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大戰之後的美食,總是能撫慰戰士的腸胃和疲憊的心。”
在雄獅之傲旅店的餐廳包廂中,莫格萊尼公爵風捲殘雲一樣,把桌子上的菜餚吃的乾乾淨淨,又抓起一大杯麥酒飲下,這才發出舒暢的呻吟。
俗話說得好,一位戰士的強大,與他的食量是成正比的。
以這個標準來看,眼前的莫格萊尼大公爵,絕對是戰士和聖騎士們中的豪傑。在肖爾的注視中,這位身強體壯的大公爵一口氣吃下了五名成年人食量的飯菜。
簡直是大胃王中的佼佼者。
“這道西部荒野燉菜的味道很不錯,不愧是暴風王國有名的美食,或許我該在這裡邀請一名廚子和我回去北疆。”
大公爵哈哈笑着說:
“我的兩個孩子,一定也會喜歡這味道的。”
他飲下一杯酒,又擦了擦手,對坐在他對面,輕飲着一杯麥酒的肖爾說:
“那麼,說吧,肖爾,你想和我談什麼?”
肖爾沒有立刻回答。
他放下酒杯,以自己超乎常人的感知,在周圍感受了一下,確定沒有旁聽者之後,才從懷中取出一份捲起的紙,遞給了大公爵。
後者有些漫不經心的接過來,看了一眼,頓時怒目圓睜,手中都有聖光浮現。
他看着眼前的肖爾,沉聲說:
“這消息,來源準確嗎?”
“嗯。”
肖爾點了點頭,輕聲回答到:
“昨晚剛剛從北疆送來,走的是‘公爵’閣下的私人渠道,顯然,公爵閣下對於這份委託,也並不願意接受。
但請您理解,拉文霍德畢竟是個刺客組織。
公爵閣下能攔得住一時,但管不住所有成員,總會有人爲了各種理由,接下這形同叛亂的懸賞。”
“那委託人,又是誰?”
莫格萊尼看着手中紙條上,寫下的那一行字,這一行字的每一個字符,都讓他心中的憤怒無法壓制。
他的語氣冰冷,顯然是動了殺意。
“我也很想告訴您答案,公爵閣下。”
肖爾搖了搖頭,說:
“但先不提拉文霍德的行事規矩,就說這份委託的幕後主使,他或者她,把自己隱藏的極深,‘公爵’閣下肯定已經尋找過。
但他沒有給出信息,證明他也沒有找到蛛絲馬跡。
我已經將這些事,上報給了護衛洛薩元帥的大騎士烏瑟爾,在昨晚,旅店附近的保衛力量增加了一倍。
我請示過瓦里安殿下,他要求我把這件事告訴您,殿下認爲,您是值得信任的人。”
莫格萊尼公爵是老牌貴族了,這些爭權奪勢的事,他雖然不熱衷,但他也是知道自己那羣“同胞”們在耍手段的時候多麼沒底線。
甚至不需要肖爾提示,公爵大人腦海裡轉一圈,就猜到了好幾個有動機下達這份委託的人,而且還都是地位尊貴無比的人。
這情況讓人很憤怒,但也讓人很無奈。
顯然是洛薩在燃燒平原的最後一戰裡,用來作戰的那把劍,以及那把劍本身的傳奇色彩,還有洛薩元帥的身份和他此時在聯盟中的無上威信,刺激到了某些人脆弱的神經...
“只是一把破劍而已!”
大公爵將手頭的紙條捏碎,他極其煩躁的說:
“我看他們都是瘋了,以洛薩的品格,就算他持有那把劍又如何?他那樣的人,怎麼會放棄自己的尊嚴,把自己丟入政治的爛泥坑裡?
他們只是爲一件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自尋煩惱。”
“話是這麼說,公爵閣下。”
肖爾喝了口酒,他說:
“但我們無法窺破靈魂,自然也不能理解那些人的思維。我與您談這件事,也並非是要挑起大貴族之間的爭鬥。
我只是向您提出一個建議。
我和我效忠的殿下商討過,瓦里安殿下認爲,這時候不適宜將洛薩元帥送回北疆,應該讓他留在暴風王國,您覺得呢?”
