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陣從無盡之海吹來的風掠過提瑞斯法林地裡高大的松樹,卻無法吹散瀰漫在森林裡的迷霧。拜黑暗天幕所賜,這裡幾乎分不清白天和黑夜,到處都顯得陰冷潮溼。儘管不像在東邊的瘟疫之地上傳播地那麼廣,亡靈瘟疫在仍然在樹木間散佈着墮落氣息。雖然這些樹還沒有被扭曲成巨大的毒蘑菇,但樹皮還是呈現出一種病態的紫色,枝葉衰敗枯黃,種子腐爛發臭。
在黯淡的天光之下,這裡的一切都顯得黑影憧憧,陰森可怖。但對於遠離幽暗城的逃亡者們來說,這裡至少能看得到天空,能呼吸到自由的空氣。
在提瑞斯法林地與南邊的銀鬆森林之間的山脈腳下,有一座廢棄的石頭哨塔——並非奧雷薩多?盧卡的走私通道出口處的那一座。如同這片土地上其他隨處可見的廢墟一樣,這座孤單的建築只剩下了半截塔身和下面的塔基。斷壁殘桓間黑色的焦痕與斑駁的血跡歷歷可見,顯然是亡靈絞肉車的傑作。
石塔的前門早已經壞損了,巨大的木質塔樑摔在地上,碎片散落一地。在荒廢的哨塔內,有一個小而簡易的營火和一張厚實的獸皮毯子。此刻毯子上正躺着一個獸人,在他的旁邊,一個暗夜精靈則在忙活着把一堆草藥搗成碎沫。
就在這時,一個人類從哨塔外走了進來,懷裡抱着一捆木柴。
“他怎麼樣了,瑪斯雷?”他來到餘燼未熄的篝火旁,往裡面添了幾根木柴。木柴發出一陣嗶啵的輕響,歡快的燃燒了起來,哨塔內很快變得暖和了起來。
“還好,他剛吃了點肉粥。又睡着了。”暗夜精靈從搗藥臼上擡起頭,說道,他停了一下。有些擔憂的說,“他這幾天一直吃的很少。我擔心他吃的那丁點東西根本不夠恢復傷勢所需。”
“我剛纔在撿木柴的時候抓住了一隻野兔,等下給他燉了,”人類回答道,他從背後取下一隻野兔擱在地上,“我感覺我們的運氣正在好轉,因爲這年頭兒在提瑞斯法林地找一隻沒有被瘟疫感染的動物,簡直比大海撈針還難。”
“哦,這太棒了。我想我們正需要點好運氣!”瑪斯雷有些欣喜的說道,但他很快變得憂鬱了起來,“相對於納澤爾的傷勢,迪亞戈,我更擔心他的內心,德茲科的死對他的打擊太大了,他這幾天一直認爲是自己的魯莽害死了好友。”
“他會想通的,而且德茲科的死也不能完全怪罪納澤爾一個人,我們每個人都有錯,”迪亞戈有些自責的說道。他注意到正在沉睡的獸人的指頭微微抽動了幾下。他想了想,再次說道,“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現在應該幹什麼!我一直都認爲,對於一個獸人來說,彌補過錯的唯一方法,就是復仇!”
“你說的太對了,我也是這樣想的!”瑪斯雷點了點頭,贊成道。就在這時,一直側臥着的獸人翻了個身,緩緩的“醒”了過來。
“有什麼吃的嗎,夥計們?”他拒絕了迪亞戈的攙扶。有些艱難的坐了起來,“我現在感覺自己能吃得下一整頭科多獸!”
“當然!”迪亞戈拎起一旁的野兔。高興的炫耀道,“但是你恐怕得多等一會兒。瑪斯雷說,你虛弱的腸胃現在只能吃一些燉的稀爛的食物。”
“不過在此之前,你得先把這個吃了。”瑪斯雷從一旁遞過來一個拳頭大小的,有些發黑的草藥糰子,上面還不時滴下幾滴綠色的汁液。
“呃,它們看上去可真噁心,夥計,我可不是牛頭人,不喜歡吃這些花花草草的……”獸人有些不滿的抱怨道,但是他突然沉默了下來,因爲他又想起了他的牛頭人老友。
他不再說話,而是把糰子接了過來,狠狠的咬了一口,綠色的汁液很快把他的舌頭和牙齒也染成了綠色。
“這是寧神花和銀葉草,我們現在沒有足夠的鍊金器皿,無法把它們配製成治療藥水,但光是搗碎吃掉,也能起到至少一半效果。”瑪斯雷在一旁解釋道。他並非專精治療法術,對於那些嚴重的傷勢,很多時候都需要草藥和藥水的幫助,不過好在他對這些都有一些瞭解。
“我還需要多久才能好?”血矛把剩下的半個草藥糰子全部塞進嘴裡,用力的嚥了下去。對於獸人來說,他們很少關心過程,往往都是直奔結果。
“你的傷勢比迪亞戈要複雜一些,他受到的只是一些皮肉傷,但你的要複雜的多,內臟的震盪,皮膚的燒傷,以及最後髒水對傷口的污染,這些都非常棘手……”
