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孕了怎麼了?”
樑錦墨的這種反應,簡直就是比發現新大陸更加的震驚。
梅珏看着樑錦墨,一臉的不理解,“有*難道不應該懷孕麼?難不成是你有問題?”
“當然不是!是因爲……”
樑錦墨有點嘔,話就在嘴邊,可是偏偏就不能說出來!有口難辯啊。
梅珏蹙眉,“因爲什麼?”
樑錦墨覺得腦子快炸了,還是重新回到辛曼懷孕這個事兒上,“辛曼懷的是誰的孩子?”
梅珏特別無語地掃了樑錦墨一眼,老神在在地說:“我的。”
樑錦墨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幸好不是淼子的……等等……”他猛地擡頭,“你說是誰的?!你的?”
梅珏擡步就往吸菸區走,“是啊,我的。”
樑錦墨已經是被一道雷給劈中了,急忙就跟上去,“不會吧,兄弟妻不可欺啊,老薛知道了還不要氣死。”
“嗯,還不知道。”
梅珏到了吸菸區,抽了一支菸含在口中,咔啪一聲點燃了打火機,“而且,你不是說了他倆不能在一起麼,這不正好,反正我也挺喜歡辛曼的。”
說着,梅珏還又瞥了後面緊走兩步跟上來的樑錦墨。
他是故意這麼說的。
因爲他到現在,還都沒有鬧明白,爲什麼兩人好好的,薛淼會執意要和辛曼分手。
而現在聽樑錦墨的意思,像是一個知根知底的,況且樑錦墨本也不是那種不靠譜的人。
“哎,其實這是最好的結果了,如果辛曼肯移情別戀的話,也就不用一直粘着老薛了,讓老薛也是左右爲難,畢竟是有血緣關係的……”
梅珏瞳孔一下子緊縮了一下,菸蒂上的火星明滅,恍然燙了一下手,“血緣關係?”
樑錦墨一時間懵逼,順嘴就給說出來了,等到現在梅珏反問,才一下子睜大了眼睛,“我……我剛纔說什麼了?”
梅珏眯起了眼睛,“已經在一邊掐了煙,你剛纔說,他們兩個有血緣關係……”
“那是因爲……”
樑錦墨腦子裡飛快的轉動着,他在想到底能用什麼法子將這個事兒給搪塞過去,畢竟梅珏也不是吃乾飯的,但是……
“老樑,別想蒙我。”
梅珏的一雙眼睛閃着精明的光,緩慢地說。
樑錦墨真的是死的心都有了,看來辛曼懷孕的這個事兒,讓他一下子心神俱蕩,結果一不留神就把這個原本應該埋藏在心底的秘密給說了出來。
他擺了擺手就往外走,“得了,就當我剛纔說夢話吧,這事兒你要是想知道,就去問淼子。”
梅珏沒有跟出去,而在吸菸室裡,眯着眼睛抽完了一支菸。
血緣關係?
難不成是父女關係?
………………
而此時此刻,在病房裡。
一坐一站,遙遙對望。
明明兩人之間只隔了不到一米的距離,而現在看起來,卻像是隔了千山萬水一樣,走不到一起了。
薛淼的臉色好了很多,但是很明顯能看出來瘦了,因爲瘦了,面上的棱角顯得異常鋒利深邃,眼睛如同深海千年不化的玄冰湛冷。
辛曼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說:“你不用做出一副討厭我討厭的要死的表情了,我都已經知道了。”
薛淼臉上原本波瀾不驚的面容,乍然出現了一絲裂痕,並不明顯,可是瞳孔已然驟然緊縮。
“什麼……”
“我幫你整理住院所需的衣服的時候,看到了那份親子鑑定,”辛曼低着頭,睫毛微閃,在眼瞼下投下一片陰影,“我知道了真相,薛淼。”
薛淼心中像是有一個鋒利的爪子,頃刻間就將他的心臟抓撓的鮮血淋漓。
他想要用隱瞞真相的這種方法,來保護辛曼,可是最終她……竟然知道了。
辛曼看到薛淼此刻驚覺的面龐,忽然笑了起來,“淼哥,其實,我不是不知好歹,如果你早點告訴我,我就不會一直糾纏你了,也不會非要纏着你和我上牀了……孩子的話,你放心,我會打掉,十分謝謝你,在這一年來,給我帶來的美好的回憶,這個秘密,我誰都不會說,我爸媽不會說,最好的朋友不會說,我會一個人帶到墳墓裡去。”
她說完這些話,便轉了身,“再見。”
看着辛曼的背影,靠坐在牀頭的薛淼,深深的閉了閉眼睛,眼角流淌下來的眼淚,流淌下來浸透了身上寬大的病號服。
………………
隔天,辛曼去參加了周多多的婚禮。
因爲懷孕的緣故,不能穿高跟鞋,不過即便是平底鞋,辛曼高挑的身形也穿出了與衆不同的感覺。
在新娘新郎致辭的那個環節裡,當李巖說出她們從大學到現在,平淡而細水長流的故事的時候,周多多哭了,臉上的妝都哭花了。
等到互換結婚戒指的儀式結束,周多多一邊抽噎着,一邊問辛曼,“我剛纔的樣子是不是醜爆了?”
