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無賴港的碼頭上,卸空貨又重新滿載的羊駝號已經做好了出發的準備。
這艘巨魔大船的三層甲板上下塞滿了被送上來的北海海盜們,這些傢伙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但他們那狡詐的思維已經意識到情況不太妙了。
新佔領無賴港的不死海盜們,完全沒有招降他們,吸納他們的意思,現在還要把他們裝進那艘黑色的怪船裡,也不知道要把他們送到哪裡去。
這些傢伙過去經常做奴隸生意。
他們很明白變成奴隸之後的悽慘生活,隨便幾個人一煽動,說是不死海盜要把他們賣去南海當奴隸,很多人就躁動起來。
於是昨夜就在北海海盜中引發了一場小小的暴亂。
而暴亂的下場就是,碼頭上“盪鞦韆”的傢伙又多了好多。
在羊駝號和護衛他的幾艘船,還有水下的納格法爾號從碼頭起航的同時,無賴港的海盜酒館裡,剛剛送走了隨船出發的邪眼和坎瑞薩德的巨魔術士扎拉克,這會正形單隻影的在此喝着悶酒。
術士之間按道理說是不該存在什麼友誼的。
但扎拉克和邪眼,還有瘦小子三個人卻分外投緣,他們之間的關係也很複雜。
扎拉克和坎瑞薩德的魔法是邪眼教的,但在加入納薩拉斯學院後,他們又成爲了同學的關係,一起在船長身邊廝混。
一起學習,一起成長,一起捱罵,一起熬過艱難時刻。
布萊克暗中進行的幾次對無能下屬的“淘汰”,這三個狡猾的傢伙其實一清二楚,他們每次都能躲過奪命危機,也不只是因爲他們三個運氣好。
這世界上,哪有運氣好的術士?
之所以能一次次活下來,都是因爲這三個傢伙在關鍵時刻總是能心往一處想,力往一塊使罷了。
不能說是志同道合,只能說是臭味相投。
“去哪裡都好,哪怕冒險回贊達拉或者沃頓我都願意,但爲什麼非要是祖達克?爲什麼非要是那羣野蠻的冰霜巨魔?”
帶着木質面具的扎拉克多喝了幾杯,自控力有點下降,便把酒杯砸在桌上,狠狠的吐槽說:
“我老爹死前,可是專門叮囑過我,讓我絕對不要回去那裡...該死的冰霜巨魔都是一羣種族歧視的蠻子。
我這樣象徵恥辱的混血一旦被他們發現,絕對要被他們烤着吃了。
該死的食人巨魔!
該死的獵頭傳統。”
“說得好,兄弟。”
扎拉克的自言自語,引來了一聲讚賞。
那是一個虛弱且低沉的聲音,讓巨魔術士悚然一驚,他回過頭,三根手指的左手裡已捏上了一團燃燒的獻祭火焰。
在他身後,站着一個住着木棍的冰霜巨魔。
標準的冰霜巨魔的姿態,霜藍色到近乎陰沉的皮膚,莫西乾的一頭白髮,比其他巨魔更粗糙一些的獠牙,還有那躬身行走的姿態。
不過扎拉克身後的這頭達卡萊巨魔卻意外的消瘦,就像是發育不良。
他這會拄着木棍是因爲他的腿受了傷,在膝蓋之下的小腿像是新長出來的,皮膚的顏色都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樣。
這是斷肢重生,所有巨魔都有的種族天賦,北地巨魔因爲身處惡劣的環境,所以他們的斷肢重生會更強大一些。
不過,這個消瘦的巨魔和其他達卡萊巨魔不一樣的是,他有一雙很機靈,很智慧的眼睛。
面對扎拉克的警惕與敵意,這自來熟的巨魔擺了擺手,坐在了扎拉克旁邊的椅子上,他擡起頭,對眼前的巨魔酒保拉恩卡說:
“來杯酒,贊達拉的兄弟。”
“唔,一名被罷黜的達卡萊洛阿祭司光臨老拉恩卡的金牙酒館啦,這可是稀客啊。”
瘋瘋癲癲的聲音從吧檯之後傳來。
沒錯。
這家海盜城鎮的酒館,已經被“金牙幫”盤下來了。
現在由瘋狂巫醫拉恩卡經營,據說這是來自司令官布萊克的直接任命。
但不死海盜們都知道自家這個巫醫的瘋癲程度,所以從昨夜金牙酒館“開業”到現在,來的客人只有扎拉克一個人。
而且巨魔術士也不是非要來嚐嚐拉恩卡“調製”的“風味酒”,他只是心中鬱悶,隨便找個地方發泄一下罷了。
