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馬車駛進北覲皇宮的時候,我掀開簾子,望着眼前的紅牆綠瓦,感慨萬千,想當初第一次進入這裡的時候,是作爲新嫁娘,說沒有一點點的期待是騙人的,誰又想知會遇見這些人,這些事呢?我說我命由我不由天,可當一件件事情接連發生而又無力阻止的時候,是人都會忍不住懷疑吧,是否是老天的捉弄,亦或是命運的安排?
在龍翔殿外踏出馬車的時候,風很大,天有些陰,因而顯得特別的高遠,沒有一絲絲的雲,只是濃重的陰暗厚厚的壓了下來,使人鬱悶不已,輕輕一勾脣,扯出一個乾枯的笑意,看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的啊!
忽然之間就泄了氣,一直想一遇見杜駿宇的時候要把一切都問清楚,可是,問得清楚嗎?問清楚了又該如何呢?我有能力改變什麼嗎?
呵呵,其實在這陌生的時代裡,如何不是仗着老祖宗幾千年來的智慧,我什麼也不是,什麼也做不到呢……
低着頭進殿,例行的問安,賜座,然後聽修宇陳述行刺的經過,大概已經先行報告過了吧,只是大略的說了說,聽着聽着,我就開始走神,如果杜駿宇要退位的話,他會不會大發善心放過我一馬呢?聽說戀愛中的人都會很好心,也希望他在得到自己的幸福的時候能稍微想到我,也放我走吧……
胡思亂想着,直到修宇起身告退,我纔跟着站了起來。
“涼王可以退下了,皇后留一下。”頭上陡然的命令聲讓我一怔,偏了頭朝修宇作個可憐兮兮的表情,不想一個人留下來面對杜駿宇呢。
修宇安撫的笑笑,打個不要緊的手勢,讓我安心。
他離去後,殿中一片沉寂,剛纔因爲修宇要稟報要事的關係,已經撤了所有的下人,現在覺得分外的難過,靜得難過。
我胡亂絞着長長的廣袖,腦袋裡亂亂的,像是點了把火在燒,卻又找不到發泄口,憋得難受。
“你……還好吧?”意外的問句傳來,我一愣,好?不好?剛纔不是已經稟報過了嗎?
驚訝間擡頭望去,一眼間,心臟猛的緊縮,眼眶一陣發熱,使勁瞥過頭去,死死的咬着下脣,不讓淚珠落下來。
他瘦了,也憔悴了,更和杜宇顯得有如一個模子裡出來的一樣。
杜宇這種樣子,我只看過一次。
我向來身體很好,幾乎不怎麼生病,大學時只在剛和杜宇交往不久後生過一次病,那一次,在家裡燒得特別厲害,父母又不在身邊,剛給杜宇開了門就昏了過去,是他把我抱到醫院的,迷迷糊糊中,他的懷抱很溫暖,暖到讓人想哭。
在醫院打點滴的時候,一直做噩夢,說胡話,只依稀知道有人握着我的手,在耳邊輕輕的述說着,讓我安心,額頭上冰涼涼的,特別舒服。
醒來的時候,看來牀邊杜宇佈滿血絲的眼睛和微有些憔悴的臉,淚水止也止不住的往下掉。
那時,杜宇什麼也沒問,只是很溫柔的擦乾我的淚水,當他臉上露出淡淡的微笑的時候,我下了決心,除非是他不要我,否則這一生,我跟定了他。
結果,誰會想到呢……
“臣妾很好,陛下不必費心!”咬着牙,從牙縫裡憋住幾個字來,“如果陛下沒有要事,臣妾就告退了!”
手收攏了放在側腰間,一揖,我轉身就想走。
“等等……”
“陛下還有什麼吩咐?”我沒有轉身,只是機械的問道。
“你……不問……什麼嗎?”
我擡頭望天,殿外起了大風,吹得樹葉嘩嘩直想,忽然想到上一次龍翔殿的召見來,那時我們還在爭論夫妻的問題,真是……恍如隔世啊!到現在還有什麼好問的?問了,又能怎麼樣呢?
“不了……臣妾沒有……什麼想問的。”
“你……”他的聲音低沉得像是嘆息,“就不能自稱臣妾嗎?我們……好歹是……夫妻啊?”
夫妻?我幾乎沒笑出聲來,比掛名的還不如的夫妻?人說夫妻猶如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現在還未大難呢,就已經勞燕分飛了,還叫什麼夫妻啊?