辛曼爲周多多遞上紙巾,“你今天是最美的。”
然後是新娘在臺上扔鮮花花束。
周多多特別吩咐辛曼,“靠前站點兒,我把花束扔給你。”
接到新娘捧花的人,就是下一位幸運的新娘。
辛曼笑着搖了搖頭,她也並不是因爲這一次感情上的創傷,就不結婚了,只不過,沒有那麼快了,她想要這段時間裡,帶着自己肚子裡的孩子出去走走,也算是帶給自己腹中胎兒的第一份禮物,當然,也是最後一份。
她沒有特別去搶花束,可是,捧花卻直直的向她拋了過來,周多多就是看準了辛曼的位置拋的,辛曼身邊最近的人都離的有五六米遠,辛曼想要有人和她搶都沒有人及時趕到,只好接過了捧花。
周多多比了一個V字,對身旁穿着着帥氣逼人的新郎禮服的李巖說:“怎麼樣,我在大學的鉛球沒有白練了吧,絕對穩準狠。”
李巖捏了一下她的胳膊,“是的,沒有白練了,胳膊又粗又壯。”
周多多橫了李巖一眼,“你竟然敢嫌棄我胳膊粗?好,今晚的新婚夜泡湯了,你去找一個細胳膊細腿大胸的美女去暖牀吧。”
李巖笑着將周多多摟在了懷裡,“剛婚禮就要你帽子上泛綠光啊,放心,別的人再美,也入不了我的眼。”
周多多甜蜜蜜的笑了。
她看着辛曼手中的捧花,心裡祝福着她,一定可以找到如意郎君的。
………………
周多多放了婚假,辛曼等到請假期滿,回到辦公室的時候,看着周多多空着的位子,心裡其實還是有一點感觸的。
辛曼並沒有去人事部門銷假,直接去了主編辦公室,相反,是要續假。
宋主編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看來身後榜上金主了就是不一樣了,先是病假一個多星期,這又要請兩個星期的事假。
辛曼被宋主編眼鏡後面的小眯眯眼盯的渾身不自在,剛想要開口說話的時候,宋主編忽然傾身過來,“可以,但是有個前提條件。”
“什麼條件?”
宋主編從一堆文件中,抽出來上一期雜誌的一本樣稿,嘩啦啦的翻動紙張,翻到其中一頁,用馬克筆圈了一行字。
“你看。”
辛曼看着這一行字是:畢業季福利來了!大家想了解真正的馮井麼?想貼近了解ta的生活麼?請快快行動起來吧!本期雜誌內附頁,填寫之後微博上@星海官博,就有可能得到一份馮大作家的獨家專訪哦。
而這個版面,是馮井專欄的版面。
宋主編說:“因爲雜誌銷量大增,所以開會討論了一下,決定在下週三出一本增刊,裡面放上馮井的個人專訪。”
辛曼撫了撫額頭,“宋主編,你明明知道馮井這個人不會配合的。”
“對啊,”宋主編說,“我知道,但是不是有你麼。”
“……”
這是把她當成救世主了啊。
辛曼搖了搖頭,“這種專訪,我也拿不到。”
“你不試試怎麼知道啊?”宋主編說,“昨天責編已經和馮井交涉過了,他說可以考慮,你先設計幾個問題,不要太露骨的,最好可以是那種欲語還休的那種,如果可以帶上照片就最好了,你知道他的一些女粉絲是有多瘋狂……”
辛曼:“……那如果他是女的呢?”
