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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艾利桑德統帥的夜之子們憑藉着他們那裡的“土特產”枯法者們對於魔力的敏感與汲魔狂暴的特性,在登陸之後的兵荒馬亂裡,用不到四個小時就擊潰了奎爾丹納斯島的外圍防禦。
這不僅僅得益於枯法者們的狂暴與無懼生死,還有大魔導師在戰前就不斷爲夜之子軍士們灌輸的激進思想。
作爲統治了蘇拉瑪一萬年的領袖,再沒有誰比大魔導師更瞭解夜之子們內心深處最真切的渴望,相比奎爾多雷精靈們對於魔力的依賴,夏多雷精靈的魔癮早已經無藥可治。
但庇護了蘇拉瑪一萬年的暗夜井早已不堪重負。
它產生的魔力哪怕通過魔力酒這樣的稀釋稀釋再稀釋後的特殊產物,也無法再滿足夜之子們深入骨髓的魔法癮頭。
一種全民沉淪的渴望足以摧毀一個種族的根基。
但反過來說,這種共同的渴望只要用對了地方,也能瞬間激起夜之子們的勝利欲,讓他們爆發出不屬於他們的破壞力。
不過,一千句號召也比不過親眼所見的事實。
大魔導師深知這個道理,面對軍士們的質疑她未做太多回應,直到數個小時之前。
在開戰前還對大魔導師那“每個夜之子都將擁有喝不完的魔力”的許諾有些懷疑的夜之子軍士們在踏上被金色魔力充盈的奎爾丹納斯島,親眼看到金光籠罩如魔法源泉一樣的太陽之井時,所有對戰爭的質疑都在瞬間煙消雲散。
這些來自蘇拉瑪,從小已經習慣了魔力酒配給制的“苦日子”的黑皮精靈們幾乎是以一種“朝聖”的姿態踏上奎島的土地。
對他們而言這裡的每一寸空氣都是香甜無比且充斥着魔力的清香。
他們在這裡根本不需要壓抑自己對於魔力的渴望,他們可以大口大口的盡情呼吸這被魔力同化填充的空氣。
每一次呼吸之後,他們的肺部都因爲接觸滿滿的魔力而在歡呼雀躍,隨後就是心臟與身體的顫慄,那種被魔力填充的幸福感讓他們黑色皮膚下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尖叫,而過量汲取魔力也讓他們的力量和魔法都被臨時強化。
沒有魔癮的人是很難理解夜之子們這種特殊的感動的。
他們開始相信大魔導師真的將一個屬於夜之子的天堂展現在了他們眼前。
哪怕明知道這座輝煌的太陽之井在被佔領之後,大概率還是要繼續過魔力配給制的日子。
但有了這麼棒這麼純的魔力源,就算是早已喝膩的魔力酒估計也會多出幾分香醇,那些混蛋釀酒師們有了足夠的魔力結晶,也不必在每瓶酒裡都摻那麼多該死的水了。
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在這樣的想法的推動下,攻上奎島的夜之子軍團根本不必大魔導師耳提面命,也一改之前拉胯軟弱的本質,似乎一下子蛻變回了精靈帝國時期那些敢和惡魔正面對衝的強悍軍團。
他們一個個爆發出300%的戰鬥力,哪怕在雷諾班迪爾結界的壓制下,依然打的毫無防備的奎爾多雷白皮精靈們一個個抱頭鼠竄。
太陽王這邊的陣線被加了“貪婪激怒”buff的黑皮精靈們層層突破,隨着島嶼上的據點被夏多雷佔領,這些同樣精通精靈魔法的黑皮們開始快速拔除壓制他們施法的結界道標石。
雷諾班迪爾結界的作用原理和製造方式對於人類施法者而言簡直和天書一樣。
但在比奎爾多雷的高等精靈們更“正統”的夜之子施法者眼中,這玩意比起精靈帝國時期的疆域保衛者結界進步的也非常有限。
尤其是艾利桑德麾下的大奧術師們。
他們中的一些人在一萬多年前甚至親自參與過艾薩拉女皇對於這疆域結界的設計與製造過程,因而這些神秘的道標石在他們眼中毫無秘密可言。
在他們的帶領下,夏多雷法師們沒花多少功夫,就把曾擋住了狂暴獸人,被奎爾多雷精靈視作“護國神器”的疆域守護者完全破解。
他們甚至在被夜之子佔據的據點中將雷諾班迪爾結界的效果“逆轉”來保護自己的傷員,以及維持通往蘇拉瑪城的傳送門穩定。
好傢伙!
這一幕落在奎爾多雷的銀月議會的施法者們眼裡,其衝擊力不亞於騎臉輸出。
他們精心製作的寶貝,在別人手裡用的居然比自己還順手...只要是個有點骨氣的施法者看到這一幕,誰還能忍?
