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淼看起來喝了不少,靠在卡座上,一雙微微眯起的眼睛帶着些許迷離。
他在辛曼走過來的時候,便擡頭看了過來,但是視線在落在辛曼身上的時候,並沒有什麼波瀾,將交疊敲在酒桌邊角的雙腿放下來,起身倒酒。
辛曼側過身,從酒桌與卡座之間的空隙擠過去,腿彎不小心撞上薛淼的膝蓋,微微彎曲了一下,薛淼單手扶住她的腰。
身後的許朔,點了一支菸抽上,緩步走過來,拍了拍樑錦墨的背,打了個手勢,便先向外面走去。
樑錦墨看了一眼薛淼和辛曼,又看了一眼插兜向外走的許朔,起身跟過去。
“你怎麼跟辛曼一塊兒來的?”
出了酒吧,一股清新沁人的涼氣撲面而來,樑錦墨擡腳踢了一下腳底下的石子,問許朔。
許朔從煙盒裡抖出一支菸來給樑錦墨,樑錦墨藉着他的火點了煙。
“剛纔辛曼打電話給我,說找不到淼子,差點都報警,”許朔擡眼,“你跟淼子在一塊兒,是出什麼事兒了?”
樑錦墨默了。
他能說什麼,說親子鑑定的結果出來給薛淼帶來太大的打擊?
“沒什麼,那是他們兩個人的事情,我們沒法插手進去。”
許朔點頭,看向樑錦墨的眼神深了一些,“的確跟我們沒什麼關係,但是……擺明了薛淼心裡有事兒,但是辛曼不知道,或者說就是故意瞞着辛曼的。”
樑錦墨向後靠在玻璃櫥窗上,抖了一下菸蒂上的菸灰。
這就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吧,他都知道的事兒。
“你知道三月份那場地震麼?當時地震的時候,其實我和辛曼是在J省的,距離震源不過幾百公里。”
樑錦墨倒抽了一口冷氣。
他當時在國外,對於這一次地震也是有所耳聞,看新聞報道中,每天死傷人數增至多少人,就覺得有一種難言的傷痛感,雖然他當醫生這麼多年,也已經見過不少生死離別苦,可是看到廢墟之中的人們,還是忍不住眼眶發酸。
許朔接着說,“我沒事兒,我當時在馬路上,地震的時候,有不少人從旁邊的超市裡蜂擁而出,不過幾秒鐘的時間,道路旁邊的房子就轟的到倒塌,真的不是電影特技,真真實實發生在眼前的。”
“辛曼當時在三層的教學樓裡,然後樓被震塌了,她被壓在下面,”許朔狠狠的抽了一口煙,“薛淼是在當天中午就趕過來的,那個時候還下着雨,在教學樓那邊已經被雨水浸透了,而且救援隊幾次拿着儀器去側,在教學樓區沒有一點生命存活的跡象,當時是晚上,不是上課時間,學生和老師們都不在。”
“但是,淼子就相信她在那兒,幫着救援隊員徒手搬磚頭瓣碎片,手抖劃破流血了,可能他當時不覺得怎麼樣,可我在旁邊看着,真的是覺得觸目驚心的那種,要不然說天災人禍是最能患難見真情的,”許朔搖了搖頭,“我之前都以爲淼子跟辛曼,不過也就是一場露水情緣,那個時候我才知道,淼子是動了真心了。”
而且,辛曼也許對於薛淼,在之前的那段日子,只是有一點動心,可是在經過一次一次地救她於危難,幫她護她,能看出來,現在的辛曼對薛淼,已經是全身全意的託付了。
樑錦墨再次沉默。
過了一會兒,他將已經抽完的菸蒂丟到一邊,“他們不會在一起的。”
許朔反問:“爲什麼?”
