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上已經佈滿兩人氤氳的霧氣,董菁雅心想,她真應該衝出去,讓大雨將她徹底的澆醒。
“別讓我更恨你。”董菁雅找到機會,氣息不穩的冷聲道,她的聲音比她冰涼的身體還要冷好幾度。
程浩的動作明顯一滯,終究開始停住了,將她用力的攔在懷裡,沉而重的低喘着。
她沒有再推開他,也沒有再說話,只是感受着那一刻他的心跳,他的溫度,他的氣息,即使這樣,心,還是堵的難受。
良久,才聽到程浩暗啞的低音,“對不起。”
董菁雅聽到這三個字突然好心酸,對不起,原來在她對單柯凡說這三個字的時候,聽的人如此的悲涼。
單柯凡給她的回答,還那麼清晰的可在腦海中,“不要說對不起,因爲不想沒關係。”
董菁雅的苦笑讓程浩更是難受至極,她緩緩的推開他,看着他清冷的一笑,“沒關係。”
他說對不起,她說沒關係,原來這樣就能看到他暗傷的眼神。
如此疏離的回答,程浩知道,她心裡的怨恨不可能這麼快的放下,曾經的她不可能回來了,而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送你回家,但我不批准你的辭職,明天繼續上班。”爲什麼他的聲音聽起來有悲哀還有祈求。
爲什麼?他爲什麼這樣?毀了她的一切,還要將她束縛在他的身邊,難道這樣的報復還不夠嗎?
“程浩,別這樣對我,想到我回老家的父親,我會有罪惡感,別讓我誤會你已經愛上我,那樣的話,我會噁心。”董菁雅冷若冰霜的說着心裡的怨氣,他們真的回不去的,就算他們現在被婚姻的關係捆綁着,那又怎樣?
他們還是一樣回去的。
他的眼神略略黯淡了下來,有那麼一瞬家,她竟覺得有一種莫名的快意,她冷清的看着他,想看着一個毫不相干的人,說道:“我要下車——”
他沒有說話,和她對視了數秒後,車子平穩的發動了起來,她這纔不甘心地轉頭,看往後消逝地馬路,知道他一旦下定決心做某件事情,是一定要做成功的,索性也不再說話了,把他當成空氣。
路邊的風景緩緩略過,不知道是不是他刻意的將車速開的很慢,雨中閃爍的燈光顯得更加迷離朦朧,看在略有溼潤的眼睛裡,像是無數個彩色的星星。
車裡的暖氣很足,有一種好聞的味道,不知道是他獨有的,還是車載香水的味道,她只感覺到,眼皮越來越沉,慢慢的,緩緩地,意識裡只想睡覺,最近都沒有這麼想睡過,有時即使夜裡吃了安眠藥都沒有睡得如此踏實。
聽着她淺淺的呼吸聲,他將車子停在了路邊,伸手從椅子上拿到他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看上去她好像暖和了不少,緊蹙的眉心緩緩的舒展開來,他嘴角微微一翹,繼續發動了車子。
他真像就這樣一直開下去,直到天涯,直到海角,直到海枯,直到石爛,可車子還是停在了她家的樓下,雨小了很多,他側臉看着她,她似乎睡夢正酣——他屏着呼吸,緩緩地,遲疑地,一點一點地伸出了手,如此地心虛,彷彿是在做賊。
近了,又近了些,更近了些——慢慢得碰觸到了她柔嫩如水的肌膚,光滑細膩中帶着溫溫的熱度——他的手指微微地顫抖着,幾乎以爲是在夢裡了——
他下車,打開車門,將她打橫抱起,她可能太累的關係,睡得很沉,毫無防備他的一切,還在他的懷裡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軟軟的慵懶的任由他抱着。
他在她的包裡找到家門的鑰匙,她還是不肯回到她以前的家裡生活,就算現在居住的地方,在以前她皺着眉頭都不會踏進一步。
門應聲而開,他推門而入,映入眼簾的是一個不大但卻佈置得十分溫馨的客廳,米色的布藝沙發上放了幾個寵物靠枕,白色的紗簾,白色的傢俱。
臥室和書房只有一道移門隔着,臥室裡的牀是一張一米寬的單人牀,她還是那個樣子,從來不喜歡整理臥室,家裡所有的地方都很整潔,臥室卻是一片狼藉,換下來的睡衣隨意的扔在牀上,印花被子還有一大半掉在地上。
看到這一切,他嘴角輕扯一下,苦澀的味道蔓延開來,還記得她曾經像顆橡皮糖似的緊緊摟着他,對撒嬌的說道,“等以後我們結婚的時候,就買一張很小的牀,那樣每天晚上睡覺的時候,你都會緊緊的摟着我,那我就再也不怕冷了。”
那時的他正在忙着整理文件,只是冷淡的回了她一句,“那樣我就睡沙發好了。”
他不記得後來她臉上的表情是什麼,只記得她在他的肩膀上狠狠的咬了一口,就離開了書房。
心底地某一處彷彿被人用刀狠而無息地割過,一片血肉模糊,痛地連呼吸都已經快要凝滯了。他緩緩地伸出手,指尖輕柔地滑過她好看的眉毛,她嬌俏他鼻子,她紅潤地脣畔——那麼輕,那麼柔,生怕微微一用力,她就會用泡泡般的消失不見了。
他就這麼的站着,無法動彈,也不想動彈,最後他還是幫她換下了溼透的衣服。
一切她好像都毫無知覺,只是雙眼緊閉,依舊沉睡,他輕撫着她有些溫度的臉頰,微嘆了口氣,覺得此刻竟滿足無比。
彷彿在這一刻,他才明白這麼多年自己想要的是什麼,這一瞬間的溫暖,寧靜竟是他最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