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樓內空無一人,只有一道旋轉向下的樓梯通往城堡內部。迪亞戈小心翼翼的沿着樓梯向下摸去。
與很多城堡的整齊華麗不同,作爲一個戰亂地區的軍事建築,瑪登霍爾德城堡內部的一切都以厚實、沉重作爲基調,以森嚴、冷峻作爲色彩,一切都以實用爲主。插在牆壁鐵環上的火炬把走廊裡照得亮堂堂的,不過這裡雖然沒有華麗的帷幔和精美的雕像,但堆放在牆邊的武器箱,撐在木架子上的全身甲,疊放的火藥桶都爲迪亞戈提供了足夠容身的陰影,還有螺旋上下的樓梯,低矮的門廓,包着鐵皮結實的橡木門板,也爲他提供了許多可供躲藏的角落,事實上,如果不是對於這種城堡有着足夠的瞭解,他甚至有可能迷失在這座迷宮一般曲折迴旋的城堡之內。
穿過一重重門和一條條走廊,迪亞戈終於摸到了位於三樓的議事大廳外。出乎他的意料,大廳外並沒有哨兵在值守,就連大門也是完全敞開的。
掩藏在一套矗立的盔甲形成的陰影裡,迪亞戈悄悄探出頭往着大廳內窺探。
大廳裡的佈置非常簡單,橫放着幾排橡木條凳,在大廳的最裡面,是一個比地面高一些的講臺。一個穿着一身血色十字軍軍服的人類軍官正端坐在講臺上的桌子後面,他看上去三十多歲,留着一部濃密的絡腮鬍,向後披散的頭髮在燈火照耀下閃着黃金般閃亮的光澤。最吸引迪亞戈注意的是那張堅毅的面容,與提里奧?弗丁是如此相似,迪亞戈幾乎要以爲年輕版的提里奧出現在他眼前了。毫無疑問,這個人就是他們此行需要拯救的目標——泰蘭?弗丁。
迪亞戈注意到,在泰蘭不遠處,靠牆站着一排全副武裝的血色十字軍士兵,他們手執長戟,腰配長劍,看上去就像是一羣盡忠職守的衛兵,然而事實上,他們的臉上呈現的並不是恭敬與服從,而是寫滿了緊張與戒備,就如同眼前的這個男人並非他們的領主,而是一個危險的囚犯。
很顯然,泰蘭?弗丁已經失去了權力,被他的老師——大檢察官伊森利恩軟禁了!如果不是伊森利恩還需要泰蘭?弗丁這個法理上的領主作爲他控制壁爐谷的幌子,他很可能早已被暗中清除掉了。
迪亞戈暗中數了數,這些精銳士兵有半打之多。這是個令人尷尬的數量,沒有關海法配合——無法飛行的大貓和暗夜精靈一起行動——如果不使用火槍,迪亞戈不敢保證自己能短時間內搞的定這麼多人,可是一旦使用死亡凝視,弄出來的巨大動靜又會驚動整座城堡。
迪亞戈一下子陷入了兩難之中,但就在這時,他突然聽到通往二樓的樓梯處,有隱隱約約的腳步聲傳來——有人正在上樓!