不死海盜們寧願聚在沙灘上吹着海風喝酒,也不願來拉恩卡的金牙酒館找罪受,這讓瘋瘋癲癲的巫醫一時間很受傷。
但沒辦法呀。
一般人真沒那個福氣,享用拉恩卡調製的“風味”酒。
不過這老巫醫雖然瘋了,但眼頭倒是毒得很,一眼就看出了這個和扎拉克搭話的達卡萊巨魔的身份。
這是一位前洛阿祭司。
也不知道他這樣身份高貴的傢伙,是怎麼被北海海盜劫掠到無賴港來的。
“塞吉!我們來客人了。”
穿着一身歪歪斜斜的巨魔酒保裝的拉恩卡,一邊隨手拿起一隻髒兮兮的玻璃杯,一邊朝着後廚喊到:
“快把你剛刮下來的蟾蜍毒液拿過來,我要給我的客人調一杯‘蟾蜍風味果汁’,他受了傷,可不能喝酒。
但我知道,他一定會喜歡我的果汁的。”
這話一說,那消瘦巨魔的表情立刻凝固下來。
然後他就看到另一個瘋瘋癲癲的巨魔,一手抓着一隻呱呱亂叫的毒蟾蜍,一手捏着小刀跑了出來。
帶着一臉“純質”的笑容,似乎要給客人取出最新鮮的蟾蜍汁。
“來啦,老闆,這可是最新鮮的呱呱叫,它一定能產出最新鮮的汁水。”
這傢伙叫塞吉。
在無賴港裡的巨魔神棍,最擅長用毒蟾蜍進行治傷、用毒蟾蜍進行占卜以及用毒蟾蜍做藥水,它總喜歡把蟾蜍叫呱呱叫。
一看就不怎麼正常。
據說來自荊棘谷的某個氏族,在一場海戰中被炮彈打中了腦袋,尋常人遭遇這種傷勢早就掛了。但塞吉是個神奇的巨魔,艱難的捱了一個月後,居然又活了過來。
只是從那之後,就變的有些瘋癲。
他在北海海盜裡是著名的瘋子,沒幾個海盜會相信他的蟾蜍占卜,但安妮·波恩相信,女海盜每一次劫掠前,都要找塞吉占卜。
因而兩人關係不錯,所以這個巨魔瘋子躲過了昨夜的殺戮和今天的流放,被允許繼續留在無賴港。
結果不知道怎麼,被同樣瘋瘋癲癲的拉恩卡一眼相中,招募過來成爲了金牙酒館的“大廚”。
這兩個“臥龍鳳雛”加在一起的殺傷力,可不是蓋的。
塞吉拿來毒蟾蜍,拉恩卡抄起手邊的祭祀刀,噗的一聲,乾脆利落的就插進了毒蟾蜍的後背,又把那玩意抓在手裡。
像是榨橙汁一樣,往髒兮兮的杯子裡擠出毒液。
那個小個子巨魔用一種被嚇到的目光,看了一眼眼前兩個瘋子正在爲他準備“果汁”的狂野過程。
他努力的讓自己不去看那瘋子纔會喝的“果汁”。
扭頭對扎拉克說:
“兄弟,實不相瞞,我雖然出身達卡萊巨魔帝國,但我對於我那些野蠻同胞的野蠻習俗早已不滿很久了。
wωw•TTκan•c○
其他巨魔都已經開化了,就連最軟弱的阿曼尼氏族都已經放棄了食人的傳統。
但我們卻還保留着同類相食的愚蠢又噁心的習俗,這真是讓人失望。我剛聽到了你說的話,你也對我們的氏族很失望,對吧?
我正有個計劃,你要不要一起,我們來改變達卡萊氏族,我們來讓它變的重新偉大起來。
我們可以做到!”
“你誰啊?”
巨魔術士冷笑了一聲,毫不客氣的說:
“誰是你兄弟?你哪個眼睛看到我是達卡萊巨魔?沒看到我能挺直腰桿嗎?我是贊達拉巨魔,贊達拉,懂不懂?
文明巨魔!高貴巨魔。”
“呵呵呵,別說那惹人發笑的話了,我的兄弟。”
小個子巨魔被扎拉克這一番話弄得大笑起來,他笑的前仰後合,指着巨魔術士說:
“你是個混血罷了。
你雖然能直起背,說話也帶着一股贊達拉氏族的高傲,但你氣息中那股屬於北地的兇狠惡毒是掩蓋不了的。
那是所有達卡萊巨魔的黑暗天性,你壓制不住它,它也會指引你迴歸自己的故鄉,哪怕遠隔萬里。
你從出身那一刻起,命運就和祖達克死死的綁在一起了。
你厭惡你的氏族,厭惡你的另一半血脈,但命運的羈絆是斬不斷的,我猜,你下一步肯定要去祖達克了。
而且你不願意去。
就和我一樣,我也不願意回去那個黑暗的地方。
儘管被北海海盜們劫掠到這個地方,算是一場不幸。
但我覺得哪怕待在海盜的囚籠裡,哪怕被他們折磨,也比待在我那些野蠻的族人之中更讓人感覺到安全。
海盜們最少不會因爲我天生瘦弱,就要吃了我...”
