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大學生活轉眼過去大半學期,幸川的陪伴似乎縫合了李星辰心上的傷口。她又一次告訴自己遺忘,忘了她媽媽的死,忘了李柔的死,這樣她才能活下去。對,這一切都沒發生過,從來都沒有!

元旦不知不覺的來了,沒有一點點預兆,北京的冬天就像家裡的深秋一樣,讓人混淆了時間。學校裡的人也少了不少,同學們都回家過節去了吧,元旦後就是期末考試了,她和幸川就能回家了。他們要一起去吃大排檔,一起去溜冰。還有天佑哥。天佑考進了北方的一所警察院校,據他自己說,他表現的那叫一個棒!

“星辰!”幸川揮着手,歡快的叫她的名字,就像多年前的那個午後一樣。“傻笑什麼呢。”幸川拿過她手裡的書包,放進車筐。“沒什麼。”“走吧,這個點圖書館怕是沒座了。”“不會的。”“這可是期末考試,大家都搶着佔座呢。”“你看!”“鑰匙?”“嗯。”“你?我怎麼沒想到呢,圖書館裡有學習的付費包間!還是你聰明!”“走吧。”自行車輕快的穿過每一條路,路上了的男男女女不時投來羨慕的眼光。大一化學系的高幸川和李星辰早就成了學校的明星人物,俊男靚女甚是登對不說,又是青梅竹馬,考進同一所大學同一個專業,真是修了幾輩子的福氣!所以每當看到這輛自行車穿梭在校園裡,同學們都在心裡默唸積德行善,積德行善,以求下輩子能修來這樣的好福氣!

又是新年了,李星辰的身邊失去了很多東西,好像也收穫了很多東西,她正在給妹妹梳頭髮,時間過的真快,月亮過了年就六歲了,明年就上一年級了。“小李,雞湯好了嗎?”“老太太,這就好了,我裝進保溫桶裡。”“哎,好。”“星辰,你給月亮穿衣服吧,自己也多穿點,我們這就出門。”“嗯。爸呢?”“你爸一下飛機就去醫院了。”“嗯。”李老爺子在元旦那天一下子就病倒了,由於沒有生命危險,又怕耽誤星辰的期末考試,就沒告訴她。只是最近這幾天越發的嚴重了,也認不清人,怕是過不去這個年了。

醫院裡,李昊坐在李老爺子的牀前,滿臉的疲憊,眼角的皺紋也像當年自己的父親一樣了。他喚着爸,爸。可是李老爺子卻不認識眼前的自己。“爸!”他大聲叫了一聲。“爺爺。”月亮推着門進來了。“亮,亮。”“對,是月亮,你想她了吧?!”“爸。”“閨女。”“爺爺他糊塗了,不認人,你別難過。”“嗯。”李星辰看着她爸爸的臉,不知道什麼時候,皺紋已經爬上了他爸爸的眼角額頭。“爸。”她又叫了一聲。“嗯?”“爸,你先回家休息一下吧。爺爺清醒一點了,你再過來。”“好。”李昊覺得心裡暖暖的,他的閨女真的長大了,心裡會打算事兒了。李老太太一口一口的給爺爺喂着雞湯。爺爺望着奶奶的眼睛,竟然也還是亮晶晶的。那是愛情沒有錯。

李昊接到電話的時候是下午兩點半,老爺子清醒了,喊着要見兒子,李昊衝進醫院,站在他父親的牀前,緊緊握住他父親的手,“爸!”“昊昊。”“爸。我是昊昊,你認得我了,”“你是昊昊,我怎麼會不認識呢。雖然你總也不回來看我,但是我怎麼會忘了我兒子呢。”“爸,爸等你好了,我帶你回老家去住,我們去後山抓魚。”“哈哈,你最愛抓魚了。爸爸帶你抓魚。”“爸!”“爺爺!”李老爺子環視了一週,他愛的人都在身邊,他很知足,“兒子,我要去見你媽了,你能原諒我嗎?”“爸,爸,對不起!我原諒你了!!”“真好,我有臉去見你媽了!”“爸!!!!”“爺爺!!”李老太太笑着流出淚來。

李星辰又失去了一個親人,只是這種悲痛並沒有那麼強烈,她看見院子裡她爸爸孤單的背影,想起了多年前,她媽媽失去父母的時候,也是一樣孤單的背影,那天她媽媽再也沒有了父親母親,今天,她的爸爸也再也沒有了父親母親!

奶奶在爺爺葬禮之後就搬去了敬老院,星辰帶着月亮去看過她一次,那天她知道了一件往事。那是幾十年以前的事 兒了。那時李昊才五歲,一天他爸爸和媽媽因爲一點小事兒吵了起來,李昊的媽媽一氣之下喝了幾口百草枯,這是農村人經常用的尋死方式,他們多半會被救過來,只是李昊的媽媽選了一種不能救過來的藥,百草枯,過喉即死,幼小的他無法忘記母親死去時的痛苦表情,這種恨意伴隨他的整個童年,並延續到他的整個青春期,更傷害他心靈的,是他父親三年後又娶了老婆。他父親好像吸取了他母親慘死的教訓,竟然一次也沒和這個女人吵過架,他恨這個女人,更恨他的父親,同時無限思念他的母親。他要遠離這個家,創造一個屬於他自己的家,而且他必須擁有財富,這樣他才能站穩他的腳跟。所以他娶了大他五歲的妻子,還做了上門女婿。這些年他過得坎坎坷坷,但也算是有苦有甜。有了自己的孩子和富裕的生活,而且在他父親生命的最後時刻原諒了他,也算解開了李老爺子的心結!李老太太一輩子沒有兒女,把全部的愛給了李老爺子,如今,她又是孤單的一個人了,那個家裡沒有她的位置了。所以她選擇一個人度過生命中的最後時光!李星辰明白了人們說的,沒有人能陪你走到最後,他們只能陪你一段路。我們都是孤單的!總有各種各樣,千奇百怪的不幸降臨在我們身上。我們往往更容易接受別人的不幸,並給予同情和理解,而面對自己的不幸時,卻極力隱藏,並努力的表現出美好的一面。然後在每一個孤單的黑夜,審判着自己的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