反正馮井的真實面容,就只有她見過,跟以前的責編交涉的時候都是用的變聲器,網上對於馮井的性別,也是十個話題裡面九個猜測。
宋主編搖了搖手指,“憑我多年的經驗,能寫出這種文字的,這麼特立獨行的,不可能是女作家,而且,”他看向辛曼,“你不是見過馮井了麼,你剛纔都用了一個詞,如果,就是不可能實現的啊。”
辛曼從主編辦公室出來,就聽見宋主編說:“這件事兒完了,就批你的假,帶薪假!”
………………
辛曼先在網上搜了一些國內的景點,現在正值暑假,其實是旅遊旺季,可是辛曼並不想要去人多的地方,她想要自己安安靜靜地走一走。
隨便勾畫了幾個景區,然後存了檔,便開了網頁,開始就粉絲們狂熱喜歡馮井的一些消息做出一份問卷。
是一共設置了十個問題,辛曼反反覆覆地修改,怎麼才能抓住粉絲的心,而且又能撩到他們,真是個技術活。
不過,民衆們對於男愛豆的容忍度,要比女明星寬容的多,不行辛曼就拿偷拍一張馮井的照片,他那張好看的臉,絕對是顛倒衆生。
咕嚕。
辛曼的肚子忽然發出了一聲警報聲。
她揉了揉肚子,餓了。
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十二點半了。
辛曼直接將已經準備好的問題用打印紙打印出來,順手塞進包裡,拎着包就出了門。
她路過一家中餐廳,點了幾個小炒,配上米飯,然後去超市裡買了一些新鮮水果蔬菜,來到路邊叫車,對着出租車司機報出了馮井家裡的地址。
不知道馮井是不是在家,辛曼沒有事先打電話,還是需要去碰碰運氣。
辛曼來到門口,顯示按了幾次門鈴,但是裡面都沒有人來開門。
她騰出一隻手來從包裡拿出來手機,給馮井打了個電話。
第一個,沒人接,再打了一個,直到打了第三個電話,電話被接通,一聲睡意十足的聲音。
“誰……”
這個聲音簡直是蘇化了,辛曼頓時就腦補出來之前看耽美日漫的時候小受的配音聲優嗎,頓時被自己已經腐掉的思想掬了一把同情淚。
“是我,辛曼,”辛曼笑了笑,“過來來開門。”
馮井嘭的就把電話給掛了。
辛曼這也才知道,其實馮井的起牀氣也不小,可是……現在都快下午一點了,這是午睡麼。
她靠着牆,等了好大一會兒,門鎖在咔嚓的輕微轉動了一下,門從裡面打開了。
辛曼一進門,就看見馮井一張睡意惺忪的面龐,以及亂糟糟的頭髮,然後毫不介意地打了個哈欠。
“門口有乾淨的拖鞋,換了鞋進來。”
馮井揉了揉惺忪睡眸,指了指辛曼的腳邊。
辛曼換了鞋子,從玄關處走出來,看見整潔一新的客廳,說實話是很驚訝的,畢竟前一段時間,這裡已經被馮井這個瘋子給砸爛掉了。
“你還沒吃飯吧,我買了一些吃的。”
馮井沒有理會辛曼,直接擡步走上了樓。
辛曼來到廚房,從碗櫥裡取出碗筷來,外賣的幾個小炒放進盤子裡,又拿出幾個小碗盛了米飯,又去廚房裡淘了綠豆,上鍋熬了綠豆湯,幾樣新鮮的水果切成塊,涼拌了一個水果沙拉。
等到這些事情都做過之後,端着走出來,就看見馮井已經坐在餐桌邊開吃了。
馮井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襯衫,襯衫衣袖向上捲起兩道,露出手腕的腕帶,襯衫加運動的腕帶,原本就是不倫不類的搭配,但是在辛曼看來,卻彷彿是穿成了另外一種潮流範兒。
她將水果沙拉放在桌上,“吃點水果。”
馮井擡頭看了她一眼,“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說吧,有什麼事情求我?”