果然,我笑了出來,“哈哈,陛下還認爲我們算是夫妻嗎?哈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話啊!”
“你……”
“陛下,”我轉身猛的跪下,“人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如果陛下來念那麼一點點的夫妻情分,那麼就請陛下在退位之後放臣妾自由,讓臣妾能去找尋臣妾的爹爹和哥哥。”
“是麼?你……也要走麼?”他頹然向後一靠,“都走了,都走了……”
我這時才真的覺得,杜駿宇不對,很不對,其實我一開始就發現到,他是問的‘你’,而並非皇后,猜不透他想什麼的我只好一直裝糊塗,等到現在他這句話出口的時候,我才發現他真的很不對,平日裡的杜駿宇絕對不會對我說這些話的,而且看他憔悴的樣子。
到底在我不在北覲的時候發生什麼事了?什麼事能讓杜駿宇要退位,我原以爲是爲了要和蕭亦炫雙宿雙飛,現在看來似乎並非如此,看他灰心的樣子,爲了什麼?能讓如此精明的帝王弄到這個地步?
心隨意動,頭腦還位反應過來,嘴已經自顧自的問了出來,“發生什麼事情了嗎?是陛下您和炫王出了什麼事了嗎?”原諒我,實在是言情小說看多了,一出事就向這個方向想。
“炫?”杜駿宇訝意的看着我,即而搖了搖頭,“沒事……”
我撇嘴,你騙鬼,沒事我怎麼看見你眼睛裡閃過一絲痛苦呢?
“難道是炫王陛下變心了?”我小心翼翼的探詢着,但是,貌似不太可能,這三個月來我一直跟在他身邊,他根本沒有出軌的機會啊。
“啊,難道是我走之後?”我低呼出聲,“陛下,是不是炫王移情別戀,然後要和你分手,所以你心灰意冷,所以要退位給涼王?”
瞬間,我腦袋裡閃過好幾百種劇情。
神啊,原諒我對這種事情異常感興趣,我絕對不是要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啊,神啊,我真的是善良的,只是,只是,悲傷這個東西貌似和我沒什麼緣分,最多隻會哀傷一下下而已。
“你在想什麼啊?”杜駿宇眉間閃過一絲慍怒。
我暗地裡吐舌,好象猜錯了,“難道是陛下您移情別戀了?”我彷彿發現新大陸般。
“納——蘭——香——葶——”杜駿宇吼道。
我委屈的捂住耳朵,小聲嘀咕着:“又不是聽不到,叫那麼大聲幹嘛?分明是惱羞成怒……”
“你,你給我出去!!!!”火山爆發了。
我忙不迭的跑出殿去,在門口的時候,彷彿聽到殿內的悲嘆聲,我怎麼會,怎麼會喜歡上……
頓時,我的耳朵像天線一樣豎了起來,誰誰?他喜歡誰?可惜,鑑於慣性的作用向前衝着,我什麼也沒聽到,真是太可惜了啊,哎~~
在殿外沒走幾步,就看到含笑看着我的修宇。
“修宇~~”我揮着手,三步並兩步走了上去,“在等我麼?”
“恩。”他笑得溫和,“怎麼跑得這麼急,出了什麼事嗎?”
我不好意思的吐舌,“我把陛下那座活火山點炸了!”
“你,你……哈哈哈哈……”杜修宇笑得大跌,再沒任何形象可言。
“有什麼好笑的,他自己太喜歡生氣了。”我不滿意的嚷嚷。
“駿宇愛生氣,哈哈,也只有你這麼說了,哈哈,活火山,他聽到還不知怎麼樣呢?”杜修宇笑到抹淚。
“本來就是嘛,我不過是猜猜他和蕭亦炫出了什麼事了,是不是移情別戀什麼的,他就爆炸了,先說明,我可不是八卦,我只是想關心,關心他而已,耶~~”說到後面,我不禁放低了聲音,好象我真的只是在八卦而已啊,呵呵。
“哈哈哈哈……怪不得駿宇會生氣,哈哈,你打聽這個,哈哈哈哈……”杜修宇笑得更起勁了。
“喂。你再笑我要生氣了哈!”什麼人嘛?就只會跑來嘲笑我,我氣鼓鼓的轉身就走,被他一把捉住,“我不笑就是了。”他一邊保證,一邊忍不住裂了裂嘴。
“哼……”我鼻子朝天。
“好了,真的不笑了,”杜修宇漸漸斂了笑意,伸手輕輕理了理我的頭髮,“看你跑得那麼急,頭髮都亂了!”