不過現在局勢危急,讓奎爾多雷銀月議員們沒有時間關注這些魔法之爭了。
這會不但大魔導師麾下的魔劍士和遊俠軍團實力大漲,就一向拉胯的夜之子海盜王月郡女士麾下的廢物海盜們,也因爲同樣的原因一下子進入了“超頻爆發”的狀態,在上陣殺敵時一個個悍勇的不像樣子。
他們很識相的沒有跟艾利桑德的軍隊爭搶戰利品,而是很乖的繞路跑去攻佔了太陽之井外圍宮殿的一處名爲“魔導師平臺”的偏殿,並且把那裡作爲了不死海盜的臨時大本營。
這種“識大體”的表現,讓艾利桑德對安納瑞斯·月郡這個精靈海盜王越發滿意。
她甚至盤算着在攻下太陽之井後,就和月郡二小姐討論一下把夏多雷海盜“詔安”的事。反正蘇拉瑪王國也正缺乏一支強力海軍,雙方完全可以談到一起。
當然,說服安納瑞斯·月郡脫離不死海盜體系可能有點難,但大魔導師自認爲已經拿捏住了布萊克·肖的軟肋。
在這個基礎上再多給貪婪的臭海盜讓一些利益,大概率也是可以談成合作的。
“攻破前方城鎮我們就能到達太陽之井的入口了,我的士兵們,我的指揮官們!夜之子渴望了萬年的希望就在眼前,那是最後的勝利!
只差一步之遙!”
在士氣爆棚的魔劍士軍團嗷嗷叫着將奎爾多雷的潰軍趕進一處精靈小鎮時,騎着華麗的導師魔刃豹的艾利桑德便暫時收起自己的想法。
她在空中駕馭着自己兇狠威嚴的坐騎檢閱戰意昂揚的魔劍士們,她手中握着薩格拉斯權杖在空中帶起一道道跳動的空間裂隙。
她對着下方看着她的士兵們高喊道:
“夜之子的勇士們,不要去懷疑這場戰爭的正當性!我們是夏多雷文明和蘇拉瑪王國的利劍,我們就必須爲我們飽受魔力飢渴的人民們爭取到生存的權力!
我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們,士兵們,眼前這座華麗的太陽之井也是奎爾多雷精靈的先祖們‘偷’來的!
他們的祖先,第一任太陽王達斯雷瑪·逐日者無恥的趁着我們精靈族的黑暗英雄伊利丹·怒風閣下落難時,從他那裡偷來了珍貴的永恆井水。
你們眼前的無恥白皮們靠着偷來的贓物建立了太陽井,他們還無恥的宣稱這是奧術對於他們的賜福!
但這一切瞞不過我們夏多雷。
永恆之井乃是精靈帝國的聖物,就算帝國崩潰瓦解之後,這樣的聖物也該由帝國最正統的繼承者持有!
我們夜之子纔是上層精靈最純正的血脈傳承...
眼前這座魔法井和它的所有魔力都該歸我們!
是奎爾多雷們無恥的盜取並佔據了屬於我們的魔力,他們心安理得的享用這一切,卻導致我們的人民遭受魔力不足的困擾。
在這個世界上,我們再也找不到比這些白皮精靈更下賤更無恥的文明瞭!
就連那些粗魯的人類猴子的品性,都要比白皮們好一萬倍!”
大魔導師停了停,她已經用自己的方式給這場戰爭蒙上了一層“正義的外衣”,她也看到了自己士兵們眼中燃燒的火焰。
她知道,火候到了。
於是下一瞬,大魔導師舉起手中的薩格拉斯權杖,向下狠狠一揮,她大喊到:
“此乃夜之子的正義執行!此乃蘇拉瑪王國崛起之日!士兵們,想想你們的家人愛人和孩子,爲了他們的美好未來,爲了飽飲魔力的明天!
爲了蘇拉瑪王國,衝鋒!”
“轟”
艾利桑德調動薩格拉斯權杖的威能,無形一擊便將整個奎爾多雷城鎮外圍的魔法防禦連帶着防禦體系本身,以及那些被激活的巨大魔像們撕碎開。
空間崩潰的塌陷讓物質世界都被撕開了好幾道恐怖的黑色裂痕,周圍的房屋被這混亂空間拉扯着搖搖欲墜就像是被無形怪物不斷啃食。
大魔導師還在加強施加於薩格拉斯權杖上的魔力。
她似乎想要藉助這把空間聖物的威能將整個城鎮都從大地上抹掉,以此來給魔劍士軍團的衝鋒增添氣勢,順便警告其他白皮精靈們不要再來送死!
然而,想法很美好,現實卻很糟。
不斷增強的空間撕裂與畸變很快就吸引了太陽井守軍的注意,在意識到前往太陽之井的最後一道防線也即將淪陷之後,從入侵一開始就第一時間坐鎮此地的太陽王阿納斯塔裡安終於坐不住了。
“夠了!艾利桑德!”
