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夕跌跌撞撞出了大樓。
如果……
如果不是豔陽高照在提醒她這是大白天的話,她真的會以爲剛纔那一切都是在做夢。
思緒又回到了三年前。
……
回到鎮上的第二天,吃了午飯,外婆在屋裡午睡,凌夕卻沒有睡午覺的習慣,於是信步來到小河邊。
小河邊離她家很近,只十多分鐘的路程。
這裡楊柳青青,碧波盪漾。風一吹,涼爽又愜意。託着下巴,看着河面出神。
卻聽到後面有腳步聲。
還來不及回頭,眼睛被人捂住,一個清脆的聲音,“猜猜我是誰?”
“……”
撇撇嘴,好幼稚。除了他,應該沒別人了。
手指修長,指腹微微有繭,應該是做過苦力的人。
那人放了手,她回頭一看,果然是言銘軒。
黑色短袖襯衣,黑色褲子,黑色皮鞋。穿着看起來有點兒刻意,和他的年齡不太適合。
她站那兒,有點兒窘,有點兒羞澀。
低着頭,她打算從他身邊越過。
他一伸手拽住了她,調侃道:“怎麼,我一來你就走,是不是特瞧不上我呀?”
她淡淡說道:“沒什麼瞧不瞧得上的,我們本來就不熟……”
她把目光落在他手上,示意他放手。
他卻一用力,把她拽到自己面前,改用雙手撐住她雙肩。
凌夕心裡在打鼓,不知道他到底是何用意。
“你也喜歡我的,對不對?”他斜了她一眼,脣角微微勾了勾,帶點兒挑逗的意味。
“……”
凌夕嘴角彎了彎。切,真不知他哪來的自信。
“放手!”
她的冷淡激怒了他,他面色微紅,有點兒下不了臺。
之前可是有好幾個女孩吵着要和他好的,可眼前這女孩,竟然這麼瞧不起他。
俊臉慍怒,失去了理智,他雙手捧住那張嬌美的小臉,深深吻了下去!
她蒙了。可惡,這可是她的初吻耶。
這一刻,真是想殺了他的心都有了。
他的吻雖然算不上嫺熟,但也不笨拙。
凌夕拼了命想要推開他,無奈他手上卻很有力,她根本掙脫不開。
他的呼吸沉重,舌尖粗暴又急迫地撬開她的牙齒,在裡面肆意掠奪和侵略……
她忍無可忍,擡手朝他裸露的手臂抓去!
用力很猛。
這次他吃痛放手了,身體不由退後一步。
他小麥色健康的皮膚上,起了一道道紅色的指印,有些觸目驚心。
他低頭瞥了一眼,冷眼看着她,說:“你真夠狠心的呀……”
凌夕趁機轉身跑了。
一口氣跑回家,徑直跑進浴室。
浴室很簡陋。一個簡易的水槽,旁邊是洗澡的地方。這熱水器還是她用打工的錢買的,之前一直都是燒熱水洗澡。
外婆一直很節約。雖然父母車禍過世後肇事方賠償了一筆錢,可外婆說得給她存着,等她結婚的時候辦一個風風光光的婚禮。
浴室的牆壁上裝了一張小小的鏡子。凌夕看着裡面的自己,滿頭大汗,臉蛋紅通通的。
她摸了摸嘴脣,那裡有點兒紅腫了。
是剛纔那傢伙咬傷的。
這傷口似乎在提醒她剛纔發生了多麼不堪的一幕。
她打開水龍頭,低下頭,狠狠揉搓着嘴脣。她要把那傢伙留在上面的唾液統統洗掉,一丁點兒都不能剩下。
擡頭看着鏡子裡的嘴脣,更紅腫了。
她憤憤捧了一捧水,澆在鏡子上。
鏡子一片模糊,裡面她的臉也變得模糊起來。
這一晚,凌夕失眠了。
一閉上眼,腦海裡便出現那小混混俊俏的面孔來。
好不容易睡着了,卻還夢到他。