樑錦墨避而不答,擡步向前面走,“你開車來了沒?送我回去,診所裡這會兒就維拉在。”
………………
清吧裡,藍調音樂顯得綿長而沉鬱,拉長的音調在整個酒吧內迴盪着,彷彿能夠將一切白日的喧囂沉澱下來。
暗淡的燈光籠罩的臺子上,一個長髮的男歌手正在用低沉的嗓音,唱着一首英文歌。
辛曼轉過頭來,薛淼已經又喝了一杯,眼角微微上挑,有些辛曼看不懂的魅惑,好像頭頂燈光的緣故,染上了一層模糊的光影。
“你喝了多少?”
辛曼湊過來,很近,在薛淼的脣上聞了聞,故意皺了皺鼻子,“好濃的酒氣。”
薛淼看向辛曼的眼眸很深,忽然張嘴向她的面頰上呼出了一口濃濃的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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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曼別開臉,順手在他的臉皮上扯了一下,“看你就沒喝醉,這些酒付過錢了麼?我們回去吧。”
桌上的空酒瓶不少,辛曼看着就直皺眉,喝光了這些,不醉纔怪。
她擡手在薛淼的眼前晃了晃手,薛淼眼睛都沒有眨,就這麼看着從她晃動的手勢後面,看着她的臉。
還真的是喝醉了。
辛曼也是現在才知道,薛淼不像是自己,辛曼是點醒了喝醉了就耍酒瘋變話嘮,拉着你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第二天那些惡劣的行徑全都給忘掉,斷片斷的好像那些事情都是你臆想出來的。而薛淼不一樣,就算是喝醉了,你從外面根本就看不出來,面頰顯得更加的白,近乎透明的白,而一雙眼睛卻異樣的黑,給人一種濃郁的感覺,就似是釀造濃醇的葡萄酒。
她看着薛淼的眼神,忽然就笑了起來,手指指尖在他的脣上點了一下,“給你塗點口紅,現在絕對就是吸血鬼……我去給你買單。”
辛曼轉身剛要離開,手腕被握住,向後猛的一拉,便跌坐在薛淼腿上了,緊接着一雙沾染了酒液的脣就覆了下來,在她的脣上瘋狂的肆虐着,將口中混扎着多種種類的酒的味道,都通過舌尖沾染到辛曼的口腔中。
她睜着眼睛,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這張面孔。
他是閉着眼睛的,扣着她的腰彷彿是要將她嵌入身體內一樣,身體緊緊地貼着,近乎嚴絲合縫的契合。
辛曼有些被動的承受着薛淼越發激烈的吻,翻身倒在沙發上,被壓-在身下。
頭頂的光圈一圈圈的擴散,她口中的空氣乃至於肺中的空氣都好像被身上的人席捲一空了,脣舌發麻。
忽然,脣上施加的重量移開。
辛曼來不及緩一口氣,男人的脣就又覆了下來,這一次,脣齒間有一股濃醇的葡萄酒的香氣,薛淼口中的酒液已經渡了過來。
這樣三番幾次,辛曼覺得自己臉頰火辣辣的。
薛淼的確是不會發酒瘋,但是這種脣齒間的感覺,還是讓人面紅耳赤。
付了錢,辛曼扶着薛淼出了酒吧。
他身上只穿了一件很單薄的襯衫,透過薄薄的襯衫,能夠感受到她灼熱發燙的體溫,辛曼將他的胳膊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另外一隻手繞着他的腰扶住,一步一步的走到街口的馬路上。
本來她是可以開車的,但是都是薛淼餵了她那幾口酒,還是不開了,打車回去吧。
她招手攔了一輛車,上了車,向司機報了地址。
薛淼剛纔沒有什麼反應,現在坐在出租車的後座上,靠在車窗上,眯着眼睛,眉頭緊蹙,彷彿是很難受的模樣。
辛曼心裡想笑,在去年十月份,就是這家酒吧裡,她喝了個爛醉,是薛淼把她撿回家的。
但是現在呢,是他喝醉了,然後她扶着他回家。
好像姻緣就是這樣巧妙。
前面的出租車司機從後視鏡裡看着後座的情況,“用不用給你一個垃圾袋?”