辛曼笑了一聲,“呵,不是你告訴雜誌社的人,你想要接受採訪的,現在又問我想要有什麼事兒求你?這個爛好人當的實在不是你馮井的風格啊,就爲了讓我在中間的夾縫裡左右爲難一下?”
“切。”
馮井繼續低着頭吃飯,也不再說話。
辛曼也是餓了,吃了兩小碗米飯,等到綠豆湯熬好之後,給馮井端了一杯冰鎮的過來,她自己喝的是溫的。
吃了午飯,馮井一臉饜足的表情,靠在沙發上,長長的鬆了一口氣,拿眼角斜着辛曼,“辛曼,不如你來當我的經紀人吧,我發你工資。”
辛曼真的是被雷了一下,“算了吧,我還想要多活幾年。”
馮井輕哼了一聲,“給你點顏色就開染坊了,真以爲我想要你過來啊。”
辛曼聳了聳肩,簡單收拾了一下廚房的碗筷,從包裡拿了問題的打印紙和錄音筆,“來吧,開始專訪。”
“我吃飽了就不想思考了,就需要休息。”
馮井躺在沙發上,兩條長腿晃着,用一種無賴的口吻說,“我餓的時候大腦纔會飛速運轉,現在不成,腦子凍住了。”
辛曼知道他現在就是存心找茬,不過也不理會,將打印紙放在一邊,“那好,不做專訪,我們聊聊天。”
馮井翻了一個白眼,這種表情在他的臉上,也並沒有使人厭惡。
他從沙發上站起來就往樓梯上走了上去,“我習慣午睡,等睡醒了再說。”
辛曼:“……”
這人是屬豬的麼?吃飯前不是剛剛睡醒了?又去睡了。
長沙發放着一個天藍色的靠枕,辛曼躺在沙發上,眯起眼睛,拿着電視的遙控板調臺。
她隨便調到一個音樂頻道,然後閉起眼睛來聽歌,聽着聽着,就覺得頭腦似乎是被放空了似的,沉入了淺淺的睡眠之中。
馮井從樓梯上下來,腳步很輕,沒有穿拖鞋,赤腳走在紅木地板上。
他經過辛曼的沙發,然後去冰箱裡拿了一罐冰鎮的啤酒,咔的一聲,將拉環打開,喝了一口啤酒,又掃了一眼躺在沙發上睡着的了辛曼。
馮井走到客房裡,去拿了一條毯子出來,隨手丟給辛曼蓋在身上,才又上了樓。
辛曼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了。
她發現自己自從懷孕了之後,特別能睡,而且能不分時間場合的困,沾枕頭就睡。
她來到樓上,準備去馮井的房間去叫他做專訪,輕輕的叩了兩下房門之後,便轉動門把進去。
這間臥室的擺設也喝上次來的時候不同了,偏重於實用化了,在牀的這邊,有一個很大的白色書桌,不過,上面就放了一本書,還是一本……無字書。
辛曼看着這麼厚厚的書,竟然裡面空無一字,淡淡的搖了搖頭。
而封面呢,只花了一隻風箏,漫無邊際在天空中飄蕩的風箏。
不過,摸起來,紙張是有凹凸度了,辛曼將紙頁翻開,對着光照了照,卻什麼都看不出來。
“那是用隱形墨水寫的,沒有特殊的藥水,你什麼都看不到。”
這個突如其來的聲音讓辛曼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就向着聲音來源的方向走了一步,噹啷一聲,一個空的啤酒易拉罐就被辛曼踢翻了。
她低頭,就看見坐在地上,靠着桌上的馮井,手邊放了好幾瓶啤酒罐,還有一瓶紅酒。
“這麼混着喝,不怕醉麼?”
她繞過馮井一曲一伸的長腿,走到另外一側,也學着馮井的姿勢,坐在了地上,靠着背後的書桌,也沒有覺得擠。
這個書桌倒是有這種用途。
馮井瞥了她一眼,“你看我的樣子像是醉了?”
