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通判又被帶進房間,一看他的n奶都在這裡,真是心潮起伏感慨萬千。我將筆錄本翻給他看,他愈看臉色愈加蒼白,擡眼去看那些昔日的玩偶,卻是個個面無愧色。只看了兩頁,他急怒交加,火氣攻心,臉色由白變青,由青變紅,由紅變黑,莫非他已練成川中傳男不傳女傳子不傳媳的“變臉”絕技?正自納悶,只見他指着衆奶氣急敗壞道:“你們……你們竟然一起背叛我……”話未說完,“哎呀”一聲,兩眼發直,仰面摔倒。?
這老小子別是中風吧?我又是揉“太陽”又是掐“人中”,半晌餘通判方纔悠悠然醒轉過來,叫聲“苦也”,作聲不得。?
我凜然道:“朝廷號召官員要做到:權爲民所用,情爲民所繫,利爲民所謀。你卻是權爲吾所用,情爲欲所繫,利爲子所謀。你對得起皇上嗎?對得起朝廷嗎?對得起劉欽差嗎?對得起藍知州嗎?對得起我王小毛嗎?”?
事已至此,餘通判情知多說無益,當下避重就輕娓娓道來——?
(快板)“這如何能算受賄,只是爲某商號剪綵收了些出場費;這如何能算受賄,只是收人錢財替人跑腿;這如何能算受賄,只是春節客人給孫子十萬兩來壓歲;這如何能算受賄,只不過我家有塊磨刀石人家要收藏不嫌貴;這如何能算受賄,只不過麻將手氣好一連胡了數百回;這如何能算受賄,只不過有人送了幅字畫不知它價不菲;這如何能算受賄,只不過是犬子娶媳大夥攜重金來聚會……”?
劉欽差火冒三丈,一拍驚堂木喝道:“盡提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作甚?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問的是你跟來嚐鮮之間的交易,快快招來!”?
餘通判忙以頭叩地,痛哭流涕,可憐兮兮,表示服罪。他竹筒倒豆子般一五一十說出自己與來嚐鮮相識相知相互往來的經過。我一聽他的經歷與我何其相似,心下狂跳不已,暗自慶幸自己逃過一劫。?
餘通判說完之後,還嘆道:“劉大人,你反**辛苦,我搞**也辛苦啊!你辛苦查案/辦案/立案/審案/判案,我辛苦斂財/移贓/洗錢/僞裝/織網。大家同是天涯辛苦人,你就法外開恩,饒命則個!”?
劉欽差面無表情,將來嚐鮮記錄的關於餘通判的那張賬頁給他看過,問是否有何出入。他看了一眼便道:“大人,我收了太多回,委實記不住具體的時間與數額。”這樣也好,省得糾纏不清。?
在口供筆錄上簽字畫押之後,餘通判忽道:“大人,我問題也交待了,收來的銀子也全部上繳府庫,可否以自首論處?再不濟也給個‘認罪態度良好’的結論,到時應從寬判決!”我心說其他落網的貪官都要死皮賴臉拖延時間,這老小子爲何這麼幹脆就交待了問題,原來是情知證據確鑿無法抵賴,想爭取寬大處理。?
劉欽差不答,命人將其帶下,給他紙筆寫清楚其他問題。我暗自長吁一口氣,卻聽得劉欽差道:“餘通判的案子既已審過,我會擇日判決,然則此案不獨餘通判參與其中,不少衙門官員亦是榜上有名,我將名單給你,你可命人按圖索驥,將他們一一拿獲。這些人官階較低,便統一由你訊問,結果呈交給本官即可。”?
我應諾一聲,依言行事。名單上的上百名涉案人員多是光州及其治下縣城的大小官員,捕快馬車頻頻出動,其中有幾十人當天被捕,聞風逃竄的計有五十四人。我當即命雷捕頭蒐集這些逃犯的肖像姓名體貌特徵,印在五十四張葉子牌上,製成五千副“葉子牌追緝令”在民間廣爲散發,誓將他們全部捉拿歸案。已然落網的官員一聽說餘通判也栽了,心知這回動了真格的,於是陸陸續續說出了自己的問題。我整理成冊,親自送到劉欽差手裡,他見我辦事麻利,少不得口頭嘉獎一番。?
