盜肯定是要用他鍛造的神兵利器來做壞事的。
唉,真是讓人頭疼啊,都怪布萊恩那個蠢貨!
讓自己一不小心就着了臭海盜的道,再也當不成正義的夥伴啦。
就在穆拉丁異常憂鬱的喝酒的時候,在德魯伊們的營地更深處,剛剛遭受過死亡之翼的“微型大災變”肆虐的銀鬆森林深處。
守望者典獄官娜薩女士正在黑夜的月色中向前突進行走,在越過一處怪異隆起的山脊後,她進入了一片隱秘的林地中。
月光照下,入目之處的場景讓娜薩倒吸了一口氣。
七八個懸浮在地面上的邪能結晶棱柱,在月光照耀下反射着幽冷怪異的弧光,而每一個邪能棱柱裡,都封印着一頭惡魔領主。
這些都是之前在達拉然混亂中被黑騎士們召喚出來製造混亂的狂暴者們,它們被伊利丹干掉了一些,剩下的基本都在這了。
除了倒黴的惡魔之外,甚至還有兩頭表情恐懼的黑龍被封印在暗影化的結晶裡,當然是人形狀態下被“囚禁”的
“瑪維女士。”
娜薩快步上前,在那些被用守望者秘術塑造的棱柱之中,找到了正盤坐在地面上,沐浴在月光中安靜祈禱的瑪維·影之歌。
後者依然是那一身守望者戰甲的經典打扮,一縷白色馬尾在戰盔之後隨風飄蕩,她的荊棘刀輪被放在身旁,隨手都能拿起戰鬥。
“你的戰甲呢?爲什麼穿一套刺客的衣服?你的武器呢?爲什麼用兩把惡魔戰刀?那可不是守望者的制式武器,它會削弱你的戰鬥力。”
瑪維語氣平靜的問了句。
讓趕過來的娜薩低下頭,表情羞愧,她說:
“對不起,女士,我讓你失望了。我被狡猾的布萊克引入了陷阱,我的裝備都成爲了他的戰利品...
但我已經查清了他的真實身份。
他是庫爾提拉斯的失落王子德雷克·普羅德摩爾,也是聖光教會由阿隆索斯·法奧親自組建的‘聖堂刺客’的首領,更是納薩拉斯學院術士學派的大導師。
他的身份非常複雜,疑似是一名先知。
根據我得到的情報,北疆今日發生的各件大事背後,都有他的影子在其中。”
瑪維對於這些情報表現的並不在意,她只對一件事感興趣。
她語氣怪異的說:
“他打劫了你?把你剝光了?”
“沒有!”
娜薩立刻矢口否認,漲紅着臉解釋說:
“我拼死抵抗,還留下了貼身衣物,那個古怪的元素半神和布萊克·肖一樣,是下流的傢伙!它應該被關進囚籠裡!”
“呵呵,真是記仇啊。”
瑪維低聲笑了句。
她豁然起身,抓起了自己的荊棘刀輪,對娜薩吩咐說:
“把這些囚犯送回守望者囚籠,那裡空蕩蕩的讓人很不適應。
你回去在麥琳那裡領取一套新的戰甲,再代表守望者前去海加爾山,將今日發生在東部大陸的惡魔入侵事件原原本本的彙報給泰蘭德。
順便告訴她,伊利丹逃往了域外世界,我們已經失去了他的蹤跡。
接下來一段時間,守望者進入休整期,你和塞拉專注於訓練新兵。惡魔入侵昭示着一個動亂時代的到來,我們必須爲此做好準備。”
“遵命!女士。”
娜薩做了個古老的守望者禮節,她看到瑪維要走,便又小聲問道:
“但,女士,關於那個海盜...”
“他擊敗了我最優秀的副官,他已經證明了自己的威脅。再加上我失去了對伊利丹·怒風的追蹤,我暫時手頭沒有任務了。
就像是漫長衛戍中的短暫‘休假’吧。”
瑪維·影之歌擡起自己的荊棘刀輪,用冰冷的手甲在利刃上輕輕摩擦了一下,一隻月白色的靈體貓頭鷹拍打着翅膀落在瑪維肩膀上。
典獄長停了停,她擡頭看着頭頂的月光,輕聲說:
“這一次,我親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