夢裡,他朝着她邪邪的一笑,然後俯身下來,吻住了她的脣……
*
第二天上午,凌夕在小鎮上轉悠打發時間,她希望把昨天的愉快統統給忘掉。
轉了一圈,這小鎮沒什麼改變,依然保持着一種恬靜悠閒的節奏。
賣米粉的張大媽站在店門口招呼她,“凌夕呀,過兩天張軍結婚,記得和你外婆一起去喲。”
她笑笑,說:“好啊。”
張大媽家就在她隔壁,她在當街處租了個鋪位賣米粉,生意挺好的。
張軍是她兒子,比她大幾歲,小時候還一起玩過,過兩天要結婚了。
她家的米粉很好吃,料足味道好,來小鎮旅遊的人很多都喜歡吃她家的米粉。
看看時間,已經是中午時分了,她得回家了,外婆一定做好飯等她了。
剛要走,有人突然拽她的手,把她往張大媽店鋪里拉。
驚慌得正要呼喊,突然看到言銘軒那張狡黠的臉,硬生生把喊叫聲壓在喉嚨裡。
秀眉一蹙,“哎,你做什麼?”
她用力甩開他的手,白皙的小臉漲得通紅。
張大媽看着呢,多丟臉。
“我請你吃米粉。”言銘軒聳聳肩,笑嘻嘻看着她。
“謝謝,不過我不需要。再見……”說完轉身要走。
言銘軒又身上拽她的手,這次很用力,眼神定定看着她,彷彿告訴她你必須留下。
她不想把事情鬧大,於是皺眉道:“好啊,不過你趕緊放手。”
言銘軒真的放手了。
她轉頭對張大媽淺淺一笑,說:“他是我朋友的弟弟,喜歡開玩笑……呵呵……”
張大媽說:“哦。”然後半信半疑進廚房去了。
言銘軒嘴角歪了歪,若有所思看着她,“哦,原來乖乖女也有撒謊的時候。”
凌夕瞪他一眼,“閉嘴。”
他卻託着腮幫子看着她,嬉皮笑臉說:“你知道嗎,你生氣的樣子更可愛呢。”
凌夕又臉紅了。
真不知這傢伙小小年紀在哪裡學得這樣厚臉皮的。
一想到昨天的事,莫名臉紅。
目光不經意落在他薄薄的嘴脣上,緊緊抿着,有種健康的紅潤。
腦子裡很自然想起昨天他親吻的情景來,那個吻,粗魯,肆意卻充滿熱情。
她下意識咬了咬嘴脣。
言銘軒像是個人精,他摸了摸手臂上那道疤痕,邪邪一笑,“怎麼,還在想這事?”
那道疤痕已經結疤,褐紅色。
凌夕氣得想要起身,他趕忙按住她,說道:“好嘛,我道歉還不行嗎,你別走嘛……”
見他肯道歉,凌夕氣消了些。
坐了會兒,凌夕問:“……你一直住這鎮上嗎?”他愣了下,說:“沒有,我去年初纔來這裡的。”
哦,難怪覺得他眼生得很。畢竟在這鎮上生活這麼多年,大多數人她都還是有些印象的。
他又主動說:“我是個孤兒,十歲時從孤兒院四處流浪。去年流浪到這裡,是言爺爺收留了我,我就跟他相依爲命,也跟了他的姓……”
凌夕:“……”
心裡隱隱覺得難過。沒想到他的身世竟然這樣可憐。
言銘軒很快恢復平常的表情,滿不在乎地說:“之前我覺得挺好的,一個人自由自在。現在有了楚爺爺,我也算有個家了,挺滿足的……”
凌夕聽了竟然有點兒難受。
一個人過那麼些年,肯定很孤單的吧。
“怎麼不就呆在孤兒院呢,是他們對你不好嗎?”她有些疑惑。
他聳聳肩,說:“當然不是……只是不想被別人同情,也不想看到很多人跑來獻愛心,假裝一副多有愛的樣子,演完戲還不是趕緊拍拍屁股走人,真是虛僞……”
這傢伙,恐怕是比許多孩子成熟得早,所以纔有這些奇怪的想法吧。
她一時間找不到安慰他的話,只能同情地看着他。