小個子巨魔嘆了口氣。
他說:
“但我們再不願,卻也不得不去祖達克,既然命運如此,我們兩個又都厭惡達卡萊巨魔的落後野蠻,爲什麼不聯起手改變它呢?
我說了,我有個計劃。
我其實一直在觀察你,我的兄弟。
我注意到,你在這支海盜中的地位似乎並不一般。你是個有力量的人,或許我們可以互相幫助。”
“呵呵。”
扎拉克冷笑了一聲。
雖然這小個子巨魔有種天生的敏銳,看破了他心中對於祖達克的複雜感情,但這不意味着扎拉克就要信任他。
在木質面具之後,扎拉克轉了轉眼珠子,屬於術士的惡毒心腸立刻浮現出一個天才般的主意。
他指了指眼前被拉恩卡調配好的蟾蜍風味果汁,那噁心的玩意上浮動着一層聞着就讓人倒胃口的黑色怪異汁水。
說:
“你想讓我聽你的計劃?那就喝了它,來證明你的誠意。”
“呃...”
小個子巨魔看了一眼眼前擺放的這杯“果汁”,不管是從不斷冒泡的外形,還是那股噁心的味道,都在提醒他。
不要喝!
喝了會死的!
但他又看了一眼冷笑的扎拉克,小個子巨魔咬了咬牙,在巨魔術士愕然的注視中,他端起那杯看一眼都會要命的玩意,仰頭一口喝了下去。
酒館裡的氣氛凝滯下來。
幾秒之後,心服口服的扎拉克對眼前捂着嘴壓抑嘔吐慾望的小個子巨魔豎了豎大拇指。
他說:
“是個狠人!我服了,不要命的人我見多了,但你這樣不要命的,我還是第一次見...說吧,你所謂的計劃。
我剛好去祖達克需要一個嚮導,或許你也可以勝任。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不怕死的小個子。”
“嘔”
那小個子巨魔正要說話。
結果剛開口,就發出了一聲難受的乾嘔。
他一邊卡着滾燙如喝下岩漿的嗓子,一邊語氣艱難的說:
“我...叫...達...達庫魯...註定...要改變...達卡萊的人...呃,我有點...有點暈,我睡一會...就一會...”
“砰”
小個子巨魔最終沒頂住拉恩卡秘製的“果汁”,一頭砸在吧檯上。
幾乎是瞬間進入了沉睡狀態。
不過,在他睡着之後,巨魔術士卻發現,這個自稱“達庫魯”的小個子巨魔那受傷,似乎之前被切斷,又正在重生的小腿,正以飛快的速度自愈生長。
扎拉克回過頭,狐疑的看了一眼瘋瘋癲癲的巨魔酒保拉恩卡。
後者對他回了一個“睿智”的眼神。
又捧着手中死去的毒蛤蟆,神神叨叨的說:
“邦桑迪,不要帶走它...它還有使命要做...啊,邦桑迪,不要帶走它...”
“拉恩卡,你也覺得這個巨魔達庫魯能做大事?”
扎拉克當年在沃頓沙漠,是和拉恩卡打過交道的,他知道這個瘋瘋癲癲巫醫有些奇奇怪怪的能力,便小心翼翼的問了句。
結果拉恩卡瞪了他一眼,寶貝的撫摸着手中已經被擠壓成一團惡習爛泥的毒蟾蜍,嚴肅的說:
“不要打擾我的儀式!
我需要這隻呱呱叫活過來,我還要用它給下一位客人準備風味酒呢。說起來,你在我這坐了這麼久,怎麼只喝人類的酒?
你可是個巨魔!
來吧,讓我爲你準備一杯熱情似火的‘蠍血酒’,這可是我從沃頓家鄉妥善保管的毒蠍的刺,瞧瞧它,多新鮮啊。
瞧瞧這毒液,多美味啊,這可是家鄉的味道。
來一杯吧。”
“那個...”
扎拉克想要溜號了。
他雖然是個有斷肢重生能力的巨魔,還是個塗滿毒液的黑暗術士,但他也不認爲自己能頂住拉恩卡的風味酒。
結果剛想說話,就聽到拉恩卡的語氣變的陰測測,說:
“你要不喝,我就請邦桑迪帶走你,你知道我能和祂說上話...啊,邦桑迪,請帶走我眼前這個...”
“好!我喝!我喝行了吧?
別動不動就喊死神的名字,滲不滲人啊!就是因爲你這種惡劣的態度,所以你這破酒館纔沒人來的!
混蛋,顧客就是洛阿神,懂不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