出租車最怕的就是拉醉鬼,萬一吐到車上,洗車不說,對方還不知道肯不肯賠錢。
辛曼接過黑色的垃圾袋,道了一聲謝。
橡樹灣到了,辛曼又扶着薛淼下來。
薛淼走的歪歪扭扭的,連帶着辛曼都忘了方向,擡頭一看都十一號樓了,索性戳了戳他的肩胛骨,“難得看你喝的爛醉……要不我揹你?”
薛淼靠着辛曼,一雙狹長鳳眸眯起來。
辛曼便想要試一試,向前走了兩步,扯着薛淼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後俯身向前移傾。
好……重啊。
薛淼看起來很瘦,但是身上都是肌肉啊,瓷實的很。
辛曼走了兩步就氣喘吁吁,走到小花園中間的一個石椅旁邊,坐下來休息了一下,大口的喘氣。
夜晚初夏的風還有些涼,辛曼擡手把剛纔薛淼胸膛上解開的衣釦重新給扣上,留下領口的三顆。
薛淼皺着眉,盯着辛曼看了一會兒,忽然轉頭,嘔了一聲,還沒來得及跑去垃圾箱,就吐在了地上。
辛曼:“……”
她的手裡還拿着一個嘔吐的塑料袋,也沒有用得上。
辛曼讓薛淼坐着,去拿了掃把,用沙土將嘔吐物覆蓋上,過了一分鐘,用掃把掃道垃圾箱裡去。
她看着薛淼,坐在石凳上一動不動,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
等到兩人回到橡樹灣的家裡,已經是凌晨十二點半了。
辛曼扶着她上了樓,給他脫了鞋子,“我去給你煮一碗醒酒湯,你躺着別動。”
她的動作很快,不過十幾分鍾,一碗醒酒湯就煮好了,她怕薛淼喝的太燙,還特別在冷水裡冰了半分鐘,嚐了一口,微燙,剛好。
但是,房間裡卻沒人。
不是說了讓他在牀上好好躺着麼,人呢,又跑去哪裡了?
浴室裡有隱約的水聲,辛曼開了浴室門,纔看見薛淼就泡在浴缸裡,而上身的襯衫還沒脫,就這麼全都給泡溼了。
她扶了扶額頭,走過來,摸了摸水溫,有些涼,便將水溫調高了一些,又去扯他的衣釦。
上衣沒脫,褲子倒是脫的乾淨。
薛淼也是有輕微的潔癖,不管多晚,晚上睡覺前一定要洗澡。
辛曼將溼漉漉的襯衫從他精瘦的肩膀處剝落下來,丟到一邊的洗衣盆裡,特別避開了光亮水光下他腿-間逐漸反應的某物。
雖然薛淼現在迷濛,但是對於異性在身體上的觸碰還是有感覺的。
辛曼速戰速決,給他洗了頭髮,擦了身,眼睛一直盯着薛淼的下巴,絕對不往下亂飄,最後拿了浴袍給他裹在身上。
一切搞定之後,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正想要轉身的時候,剛纔在幫薛淼沖洗的時候建在了地上一些水,她腳下一滑,剛好踩到了垂落在地面上的浴巾邊角,一下子就向下栽倒。
辛曼下意識地就抓薛淼的浴袍,但是沒有一點效果。
她閉上眼睛,以爲這次要摔個結結實實了,但是身下意料之內的疼痛感並沒有襲來,相反,傳來男人的一聲悶哼。
睜開眼睛,身下的薛淼疼痛的皺眉。
“呃……”
辛曼扶着薛淼來到牀上,給他揉了兩把肩膀,鬆開浴袍看了一下他的腰,有點淤青,“你把醒酒湯喝了,我給你按按腰,要不然明天就該疼了。”
說完,辛曼便將碗湊過去,用湯匙舀了一勺,遞送到薛淼的脣邊。