他一個前滾翻,藏到了議事大廳的門口對面的一堆木箱之後。變色斗篷隨後輕飄飄的揚起,把他遮蔽在了陰影之中。在這個角度,透過斗篷與木箱之間的空隙,他可以看到大廳裡發生的所有事情。
沒過一會兒,一個穿着長袍的教士從牆角轉了出來,走進了議事大廳。他徑直走到泰蘭?弗丁的桌子前,趾高氣昂把一份文書擱在了他的領主面前,甚至都沒有向他行禮。
“大檢察官要求你在這份文書上簽字,泰蘭?弗丁。”他傲慢的說道。
“你竟然敢如此無禮的對待你的領主!”泰蘭憤怒的看着他,眼睛裡幾乎能噴出火來,他猛地從椅子站了起來,想要給這個膽敢冒犯他的無恥小人一個終生難忘的教訓。
但是靠牆站着的士兵們一擁而上,擋在了他和那個教士之間,如林的閃亮長矛戳在他的身前,距離他的咽喉只有咫尺之遙。
“請保持冷靜,領主大人!”爲首的一箇中士有些顫抖的勸說道,即使手無寸鐵,這位聖騎士的強大依然無人敢於置疑,更何況,身爲領主,多年的積威之下,不是每個人都有敢於向泰蘭動手的勇氣。
“您最好按大檢察官說的去做。”那個教士傲慢的說道,完全不顧自己的言辭會徹底地激怒泰蘭?弗丁。中士在一旁恨不得把這個火上澆油的傢伙一把推開。
看着這個得意洋洋的教士,聖騎士反倒冷靜了下來,他緩緩的坐回到座位上,不再理會這條不停狂吠的瘋狗。
“這是什麼?”他把那張文書從桌子上拿起來,慢慢看了起來。然而,幾分鐘之後,他臉色大變,霍然而起,用力的把那張紙拍在了桌子上。桌子發出一聲不堪承受的斷裂聲,轟然散落在地。
“阿爾頓叔叔不可能是內奸!”他大聲怒吼道,唾沫星子噴了教士一臉。
阿爾頓在提里奧?弗丁還是壁爐谷領主的時期就是瑪登霍爾德城堡的守衛隊長,他幾乎是看着泰蘭長大的,即使在提里奧被放逐的那段歲月,他依然忠誠的守護着泰蘭,盡職盡責的爲他效力。不過在伊森利恩攫取了壁爐谷的大權之後,阿爾頓被調去訓練新兵,遠離了壁爐谷的權力中心。泰蘭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過他了。
泰蘭剛看到的是一份絞刑判決書,這份判決書上指控阿爾頓是詛咒教派的奸細,陰謀在壁爐谷內散佈瘟疫,從內部攻破這座堅不可摧的城堡。很顯然,伊森利恩已經迫不及待,打算開始清理壁爐谷裡那些依舊忠誠於泰蘭的人,徹底掌控壁爐谷了。
“我是不會在上面簽字的,除非我死了!”泰蘭如同雄獅一般憤怒的咆哮道,作爲壁爐谷的領主,沒有他的簽字,這份絞刑判決書是不會生效的。
“大檢察官早就料到了你會這樣說,我們完全不需要的簽名,”那個教士不屑的冷笑着,他看了看站在泰蘭身旁的那個中士,然後輕佻朝着聖騎士努了努嘴,“抓住他,把他手上的璽戒摘下來!”
一直以來,幾乎每個人類貴族都會隨身攜帶着一枚獨一無二的戒指,他們把自己的家族徽記刻在戒面上作爲自己的私人圖章。通常情況下,這些圖章可以被蓋印在文件上,與他本人的簽字具有相同的法律效力。
士兵們有些驚訝,但他們還是端起長矛,朝着泰蘭逼了上去。
然而沒等他們圍上來,聖騎士就一個大步從散架的桌子上邁了過去,一拳悶在了教士臉上。教士搖晃了一下,緩緩的癱倒在地,嘴巴里吐着白沫。
好吧,這個可憐蟲成功的得到了印章,可惜是被印在了臉上。
“呸,蛆蟲!”聖騎士狠狠的朝着他吐了口唾沫,然後從地上撿起一根桌腿,冷笑着看着圍上來的士兵們,“來吧,讓我看看你們的本事!”
惴惴不安的士兵們衝了上去,雖然單獨與他們中的任何一個戰鬥,泰蘭都能輕鬆解決戰鬥,但當這些士兵一擁而上時,卻給他造成了巨大的壓力,尤其是這些士兵穿着厚厚的鎧甲,手持鋒利的武器,可是他卻手無寸鐵,除了一條桌腿。幾乎是轉眼之間,他就被逼到了牆角。
不過,他並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他的父親給他派來了援兵。議事大廳的大門外,迪亞戈從木箱後面站了起來,他抽出石鴉刺刀,裝在了火槍前端的掛鉤上,然後朝大廳內大步衝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