劉欽差將餘通判在牢中所寫《悔過書》拿與我看。我接過一看,這哪裡是什麼《悔過書》,純粹是胡說八道推卸責任。他在文中主要列舉了以下九大理由開脫自己的罪行,說明他**的合理性——?
一不該,爲官犯錯不奇怪: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官員是人不是神,是人就會犯錯誤,犯錯誤改正了還是好官員;?
二不該,對方手段太厲害:來嚐鮮腐蝕官員的手段委實高明,爲人爽快,出手大方,要錢給錢,要人給人,若是他想收買某人,沒人能夠抵擋他的誘惑;?
三不該,爲民着想好情懷:我**是爲了弄到更多的錢,弄到更多的錢是爲了當更大的官,當更大的官是爲了更好地爲民衆服務;?
四不該,沒有官員不貪財:形勢比人強,爲官誰不貪,我若不貪就會被無情淘汰。我這樣已經算少的,比我受賄數額大的人海了去了,抓住的倒黴,沒抓住的喝彩,查到了我算我運氣不好;?
五不該,專家結論顯能耐:**是帝國成長必須要付出的代價,是經濟發展必須要承擔的成本,這不是我瞎編的,是某個知名專家說的;?
六不該,美貌小妹把我愛:都說紅顏禍水,現實的確如此。若非那些狐狸精貪得無厭,又這般無情無義,我怎麼也不至於落得今天這地步;?
七不該,爲了家人才變壞:我要那麼多錢又不能帶進棺材去!還不是出於對子女的愛,讓我跨出**的第一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給子女創造一個良好的生存環境。作爲一個父親的舔犢之情,難道這也是一種錯誤??
八不該,不學無術太失敗:我雖然曾任通判一職,但由於長期不認真學習大元律例,法紀意識淡薄,是一個十足不懂法不守法的法盲。還有,我沒有認真領會皇上和朝廷的許多重要指示,看黑頭文件一目十行,聽會議傳達當成耳邊風,討論發言誇誇其談,訓斥別人頭頭是道,由此放鬆了人生觀世界觀價值觀的改造,放鬆了廉潔自律這根弦,放鬆了自我約束,沒能抵禦住外界的侵蝕,將自己等同於普通老百姓;?
九不該,沒人監督太無奈:當官的到了我這個級別,同僚下屬都不敢監督我行使權力,有關部門曾接到過羣衆的相關舉報,但一直沒人找我談話,以至於我在權利巔峰上徹底迷失自我,深陷泥潭。如果監督到位,及時對我敲敲警鐘,也許我會懸崖勒馬;?
爲自己辯解開脫之後,餘通判在《悔過書》的末尾對自己的懺悔點到爲止,一筆帶過:我所犯的罪行不僅給大元帝國造成了無法挽回的損失,更有損官員在民衆心目中的形象。在家裡,我上對不起年逾七十的父母,下對不住妻子兒女,我決心在欽差大人的教育幫助下,努力改造,棄暗投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爭取在有限的生命裡爲民衆做點有益的事。?
靠!這老小子真是沒什麼創意,《悔過書》和其他貪官落馬後所寫的版本並無多大區別,無非是說大話、說套話、說謊話,猶如他在臺上時的工作報告,即使死到臨頭依然本色不改。?
聽說有好事者得知後據此編成《九不該》的流行歌曲,民間爭相傳唱風靡一時。?
當下我陪着劉欽差閒敘,意欲跟他再套近乎,說不定通判的位置便是我囊中之物。有公差送來一份公文,劉欽差過目之後,臉色凝重地對我說道:“我這邊一時走不開。錢州境內又發生一起重案,朝廷現已下令限期督辦,我想奏請朝廷勞煩你走一趟,幫忙查個究竟。”?
這真是個多事之秋!究竟是什麼案子這麼急,讓劉欽差也感到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