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勿用手在本應畫上第三段弓形飛羽的地方來回描畫,若有所思。從這隻仙鶴的畫法和姿態來看,並非出自師父之手。可是自從自己記事以來,百花谷就只有師父,自己和蕭氏兄妹四人啊,不曾有過外人。難道是黑紗幫的人,不可能,他們不會在這大費周折刻下一隻仙鶴的。思勿的手一直在石壁上描畫,腦袋一直在想這仙鶴如此突兀的刻在這是爲什麼?原來這裡放的都是書架,剛好擋住了視線,自己平日根本不會發現。想着想着,突然石壁好像微微顫動了。
思勿擡頭四處觀察,這隻仙鶴刻在這麼隱蔽的地方,要不是黑紗幫搬走了洞裡所有的東西,還很難發現。難道這是在隱藏什麼嗎?思勿隱約覺得這缺少的弓形飛羽是故意之作,他立刻使勁在弓形飛羽的地方大力描畫。果然,石壁又微微顫動起來,同時還出了悶悶聲,好像有什麼要裂開伸出來一樣。不一會,頭頂正上方就伸出了一個石槽。
思勿一手扒在石壁上,一隻腳輕點石壁,飛身一躍,輕鬆的從石槽裡取出一個很精緻的木匣子。思勿靠着石壁坐下來,細細研究着這個木匣子,上面的鎖居然是藏詩鎖。這藏詩鎖是橫式圓柱體,在軸心排列着五個大小相同的銅箍,每個銅箍表面都刻有清秀的漢字,只有銅箍轉到造鎖人預定的那句詩才能打開。
wωw● Tтkan● C〇
“這上面一共有二十個字?五言詩句?”思勿一一查看了每一個字,“這可以拼出六句五言詩啊!不管了,都試一試。”思勿一遍遍轉動銅箍,最後試到心裡預測的第五句的時候,鎖砰的一下打開了,“春歸花寂寞,居然是這句。師父什麼時候這般惆悵了,這怎麼隱隱像是在感嘆失去了什麼一樣呢?”思勿打開木匣子,發現裡面只有兩封書信,其中一封還帶着乾涸的血跡。
思勿看了看兩封信,表情有些凝重,他似乎能感覺到這兩封信對自己意義重大。他打開了第一封不帶血跡的,是師父的字。
思勿,爲師其實是不希望你看到這兩封信的,希望你能一直無憂無慮快快樂樂的生活下去。但是,當你看到這兩封信的時候,也就說明你已經開始想要知道自己的身世了。也不枉爲師費盡心思爲你留下你母親的親筆信。當年我親口答應你母親的婢女要毀掉這封信,並且不告訴你的身世,但是爲師看着你一天天長大,爲師實在不忍心剝奪你知道真相的權利。答應師父,不管前路如何,一定不要忘記師父爲你取名的寓意,思量人生,勿忘初心。一定要保護好自己,萬事不可逞強。
思勿的視線漸漸模糊了,他看着空蕩蕩的山洞,心裡格外疼痛。眼前浮現出昔日和師父在這山洞裡的情景。思勿盤腿在大石頭上練氣,師父在一旁教自己念心法;思勿靠着書架讀書,師父在一旁畫着仙鶴;思勿挽着袖子蹲在地上搗藥,師父在一旁捋着鬍鬚連連點頭;思勿挨訓受罰,師父故作生氣瞪着自己。一幕幕都清晰的呈現了,思勿像是局外人看着昔日的自己和師父:“我知道師父很疼我,卻不知道您這般疼我;我知道師父很愛我,卻不知道您這般愛我。師父,思勿一定不會忘記您的遵遵教誨,我一定會好好做自己的。”
思勿把信放回木匣子,又拿起另一封書信。看着這信上乾涸的血跡,思勿的手開始微微顫抖,真不知道當時這封信是在什麼情況下交給師父的。思勿打開了信,一行行娟秀的小纂映入眼簾。這是我生母的親筆信,這是我母親的字跡,思勿看着這些字,心中居然感覺無比溫暖,這是他十六年來,第一次覺得自己不再那麼渺小孤獨,原來自己也是有母親的,然而此刻她好像離自己特別近,特別近。
藥仙前輩,晚輩曦月華瓔不孝,爲了一己私情毀了仙靈境,傷了我最敬愛的大法師的心。當晚輩得知我不惜一切去守護的愛,原來從頭就註定是背叛和設計,晚輩很是羞愧。晚輩自作自受,只是可憐吾兒受到牽連,還未足日就呱呱墜地,身體十分虛弱。請藥仙前輩念及與大法師的交情,憐憫晚輩可憐的孩兒,收我孩兒爲徒吧,只有在藥仙前輩的身邊我的孩兒才能保住性命。將來我兒長大成人,請不要告訴他的身世,只有重新來過,他才能健康快樂長大。晚輩再次拜謝前輩。曦月華瓔涕零敬上。