“你只用告訴我還要多久就好了。”血矛儘量語氣溫和的說道,他不是那種不知好歹的的蠢貨,對於把他從屍體堆裡一路背出來的救命恩人,他無論如何都無法惡語相向。
“大概還需要一週的時間。”瑪斯雷估算了一下時間,說道。
“不算太久,我可以等。”血矛喘了口粗氣,說道,在經歷了這麼多事情之後,這個獸人的身上開始發生了許多變化,變得更加冷靜,更加的富有耐心。
就在這時,迪亞戈拎着剝掉外皮,去掉內臟的野兔從石塔外面走了進來。他拿出一隻打着十二軍團印記的銅盒——這隻銅製餐具還是在赤脊山的時候託德曼上校贈送的,非常實用——把兔肉切碎丟了進去。
他從牆角的石頭水槽裡舀了些清水,然後把銅盒架在了營火上面。這隻水槽由於其沉重而堅固的材質避開了和哨塔一起被破壞的下場,裡面的水是他在前幾天在一口山間泉水處打來的。
“迪亞戈,你知道是誰對我們下的手嗎?”看着正在從包裡翻找着鹽和其它調味料的迪亞戈,獸人斜靠在一段塔樑上,幽幽的問道。
迪亞戈停止了翻找,坐了下來。事實上,自從逃離幽暗城之後,他不止一次的思考過這個問題,而且也漸漸的有了一些猜測。
“在地下洞穴的時候,我從伏擊者當中看到了許多惡魔。”他低聲說道。
獸人和暗夜精靈都沒有出聲,而是沉默的看着他,因爲他們都知道肯定還有下文。
“雖然這些惡魔也有可能是術士們召喚來的,但是在看到那頭邪能熔岩犬的時候,我立刻就知道,事情並非如此。因爲術士們只能召喚那些低階惡魔,比如小鬼、地獄獵犬、虛空行者或者魅魔,有的時候,如果付出足夠的代價,他們也可以召喚末日守衛或者惡魔衛士這樣的高階惡魔,但是有史以來,卻從來沒有一個術士能召喚出邪能熔岩犬,這種狂暴的野獸從來都只忠誠於燃燒軍團的曼阿瑞惡魔。”
“那麼?”瑪斯雷忍不住問道,他感覺自己的思路有點更不上迪亞戈的講述了。
“那麼,既然背後有惡魔的影子,在幽暗城,最大的惡魔,除了瓦里瑪薩斯還能有誰呢?”迪亞戈最後說道。
在幽暗城,瓦里瑪薩斯的名字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這個納斯雷茲姆惡魔原本是監視巫妖王的三個恐懼魔王之一,在燃燒軍團第三次入侵艾澤拉斯失敗之後,他最終加入了擺脫巫妖王控制的女妖之王——希爾瓦娜斯麾下,成爲了幽暗城實際上的執政官。
“他爲什麼要攻擊我們?”瑪斯雷追問道。
“我不清楚,但是我有個猜測,”迪亞戈說道,他看了一眼暗夜精靈,“還記得我們在貧瘠之地的前沿哨所的遭遇嗎?”
“當然,那些火刃氏族的人想毀掉那個哨所,然後嫁禍給人類,挑起聯盟和部落之間的戰爭。”
“是的,雖然他們失敗了,但不得不說,這是一個非常陰險的主意,如果不是我們適逢其會,他們已經得逞了。”
瑪斯雷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後來發生的一系列事情證明,火刃氏族的背後有惡魔的影子,而在下水道被惡魔們伏擊之後,我就想,這麼好用的辦法,惡魔們肯定不會只用一次的,他們攻擊我們或許也是爲了栽贓嫁禍。”迪亞戈接着分析道。
“栽贓嫁禍?什麼禍?”血矛不解的問道。
“你認爲一個精通欺騙和謊言的納斯雷茲姆惡魔會真正的臣服於一個女人嗎,即使她是一個被遺忘者?”迪亞戈反問道,“如果他們在殺死希爾瓦娜斯之後,把我們的屍體丟在一旁,這座城市的被遺忘者們會怎麼想?”
如果說之前的猜測還是迪亞戈根據蛛絲馬跡推理出來的結論,那麼最後這句結論就完全是得益於他前世的記憶了。因爲原本的歷史上,在幾年之後部落和聯盟遠征北方的諾森德大陸時,仍不忘效忠燃燒軍團的瓦里瑪薩斯確實利用這個時機,和幽暗城的大藥劑師普特雷斯一起合謀舛變,背叛了希爾瓦娜斯女王,把黑暗女士趕出了幽暗城,而且還在天譴之門事件中給部落和聯盟都帶來了難以承受的慘重損失,差點挑起二者之間的大戰。後來,搞清楚真相的部落和聯盟共同鎮壓了瓦里瑪薩斯和皇家藥劑師的這次大叛亂,大藥劑師普特雷斯被聯盟殺死,瓦里瑪薩斯則在被部落擊敗後逃跑了。
瑪斯雷和血矛的眼神一下子都亮了起來,他們都感覺自己摸到了事情的真相,這真是無妄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