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病房,便看見小女孩正要跑進電梯的樣子,忙叫路過的一位護士將她攔住,看着她兩隻手腕被抓着,還不停的掙扎的模樣,我扶了扶額,有些頭疼,撐着後腰走了過去。
正伸手欲接過小女孩,卻發現,她看着我伸過來的手竟面露驚恐,我一頓,心下有些瞭然,收回手略躬了一下身子,無力地道:“我不碰你,你只要保證不再亂跑,乖乖在這裡等着你爸爸媽媽過來,我就讓這個姐姐放了你,好不好。”
看她聞言漸漸停止了掙扎,我對着護士點了點頭,小女孩被放開了,聽話的呆在原地沒有動,我稍微放心了點。
這時,護士一邊走開,一邊對着我打趣道:“杜醫師,誰啊?又是一個狂犬病?”
小女孩聽言擡頭瞪了她一眼,我暗歎不好,趕緊推了一下她,催促道:“別亂說,剛纔謝謝你,快去休息會兒吧。”
一邊給女孩的父母打完電話,一邊帶着她坐到急診大廳中央的凳子上。深夜的大廳不如白晝熱鬧,只時不時幾個醫務人員經過,四周靜悄悄的。我側頭,發現她還瞪着一雙大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下意識的覺得情況有些糟糕,讓她這樣繼續胡亂想下去,估計得出事。
“小妹妹,小妹妹!”聽到我叫她,她回過神看向我,我於是繼續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啊?”
“李娟。”
“是李娟小朋友啊。”我故作幼稚的說着,“剛剛聽你說,你喜歡跳橡皮筋是吧?”
“不喜歡。”
我嘴角一僵,還是繼續說:“怎麼不喜歡呢,不是還爲了能和張麗她們跳橡皮筋,大半夜的特意來揭穿哥哥嗎?”
她聞言一怔,許久沒有反應,然後竟突然哭了起來,帶着鼻音抽抽噎噎的說着:“我不要跳橡皮筋,我要我哥哥,我哥哥怎麼會生病,嗚嗚~”
我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不過想到,她能哭出來總比剛纔悶在心裡要好,就隨她去了。
過了一會兒,她漸漸停止了哭泣,只不時抽噎着,臉上滿是眼淚鼻涕。我拿出口袋裡來的時候揣的一包紙,正要扯出一張給她,想起她不願意我碰他,估計也不願意接我碰過的東西,於是悻悻的收回一隻手,把紙包遞給她:“抽幾張,擦一擦吧,小愛哭鬼。”
她直接從我手上拿過紙包,中途還實打實的接觸了一下我的手心,小手抽了一張紙出來,一邊擦着鼻涕,一邊開口:“你摸了我哥哥的口水,也會得我哥哥的病嗎?”
我一愣,“怎麼這樣問。”
她紅着眼看向我,“那個很兇的叔叔叫你去打針,是不是你已經被傳染了?你也會變成我哥哥那樣?”
我心裡一暖,這小屁孩還會關心人。然後滿不在乎的說道:“他啊,就是瞎操心,多大點事。姐姐沒事兒,啊~”復而又開玩笑道:“怎麼叫他叔叔,叫我姐姐啊,是不是覺得我比那位大叔要有活力啊?”
她聞言竟是笑了,“那位叔叔看起來就是醫生叔叔啊。”
什麼話?我不解:“那我呢?”
“你一點都不像電視裡演的醫生,電視裡的醫生都沒有笑,你總在笑。”
“......謝謝你啊。”我覺得無語,這找的什麼爛話題,“那你長大後想做什麼啊,小妹妹?”
她看向我,眼睛因哭過顯得亮亮的,“我也想做醫.......”
“娟兒,娟兒,快過來,你亂跑什麼,嚇死我了你。”安靜的大廳突然響起一把尖細的女聲,打斷了她的話。我轉過頭,看到李強和李娟的母親正狂奔過來,不一會,就越過我,抱住了她女兒,“嗚嗚~你亂跑什麼啊,你要是出事了,我和你爸該怎麼活啊。”邊說着,邊抱起她就往外走,從頭到尾,都像是沒看見我。而小女孩看到她媽媽來了,大概是覺得有了依靠,又開始哭了起來。他父親這時才進來,看見了小女孩安然無恙,鬆了一口氣,這才終於看到我,對着我,點了點頭。
我總算對自己的存在感有點自信。
但眼看他們這就打算要走了,趕緊向他們小跑了幾步,考慮到是晚上,還是稍稍壓了點聲音,說道:“誒,你們等等,你們兒子今晚又.....”
“今晚就算了吧。”我聞言停下了腳步,一楞,我正要繼續說,他卻再次開口:“孩子一大早還要上課,明天,明天我送完孩子就來醫院。”說完一行兩人,抱着小女孩,竟頭也不回的就走了。
看着他們漸漸消失在薄暮中的身影,一種不可名狀的無力感席捲了我,我扶着椅子扶手坐了下來,手肘撐在膝上,十指交握,抵着額頭,心裡難受得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