“嗯,很穩重的思考。”
大公爵閉上眼睛,沉默了幾秒之後,又問到:
“烏瑟爾大騎士的意見呢?”
“大騎士也願意暫留在暴風王國,直到元帥閣下完全康復爲止。”
肖爾咳嗽了一聲,說到:
“密信已發去了教會總部,冕下的回覆應該會在最近幾天到來,但我想,那些不願意讓洛薩元帥繼續活着的陰謀家們,不會放任元帥永遠留在這裡。
只要那把劍還在元帥手中,針對他的陰謀就永遠不會停止。
以元帥的性格,他也不會放任這種挑釁,他會迴應它,會以一個戰士的身份,堂堂正正的去面對那些詰問,面對那些流言蜚語。
我將這件事告訴您的目的,就在這裡。”
馬迪亞斯長出了一口氣,說:
“元帥在暴風王國,我們能保護他的安全,但他一旦選擇回去北疆,軍情七處就力有不逮。那時候,我們就會需要來自您這樣的北疆大貴族的支持。”
“放心吧!”
莫格萊尼公爵冷哼了一聲,他握緊拳頭說:
“洛薩什麼時候想回北疆,就讓他回來。
如果那些黑心的人想要害他,就得先踏過我的屍體!我不會允許他們這樣對待一位真正的英雄和偉人。
我也要求你們,在這片失而復得的大地上,保護好洛薩。
他的年紀太大了。
與奧格瑞姆的決鬥太魯莽,儘管最終獲勝,但對他的身體已造成了可怕的衝擊,他或許已不能像以前那樣悍勇的揮劍。
他爲聯盟付出了一切,現在該聯盟回報他了。”
“這是我們的職責,大公爵,您不必擔憂。”
肖爾點了點頭。
在幾秒之後,他又說到:
“談完了公事,我還想和您談一件私事。
前幾天,我收到了一條情報,據說,您在燃燒平原的戰場上,於一次榮耀的勝利之後,得到了一件奇異的戰利品?”
“嗯?”
聽到這話,莫格萊尼的表情變的古怪起來。
他說:
“軍情七處的滲透能力這麼強嗎?那東西是我和幾名副官在飲酒之後的意外收穫。我不記得我帶着太多人過去,難道,我的副官中,也有你的密探?”
“不不不,只是一場意外。”
肖爾擺了擺手,露出了情報工作者們那種特有的迷之微笑。
他說:
“您完全可以相信您的副官,他們對您很忠誠,但重點在於那件戰利品,我的一位對暗影魔法有研究的朋友,委託我向您求購那晦暗之物。
他說他可以付出一切您需要的報酬,來換得那東西。”
“這麼大方?”
公爵大人摩挲着下巴上的鬍鬚,他露出了一副玩味的表情,手指在桌子上劃了劃,說:
“我還以爲那東西毫無價值呢,它散發着相當邪惡的氣息,我只是觸碰到它,就被其中的黑暗凍傷。
我的副官建議我丟掉它,或者摧毀它。
我還想着把它帶回去,給冕下看一看,但你的那位‘朋友’如此急切的想要換取它,卻又讓我感覺到,這東西或許藏着我沒發現的秘密...”
莫格萊尼哈哈一笑,用開玩笑的口吻,拍了拍桌子,對肖爾說:
“我身爲洛丹倫的大公爵,並不需要錢,我的領地足夠大了,我有我深愛的家人,我有我的信仰...