他突然笑了,“喂,你什麼表情啊。不會吧,你還真相信了啊?你呀,也太單純了吧乖乖女……”
一臉嘲弄表情。
凌夕:“……”
看着他那張帥氣狡黠的臉,她已經鬧不清他到底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了。
“來來來,米粉來了……”張大媽端來的米粉香味撲鼻還冒着熱氣。
言銘軒拿了筷子用紙巾擦了擦,然後遞給她。
她有些詫異,沒想到他也有細心的時候。
米粉很好吃,很快額頭上起了密密麻麻的汗。
這時候一隻手遞了紙巾給她,她擡起頭來,看到言銘軒衝着她笑。他笑起來像個無邪的小孩子,露出潔白好看的牙齒。
凌夕竟看得有些出神。
“乖乖女,是不是快要被我迷住了啊?”言銘軒突然問。
她臉紅了,接過紙巾,嘀咕,“神經病。”
擦了擦額上的汗,然後加快了吃米粉的速度。
三下兩下吃完,她趕緊站起來,走到櫃檯前去付賬。
剛掏出錢來,言銘軒卻用手按住她的手,眼裡有種受傷的表情,說:“怎麼,你擔心我連這點兒錢都付不出來?”
她的確不想讓他花錢,可也懶得解釋。只是沒想到這傢伙自尊心這麼強。
他付完錢,兩人一起從米粉店出來。
兩人默默走了會兒,凌夕站住,說道:“我有事先走了,再見!”
言銘軒擋在她面前,認真看了她好一會兒,撓撓頭皮說:“昨天的事,我是認真的……我真的很喜歡你……”
他俊美的面孔難得浮現出羞澀的表情來,輕輕咬着嘴脣,有點兒可愛。
凌夕趕緊把目光移開,故作輕描淡寫,“這事還是別提了吧,其實我早就忘了。以後,我們也不要再見面了……”
說完繞過他,飛快離開。
她不敢回頭看他,怕自己會心軟。
……
手機響了起來,再次打斷了凌夕對往事的回憶。
“凌夕,沒關係的,這次不成功就算了,星浩公司失去你是他們的損失……”肖苒在電話那邊安慰她。
她笑了,“肖苒,我成功了!”
雖然這成功來得有些莫名其妙。
“什麼,成功了?”那邊肖苒比她還開心,“那可是一間知名大公司啊。而且裡面好多出名的藝人呢……凌夕,你真厲害呀!”
凌夕卻並沒有像她那麼開心。畢竟,今天她經歷了太多的事,到現在她的心情都還沒辦法完全平復下來。
“哎,你是給哪個藝人當助理啊?我認識嗎?”肖苒興奮得無以復加。
啊?
凌夕愣住。言銘軒好像並沒說讓她當誰的助理,甚至,他都沒明確說讓她做什麼!
她突然想起,之前這公司除了招助理,同時還在招藝人、司機、清潔工什麼的。藝人倒是不可能的,司機嘛要求是要男的。
那麼,會不會是清潔工?!
天哪,自己不會那麼命苦吧?
她慌了,拿出手機,給前臺打了個電話。
那前臺小妹聽到是她,冷冰冰的聲音一下子變得熱情起來,“哦,淩小姐啊,不好意思啊,言總的電話我們不好隨便給的。這樣吧,我可以打過去幫你問問……”
“好的,謝謝你了。”
等了一會兒,那邊有消息了,前臺小妹的聲音特別的曖昧,“淩小姐啊,恭喜你了!我們言總說要籤你當藝人呢,還讓我一定要轉告你,說他一定會把你捧紅的……”
凌夕把手機舉在半空,呆若木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