薛淼一直都沒吭聲,和在外面的時候一樣,一雙眼睛又黑有沉,定定的看着面前的辛曼,像是要把她看透一樣。
辛曼覺得喝醉了的薛淼就好像是一個小孩子一樣,需要人哄着,卻倔強的一句話都不說。
就當她在想要用什麼方法哄薛淼的時候,薛淼卻張開了嘴。
辛曼笑了。
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難哄。
夜晚,等到一切都收拾妥當就緒,已經一點多了。
明天肯定是起不來了,辛曼索性就給周多多發了一條短信,讓她明天早上幫她請半天假。
關了壁燈,辛曼揭開被子鑽進去,手肘不小心撞上了薛淼赤着的胸膛。
薛淼原本閉着的眼眸忽然睜開,她急忙收回了手,卻被薛淼給拉住了手臂,向前一拉,將她抱在了懷裡,溫熱的呼吸在她耳畔,鑽進耳蝸裡,有些癢。
辛曼輕笑出聲,“你是不是好了?其實這樣也挺好的,讓我多照顧照顧你,要不你給我說說,爲什麼今天要去喝悶酒?”
薛淼沒說話,只不過將她拉的更近了一些。
她的手在薛淼上身胸膛上畫圓圈,被他寬厚的手掌包裹在掌心裡,放在枕邊的位置。
但是,這個夜晚也就僅限於此,薛淼只是抱着她,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
辛曼迷濛中快睡着的時候,覺得在眉心的位置涼了一下,好像是一個輕柔的吻。
………………
第二天早上。
一整夜,辛曼睡的舒爽,醒來的時候,身側已經沒了男人的身影。
她下意識的去摸枕邊,已經冷了,看來薛淼已經醒來很久了。
她將牀頭櫃上的手機打開,看了一眼時間,頓時從牀上彈了起來。
十二點半?!
她竟然睡了快十二個小時?也難怪,這兩天總是睡眠質量不好,這一次總算是非常好了。
辛曼匆忙下牀,洗漱過後穿衣,下了樓,就看見劉姐剛剛從廚房裡走出來,“曼曼你醒了,正好我做好了飯。”
劉姐做了玉米豬腳湯,幾個菜一點都不油膩,很下飯。
“先生特別交代過了,不要放辣,避開補血的食物。”
辛曼:“……”
薛淼懂得倒是多。
辛曼吃了飯,便拎着包去公司上班了。
她沒有開車,去擠了地鐵,一路上都在想,昨天薛淼去酒吧喝酒買醉,到底是因爲什麼?
等到下了地鐵,還要步行一段距離,辛曼輾轉給許朔要了樑錦墨的電話。
“樑醫生,我是辛曼。”
樑錦墨一聽辛曼的名字,這邊就有點慢,手中動作一緩。
辛曼問:“昨天晚上你陪着薛淼去喝酒,他有沒有說什麼話?是不是心情不好?”
那……肯定是心情不好,而且還不是一般的不好。
樑錦墨都能夠感受到,薛淼腸子都快糾結到一起的那種感覺,偏偏還不能告訴辛曼,這件事情還必須要一個人揹負。
“沒有啊,他就是想要找個人喝酒,我就陪着了。”
“噢,那沒事了,謝謝你了樑醫生,這是我手機號,如果有什麼事情你可以打我的電話。”
“好的。”
樑錦墨掛斷電話,心裡嘆了一口氣。
辛曼真的是個好姑娘,薛淼也是三十多歲的鐵樹不開花了,好不容易開了一次花,還是一朵假花。
任憑樑錦墨在醫學上是鬼才,都不知道現在這種局面要怎麼破了。
………………
辛曼到了公司,才發現辦公室裡竟然沒人。
張叔說:“來公司拿什麼東西?”
辛曼一拍腦門,今天……是週六?