小小的一個動作,卻說不出的曖昧旖旎,我一愣,直覺的向後一退,他的手就這麼尷尬的停在空中。
“對,對不起……”我低了頭喃喃道歉,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條件反射般的動作。
良久,他都沒有反映,我急了,拉了拉他還在半空中的手的袖子,“你不要生氣,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不想我生氣?”杜修宇的聲音,有些冷,讓我不住的發怵。
我猛點頭。
“你害怕我生氣?”他又接着問。
害怕?不想?有什麼不一樣?我沒想通,還是猛點頭,他是我朋友,我不想因爲一點小事造成我們之間的不快。
“那你想不想我不生氣?”
耶?修宇怎麼了?好奇怪的問題,但我還是接着點頭。
“那好,你擡起頭來仔細聽我說。”杜修宇的口氣忽然嚴肅了起來,我揚頭。
修宇的眸子,從未見過的溜光異彩,我只能呆呆的望着他。
“香葶,我喜歡你!”他緩緩的,一個字一個字的道出,輕柔得像最美的歌,“我愛你,所以,”他執起呆立着我的手,“給我一個機會,讓我……惜君如花!”
惜君如花!
惜君如花……
原來他留的那封信裡那四個字,是這個意思。
雖然早有些感覺,但忽然之間聽到告白,我還是隻覺得頭腦裡像是被塞入了一大團糨糊,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反應纔好。
看着我的呆愣,杜修宇苦笑了一下,“本來我還打算等等的,但是沒有時間了,麒龍祭快到了,我知道,想要你的……並不只我一個,所以我只能乘機現在告訴你……你……現在不用回答,好好想想……再告訴我。”
“麒龍祭?”我傻傻的重複着。
“是的,是四國十年一次的祭典,在四國中心的麒龍山上舉行,四國的國主,皇后和世子都要參加,歷時一個月。”杜修宇解釋道,“這是四國唯一一次都必須參加的祭典。”
“那關我什麼事?反正杜駿宇要退位了啊,我也不再是皇后了。”我吶吶道,還未從剛纔被告白的震撼恢復過來。
“有關,駿宇還未退位,這件事會安排在麒龍祭之後,所以你還是必須以北覲皇后的身份參加。”
“什麼?”我頓時清醒過來,一蹦三尺高,那我不是還要遇見蕭亦炫,上次我把他整得那麼慘,天知道他會怎麼報復我,想我那個名義上的丈夫又靠不住,還有,還有軒轅御天,天啊,我貌似是從他眼皮底下跑掉的,他會不會要扒我一層皮啊,就算不扒我皮,還把我弄回去當他那個什麼配站在他身邊的皇后怎麼辦?嗚,想想以後的日子都會在他身邊,在想想他好象很殘暴的感覺,我就想要哭天搶地了。
“可不可以不去啊?”我抱着最後的一絲希望問道。
“不可以,”修宇搖頭,“前代有一次的麒龍祭,有一位國主沒到,你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惶恐的搖頭。
“天災人禍,直到那位國主一命嗚呼,國內算平靜下來。”杜修宇淡淡的說着,反而顯得分外可怕。
“那,那那……啊,有了!”我高興的一拍手,“廢后,廢后就是了!”我捉住修宇的袖,興奮的說道,“只要讓陛下廢了我不就是了。”
“晚了,”杜修宇冷淡的宣判,“在我飛鴿傳書給駿宇告知找到你之後,皇家的玉牒就已經被送到了麒龍山上的神殿了!”
我猛的翻白眼,現在,此刻,是不是該昏過去比較好?
“香葶,我不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廢話,你當然不知道我把蕭亦炫綁住威脅要閹了他,也不知道軒轅御天的可怕,抖~~),但是相信我,我會保護好你的。”修宇的聲音不大,但其中深情如斯,連我都聽了出來。
“啊,修宇也可以去麼?”希望啊希望,希望在前方。
“是的,我會以北覲世子的身份參加,順便昭告天下,所以,放心吧……”修宇握緊了我的手,承諾着。
我這才長長了舒了口氣,可是,我總些不好的欲感,阿彌陀佛,千萬別讓我的壞預感成真啊……
神啊,佛啊,上帝啊,阿拉啊,不管哪路神仙啊,保佑我吧!你們誰保佑我我就信誰!
所以,請保佑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