辛曼看着馮井一雙極爲明亮的黑色眼眸,眼圈卻因爲酒氣上涌,有些泛紅,頭髮微凌亂,睫毛很長,她很鮮少看見有男孩子的睫毛這樣長的。
馮井向後靠着,後腦勺靠在書桌上,眯起了眼睛,手中一個已經空掉的啤酒罐丟在地上,噹啷一聲。
“你有過喜歡別人的那種感覺麼?”
辛曼將雙腿在地板上放平,回答:“有。”
不管是曾經,還是現在,那種喜歡到愛的感覺,讓人覺得在心裡揮之不散的濃密織網,只會越來越密集。
“我也有,”馮井忽然笑了,好像是想到了什麼美好的事情,“他是我家的養子,我爸媽買來爲我衝病去災的,因爲在我小時候,有段時間病的快死了,然後就有一個道人,說需要領養一個孩子,我爸媽就去了孤兒院,把他領回來了。”
當時,是他自己去挑的。
他大約是五六歲的樣子,那個時候她記得特別清楚,孤兒院的院長,礙於梅家的權勢,將孤兒院裡適齡年齡段的男孩子都叫了出來,在院子裡站了一排,一個個都是畏畏縮縮的模樣,看見他都露出一副討好的面容,他莫名的覺得心頭一陣火,轉頭就對管家說:“我不要了。”
但是,就在轉身的同時,他看見了他。
他身上穿的是很破舊的衣服,一條洗的發白的牛仔褲,上面是一件印花都已經洗的褪色的T恤,就這麼遠遠地看着他,眼神似乎是遠山冰泉一樣,冰冽浸潤。
他轉頭,笑了,指着那個陽光下的少年,“管家大伯,我要他!”
“他比我大六歲,當年領養他的時候,他已經十二歲了,其實我爸媽不想要領養一個這樣大的孩子,他們想要領養一個年齡小的孩子,比我小的更好,好控制,而且不會有太多的記憶,還沒有初步形成世界觀。”馮井頓了頓,自嘲的笑了笑,“可是,我就是要他,我甚至絕食抗議,他們去辦了領養手續。你是不是覺得我這麼小的孩子,就心機蠻重的。”
辛曼沒有吭聲,只是靜靜地聽着。
她知道馮井現在並不是想要她的回答,只是想要傾訴。
從這個蒼白的大男孩的眼睛裡,她看到了一絲執拗。
“他來到梅家之後,不知道是不是陰差陽錯,我的病果然是好了,但是,他來的那個夏天,就出了水痘,高燒的兩個星期,”馮井目光有些散,盯着自己的腳尖,“因爲我沒出過水痘,我爸媽不讓我去看他,我就偷偷的溜去,就那麼晚上,偷偷溜過去,給他倒水喝,然後,我就染上了水痘。”
馮井真的沒有想到,他的體質會這麼弱。
也正是因爲他染上了水痘,讓全家人都認爲是他傳染的,那兩個星期,就任由他在距離別墅很遠的一個小房子裡,沒有人去看他。
“後來,大病初癒,他被我爸媽丟到一個全寄宿的中學裡去了,是我哭着鬧着,才又把他給轉回來,轉到了走讀的一所私立中學,”馮井搖了搖頭,“我以爲這是爲他好的,可是回來之後第一次他見我,眼神是從未有過的陌生,甚至毒怨。”
聽到這兒,辛曼已經聽出來一點苗頭了。
“他……也是個男孩麼?”
辛曼輕輕地問,聲音比她預想到的還要輕,好像是生怕將馮井這段玻璃一樣易碎的回憶打破一樣。
馮井默了默,然後點了點頭,“嗯,原來是一個男孩子,現在是一個優秀的男人。”
他的目光前面窗臺上灑落的光線,一半明一半暗。
“我其實算是一直追隨着他的腳步向前走的,而且,我比一般孩子學東西都要快,記憶力也是超強的,從小學到高中,我跳了四次級,然後比他小一屆,進入了同一所大學裡,但是,”馮井頓了頓,“後來他開始交女朋友了,你知道麼?後來有一天,在一個夜晚,我衝過去擁抱了他,我表白了,我說我喜歡你,但是他將我狠狠的推開,讓我滾。”
辛曼想到了,這應該就是曾經在筆記本電腦文檔上,馮井寫到的那一段話,寫出了一個少年對於初戀的酸澀,以及被人揭出之後的狼狽和無助。而那段回憶,也導致他將電腦砸了,無端的怒火充斥了整個胸膛。
“後來,這事兒我爸媽知道了,以爲是他的錯,把他幾乎打了個半死,最後還是我撲到他身上,幫他擋去了鞭子,才最終作罷,”馮井說,“他們也罵我,說完是有病,需要去治,說我是怪物,只要是遠離他,就不會有事了,然後把我在家裡關了將近一年,大二都沒上,然後我就是在那段時間開始寫東西的。”
許久之後,馮井問:“你也覺得我是一個怪物麼?”