瞧,肖爾,我並不需要你的朋友給我任何報酬、
他的報價對我而言毫無吸引力。
所以我決定,我要留着這東西,慢慢研究,就當是滿足一位大貴族的無聊好奇心吧。”
話說到這裡,肖爾已經明白,大公爵拒絕了這次交易。
他也沒有再多勸說,布萊克臨走時叮囑的很明白了,如果公爵不願意換,那就隨他去,以後還有機會能拿到的。
想到這裡,肖爾覺得自己或許應該提醒一下大公爵,他應該升級一下自家的防竊力量。
但這提醒最終沒說出口。
在禮貌的和大公爵告別之後,肖爾離開了雄獅之傲旅館,騎上一匹馬,往北郡修道院的方向疾馳,但沒有前去那神聖之地。
而在靠近修道院的附近,進入了森林之中,繞過濃密的森林,最後來到了一處小莊園。
他走入莊園之中,迎面就看到了如睡熟着曬太陽的老人一樣,正躺在椅子上小憩的帕索尼婭·肖爾。
馬迪亞斯沒有驚動奶奶,漫步走上前,從地上撿起掉落的毯子,很溫柔的將它蓋在奶奶的雙腿上。
“你的腳步聲太沉了,是太累了嗎?”
閉着眼睛曬太陽,好像一下子蒼老了很多的帕索尼婭,突然問了句。
“只是故意讓您聽到,免得嚇到您。”
陽光之下,肖爾搬來另一把椅子,坐在奶奶身邊,伸手握住她僅剩的右手,放在手中。
這場面溫馨極了,像極了婆孫兩人在互訴親情的美好。
前提是,忽略掉肖爾婆婆藏在椅子下的淬毒短劍,以及肖爾另一隻手裡握住的匕首的話...這對婆孫的關係,太TM扭曲了。
“退休生活還適應嗎?奶奶。”
馬迪亞斯溫柔的問了句。
“很好的生活啊。”
滿頭銀髮的肖爾婆婆將頭靠在孫子的肩膀上,她打了個哈欠,語氣慵懶的說:
“舒適到我昨晚差點殺了你派來監視我的那三個菜鳥,說真的,當時我的匕首離他們的脖子只有不到三公分。
你怎麼挑的人?馬迪亞斯,故意放這樣的菜鳥在我眼前晃悠,是生怕我無聊嗎?”
“我派了四個人。”
肖爾輕聲說:
“看來總算有個合格的。另外,奶奶,他們不是監視你的,他們是保護你的。”
“我用得着他們保護?”
肖爾婆婆冷笑了一聲,說:
“我正在思考,是不是要接受那個委託,我的寶貝孫子,洛薩離我很近,或許只需要一次抽刀...”
“別開玩笑了,奶奶,您不擅長這個。”
馬迪亞斯撫摸着奶奶已經有些顫抖的手,將它放在自己的心口。
他輕聲說:
“您爲聯盟服務了一輩子,您有自己的底線,拉文霍德那羣傳奇刺客之所以一直鄙夷您,不就是因爲這個嗎?
您是英雄。
不管他們怎麼詆譭您,您都是我心中的英雄。
就在這埋葬爺爺的地方,安度晚年吧,我會保護您的,就如您保護我一樣。洛薩元帥的事,您不必擔心。
敵人藏在暗處,已發起了戰爭的挑釁。
但我們也在暗處,這是一場陰影之下的戰爭,我正在籌備着這一戰,我相信,我絕不會獨行。他們會親眼看到我的力量。
那種註定會改變世界,並且已經開始改變世界的力量。”
聽到這話,肖爾婆婆頓時沉默下來。
在好幾分鐘之後,她說:
“我不放心你,馬迪亞斯。不是不放心你的技藝,也不是不放心你的心智,我只是擔憂你交到的那個‘壞朋友’。
布萊克·肖,或者叫德雷克·普羅德摩爾,那個死而復生的幽靈。我猜不透他要做什麼,這讓我感覺到不安。
跟着他一起玩,就像是和毒蛇共舞。
他會教壞你的。”
“別怕,奶奶。”
肖爾在陽光下閉上眼睛,感受着皮膚上的溫暖,他輕聲說:
“我學東西,一向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