在魔力增幅下傳遍整個島嶼的呵斥聲中,金色的魔力被操縱着化作龐大的烈焰鳳凰,在遮蔽天空的衝撞中從高空砸向空中的大魔導師。
這一擊雖然是突然射出,但拿捏的時機非常精妙。
正好卡在大魔導師持續輸出魔力的情況下,如果艾利桑德要躲,她就必須中斷對薩格拉斯權杖的操縱。
如果她執意要一擊毀滅眼前的精靈城鎮,那麼這一擊混雜着太陽井魔力的鳳凰烈焰就足以將大魔導師打入重傷。
但艾利桑德可是有備而來的!
而且大魔導師之前自己都對布萊克說過,她浸潤暗夜井長達一萬年,來自阿曼蘇爾之眼的能量已經改變了她體內的魔力屬性和她的生命形態。
艾利桑德根本不理會朝着自己砸過來的金色鳳凰,依然執拗於引導薩格拉斯權杖的毀滅撕裂,直到五秒之後,整個城鎮在夜之子們的歡呼聲中被從大地上一分爲二,就像是巨人的手粗暴的撕裂開奎島的地面,將阻礙夜之子們前往太陽之井的道路徹底打通。
大魔導師自己也被鳳凰烈焰徹底吞沒,但在爆炸的金色流星雨一樣的烈焰飛舞中,卻不見艾利桑德的身影,甚至連慘叫聲都沒有。
“蠢貨!無所不能的時間站在我們這邊!”
夜之子女王譏諷的聲音在戰場上空響起。
與她所在的方位周圍十幾碼內的空間都開始飛快的變成怪異的土黃色姿態,又在時間流的倒轉中將艾利桑德恢復到毫髮無傷的全盛。
這一波時間倒流將那顆砸向大魔導師的金色鳳凰之火也復原了,在艾利桑德的大笑聲中,她好整以暇的揮動手中的薩格拉斯權杖,以空間切割的方式將砸向自己的魔法從眼前消弭,又在法杖揮動中將它狠狠的拋向太陽之井高聳的城牆。
“轟”的一聲巨響,金色的鳳凰烈焰如流星隕石般砸在了城牆之上。
魔力井的防禦是無法抵禦屬於自己的力量的,這一波精妙到近乎無解的賴皮反擊成功的將華麗的金紅色城牆幹塌了一小片。
在太陽井的高塔之上,年邁的太陽王阿納斯塔裡安拄着一把辛多雷金杖面如寒霜。
他意識到情況已經進入了最危險的地步。
而面對太陽王的沉默,艾利桑德表現的非常隨意,那種風輕雲淡的感覺就好像剛纔那震撼的一擊不過是她隨手施爲。
她騎在自己嗷嗷亂叫的華麗魔刃豹上,擡起頭就與太陽之王的目光撞在一起。
儘管兩人從未見過,但艾利桑德依然從這個年邁的精靈身上感覺到了一股讓她似曾相識的熟悉氣息,她說:
“你真的很像我記憶中的達斯雷瑪·逐日者,不管是從外貌,還是從精神以及你散發出的那種讓人厭惡的高傲...
我能理解你想要保護國家與人民的心意,阿納斯塔裡安。
你是一名國王,我也是。
你並不如你的爺爺那麼優秀,而我穩固的統治超越了萬年時光。
那麼,讓我作爲一名傑出的前輩給你一點治國的建議吧。”
大魔導師的聲音變的低沉,她說:
“現在就投降!
蘇拉瑪從不覬覦奎爾薩拉斯的一草一木,我們需要的只是魔力!我們可以換一種更和平的方式同時滿足雙方的渴求。
你們將得到和平,而我們會得到富足。
說到底,大家都是精靈帝國的後裔,我們沒必要真在這裡以鮮血決定各自的未來。”
面對大魔導師“真誠”的勸降,太陽王的反應相當直接。
他將手中金杖點在地面,就如一個指令下達,下一瞬就有金色的魔力瀑流從太陽井噴涌而出,如鳥籠一樣將整個巨大的華麗宮殿包裹了起來。
但太陽王所在的高塔卻在這魔力組成的結界之外。
這就是他對艾利桑德的迴應。
“不要表現的你和逐日者家族很熟,艾利桑德,我的祖父和你從不是朋友!也不要拿出這種刻意模仿艾薩拉女皇的上位者氣勢。
你不是她。
你也永遠不可能成爲她!”
阿納斯塔裡安仰起頭,在魔力之風吹拂長髮飛舞中,源於太陽井的魔力以一種灌注的姿態涌入太陽王體內,讓他的氣勢節節攀升。
他高聲呵斥道:
“你不是精靈們的主人,你只是一個偷了女皇寶物卻耀武揚威的賊!”
“你想要奎爾多雷精靈們的魔力?”
“那就親手來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