我的母親叫曦月華瓔,她爲了愛毀了仙靈境,傷了大法師,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未足日就出世,所以從小在師父身邊長大,難怪我小時候天天都要喝藥,後來不懂武功的師父居然還讓我練武,原來都是母親的囑託。
思勿的心一陣陣揪痛:“我曾經恨過你,你知道嗎?我恨你爲什麼讓我小小年紀就失去你,我恨你在我最快樂最難過的時候都不在我身邊,我恨你那麼狠心從來不來找我看我。我一天天越來越恨你,最後我發誓要徹底忘記你,我只是一個從小跟着師父的孤兒。我倔強的從來不去問師父我的父母親,因爲我不想一直恨下去。”
思勿的眼淚滴到了信上,思勿趕緊把它擦掉,他珍寶似的捧起那封早已發黃的信:“原來您是愛我的,您究竟在哪裡?爲什麼不曾來看過我一眼。您難道不想看看,我已經長大了。我現在很堅強,我可以保護您。您到底在哪裡?”就這樣,哭了很久,愣了很久。最後累了,思勿把信又重新放回了木匣子,依舊放到石槽裡,最後把石槽推回原位。
思勿走到洞口,看着石槽,又看看仙鶴。原來什麼都不知道,是真的可以那麼快樂,師父和母親都希望這樣。思勿又低頭拿起掛在脖子上的珞瓔珠:“是你在冥冥之中指引我要知道自己的身世嗎?可是我現在突然覺得自己好陌生,我現在連自己到底是誰都不知道。看着這個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也覺得好飄渺,好像當年在這裡無憂無慮的人,不是我。我有太多太多不知道的事,我可以問誰?我能問誰?我到底是誰?”思勿雙眉緊皺,表情嚴肅,“師父,我把您和母親的親筆書信又放回了原處,這裡纔是最安全的地方。他日等我找到真正的自己,我會再回來取回這些書信的。師父,徒兒在這跟您辭行了。”思勿最後深深掃了一眼這個山洞,磕了三個頭就邁步離開了。
來的時候心情很緊張,回的時候心情很複雜。原以爲回到這裡一切謎團都可以解開,卻不知只是親手開啓了另一個謎團。思勿笑笑:“我就註定不能停下腳步。”
思勿正準備原路返回,突然隱約看見遠處有個人正走過來。細細一看正是那日在山坡上逼死蕭曉生的那人,他的胳膊斷了一隻,整個人也沒有大半年前那麼跋扈了。
“來的正好,我好好教訓你一下。”思勿拿出隨身攜帶的小藥瓶,小心翼翼倒在身旁快跟人一般高的野草上,然後走到野草深處,悄悄觀望着。
那人果然走了過來,他沒好氣地撥弄着兩旁的野草,根本沒有在意,思勿倒的藥粉已經從野草上倒進了自己的脖子裡。
“這裡都荒廢那麼久了,怎麼可能有人闖入,哪個不長眼的,來這種破地方。還讓我一個堂堂副幫主來查看,真是多此一舉。”那人邊抱怨邊往山洞方向走去。
思勿看着他走遠了,看來是自己剛纔在山洞裡聲音太大,驚動了巡查的。他們不敢貿然闖入,就稟報了他們幫主,這才讓這個倒黴鬼跑這裡來仔細查看。看來此地不宜久留,還是趕快離開爲妙。可是思勿還沒走幾步,那人又罵咧咧出來了:“什麼都沒有嗎?看我回去怎麼收拾你們。”剛說沒一會,那人突然覺得自己後背不對勁,“怎麼這麼癢啊?”然後他開始撓背。
思勿躲在一旁,看來已經開始有藥效了。你就拼命撓吧,越撓越癢,最後讓你喜怒哀樂難以控制。今天給你個小小懲戒,他日你我再相遇,我就不會這麼輕易放過你了。
“哈哈,嗚嗚,怎麼回事?怎麼越撓越……哈哈,嗚嗚……百月,對了,蕭百月,不對,幫主夫人,找她,她一定有辦法。”說完,大步跑起來。
“蕭百月,我怎麼把你忘記了?既然來了,今日就會會你。”說完,思勿也悄悄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