辛曼搖了搖頭,很認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不是,你是一個正常人。”
馮井面無表情地看着她,連眼皮都沒有眨。
“你知道麼,我一直都以爲,一個人生在世上,就像是沒有辦法決定自己的性別和出身一樣,當喜歡的感覺來了的時候,也沒有辦法決定對方的性別和出身,喜歡了就是喜歡了,哪有那麼多的準則規定,如果做什麼事情都要四四方方的畫一個方框的話,那人得多辛苦啊。我覺得一句話說的特別好,我喜歡你,而你剛好是同性而已,沒有別的原因。”
辛曼抿了抿嘴脣,轉頭看了馮井,“唯一一點啊,我覺得你有點太早熟了,早戀啊,我都覺得我高中情竇初開夠早的了,你這是幼兒園就第一初戀咯。”
馮井聽了,忽然笑了,“辛曼,我知道爲什麼他喜歡你了,我現在都有點喜歡你了。”
他?
辛曼微微一怔,“他是誰?”
馮井沒有回答,撐起地面站了起來,“好了,先解決你的專訪吧。”
辛曼撐起手臂的時候,蹙眉,心思一轉,難道馮井口中的這個他,是……薛淼?
………………
辛曼從馮井家裡出來,已經過了夜晚八點了。
馮井把車鑰匙丟給她,讓她開自己的車走,辛曼擺了擺手,“我這人懶得很,現在但凡是能打車,就絕不開車。”
辛曼下了樓,在一樓,電梯門打開的時候,卻未曾料到,站在電梯外面的人竟然是梅珏。
“你怎麼在這兒?”
辛曼一時間有些驚詫,脫口就問道。
梅珏原本心裡也有點詫異的,不過他沒有像辛曼一樣表露在外,單臂撐在電梯鏡面上,“因爲我是跟蹤你過來的啊。”
辛曼無奈地笑,“那你爲什麼跟蹤我?”
“我喜歡你啊,你這麼聰明,不是沒看出來吧?”
說着,梅珏忽然靠近了一些,眨了眨眼睛。
辛曼直接拍掉了他的手,“得了,我要是能看出來就有鬼了。”
她說完,便下了電梯,“我先走了。”
但是,等到走到門口,才恍然間想起來,爲什麼梅珏會在這個公寓樓下面,他還沒有回答呢,就這麼被帶到溝裡了。
只不過……
辛曼走到夜色之中,仰頭看了一眼公寓樓,梅珏也是在這裡住的,還是來找人的,倒也是挺巧了,和馮井住在一個高檔小區裡。
………………
梅珏上了樓,在走廊上,接了一個電話。
“對,我送過去的兩個樣本,麻煩你幫我驗一下。”
既然薛淼和樑錦墨都不說,那他就自己驗了,如果是有血緣關係,也到底看看是什麼血緣關係。
聽筒裡傳來一個女人清亮的聲音,“你怎麼找我了,樑醫生不給驗?”
都是一個科室的,自然是知道梅珏和樑錦墨的關係,一向都是不錯的。
“樑錦墨和薛淼一樣,現在智商只有三歲,再加上有間歇性狂躁症,我怕被咬,”梅珏說,“驗了儘快給我。”
“好的。”
掛斷了電話,梅珏剛好就來到房間門口,直接按了密碼鎖,開了門。
房間裡亮着燈,罕見的並沒有像是一個沒有人氣的黑色墓地一樣。
樓上的馮井聽見樓下有響聲,趿拉着拖鞋就下樓來了,“你怎麼又……”
看見來的人是梅珏,便將下面的話給嚥了下來。
梅珏揚了揚眉梢,徑直走到廚房裡去,開了冰箱門,將手中拎着的購物袋裡的食材放入冰箱裡一部分,半是誇獎地說:“可以了,難得開你的冰箱門,看到的不是隻有啤酒和泡麪。”
馮井已經撈過一件白T穿上,緩步走過來,一下子就癱倒在沙發上,“都是辛曼送來的,你剛纔上來的時候,她剛走。”
梅珏淡淡地嗯了一聲,“正好碰上。”
馮井耳朵一動,眼光向梅珏那邊瞥了一眼,又低頭,從茶几下面拿了手機,開了遊戲玩手遊。
梅珏在廚房裡,自己煮了一碗麪,端出來放在餐桌上,香氣撲鼻。
馮井循着香味擡頭,看了一眼梅珏。
梅珏注意到馮井的目光,“你要吃麼?”
馮井搖頭,“不。”
其實,他心裡在腹誹,明明就做了一碗,還問他要不要吃,難不成是要將他吃的讓給他麼?
哪裡有這麼好心……
就在這麼想着的時候,梅珏已經端着碗過來了,不容分說的就將他手裡的手機給抽了出來,直接按了退出,馮井抓狂,“我剛剛組隊啊!你給我退出來……以後再上游戲就沒人要我了!”
“我要你。”
梅珏俯身,將碗筷塞到馮井手裡,“知道你現在餓了,廚房裡還有一碗,你先吃我的。”
馮井因爲剛纔梅珏的一句話,已經是心跳漏了半拍了,不過他也知道,他根本就是無意,隨口說說而已的。
梅珏的無情,他早在幾年前,就已經清清楚楚的知道了。
………………
馮井的專訪,在星海雜誌的增刊發行,立即就引起了轟動。
這份專訪後面,印有辛曼的名字。
專訪上,除了有一些例行的問答之外,而且還覆有一張照片。
照片是一個紅色的開窗窗臺,窗臺很寬大,透明玻璃映着遠方逐漸西斜的殘陽似血,而就在窗臺上,坐着一個人。
因爲是逆光,只能怪看的到是一個身形異常頎長的男人,身上卡其色的休閒褲被夕陽染血一般的照着,長腿一伸一曲,側首看着窗外。
這本雜誌一上市,就有很多人,辛曼懷疑是別家雜誌的買的水軍,開始在微博上掐,說這是隨便一個照片,絕對不是本人,還有人說這張照片早在一年前就看過了,是星海雜誌隨便拉來騙人的,甚至還有人上辛曼的微博上圍攻,說她職業道德低下。
但是,卻沒有料到,就在這個時候,馮井本人已經近三個月都沒有發聲的長草微博,竟然關注了辛曼,並且艾特她,發了那張雜誌上照片的本圖,並且附上文字:“這就是我呀,你們不覺得萌萌噠?大家都做一個理智粉好麼,不要傷害這位可愛的記者姐姐了【委屈臉】”
這樣的話,簡直是讓衆多少女粉萌炸了,更是吸粉無數,對於這個首爆年齡的高智商作家,更是心嚮往之了。
當辛曼看到馮井的這條艾特的時候,是在雲南麗江的一個客棧裡。
她從C市離開,在國內旅遊的行程開始,第一站便是麗江。
辛曼看到馮井竟然稱呼她姐姐,也是哭笑不得,不就是比他大兩歲麼,不過,馮井的這條艾特,成功的把她也帶進了熱搜,不到半天的時間,她的粉絲就已經突增了二十萬。
她剛開始一開微博,自己都嚇了一大跳,還以爲是手機中毒了。
辛曼撐着下巴,看着門外疏疏落落的陰影,從門口進來一個穿着白T的男人,身材很好,因爲T恤並非是寬鬆的,有些緊,將身上的肌肉給凸顯了出來。
怪不得都說麗江是容易有豔遇的地方。
辛曼低頭喝了一口水,再擡頭,就又看見跟進來一個穿着大裙襬衣裙的女人,帶着一副墨鏡,遮住了半張臉,頭上是一頂寬大的遮陽帽。
辛曼只看了她一眼,便移開了目光,可是這個女人卻盯着辛曼看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