她登時就給周多多打了個電話,“多多,我半夜給你發的那條短信你沒有看見?”
“看見了啊,我以爲你抽什麼風呢,今兒個是週六,”周多多說,“我跟李巖春遊呢,就在景山,你來不來?”
辛曼斷然拒絕:“我昨天大姨媽還疼的死去活來的,不去。”
“切,”周多多說,“趕緊養着去吧。”
怪不得薛淼早晨沒有叫她,今天根本就沒有什麼工作安排。
辛曼正在躊躇着,是上樓去找薛淼,打擾一下他的工作呢,還是去找秦簫,自從從J省回來都三個星期了,還沒見着秦簫,剛好把在英國給寧寧買的禮物帶過去。
而恰在這時,辛曼就接到了妹妹裴穎的電話。
“姐,今兒陳學姐辦出院,沒地兒去,能不能先住你那兒啊。”
“小穎子,你真能給我找事兒。”
裴穎嘻嘻哈哈了兩聲,“因爲陳學姐平時真挺照顧你老妹兒我的,你是我親姐,不給你找事兒給誰找事兒。”
辛曼答應了下來,反正秦簫帶着寧寧已經搬去新家了,鑰匙交了回來,她覺得天海公寓這個地方都快成了公共住宅了,反正她也搬到橡樹灣了,改天找個機會把天海公寓給出租出去算了。
辛曼開着車去醫院,來到病房裡。
陳伊人瘦了,瘦的有些乾癟。
頭髮異常乾枯,臉頰凹陷,一雙靈動的大眼睛呆滯而無神,整個身體包裹在一個黑色的風衣裡,讓辛曼差點都沒有認出來,這就是照片上那個笑的陽光燦爛的女孩兒。
有些事情經歷過後,真的是能毀掉人的一生的。
裴穎剛好拿着住院單,“正好你來了,我下去辦出院手續。”
“我去吧。”
辛曼拿過單據,來到了電梯前面,打開電梯,電梯內已經站着另外一個人了。
是莫婷。
辛曼躊躇了一下,是等下一趟電梯,還是上去……
眼看着電梯門關上,莫婷向前走了一步按下了電梯開關,十分平靜地看着辛曼,“不上來?”
辛曼這才上了電梯。
她和莫婷並不熟,就算是僅有的幾次見面,也都是因爲薛淼的緣故,她在電梯裡,儘可能的吧身邊站着的人當成是一個不熟悉的陌生人,只是點頭微笑了一下。
可是,莫婷卻並不是這樣想的。
她看着前面光滑的電梯鏡面,低頭看了一眼辛曼手裡拿着的單據,“辛小姐,你來醫院這是……?”
辛曼揚了一下手中的單子,“哦,你說……我是幫朋友來辦出院的。”
莫婷看見辛曼手中單據上的名字,“陳伊人?跟張廷澤鬧過的那個女學生?”
辛曼有點詫異,“你知道?”
“我叔父是A大建築工程的副院長,那件事兒在學校裡都沸沸揚揚了,”莫婷看了一眼辛曼,嘴角一勾,“你跟張廷澤還有過婚約,結果現在就幫他處理情婦了,也真的是大度。”
辛曼看着莫婷眼底,似是看不出濃淡,原本打算不說這個問題,但是心裡有一股氣按捺不住。
“我和張廷澤也不過是因爲商業聯姻才故意放出的風聲,我跟他並沒有任何關係,陳伊人也是因爲我妹妹的託付,”辛曼說,“怎麼說我也是薛淼的正牌女友,放心,我不會讓自己有失身份的。”
她從來都沒有向任何一個女人宣告過薛淼的主權,但是對於莫婷,她始終覺得這是一個威脅,並不是說她會有朝一日將薛淼從她這裡搶走,而是因爲她這個人,她是薛淼前大嫂,薛淼的哥哥欠他的這一點,就不能改變什麼。
辛曼以爲,她的這些話,能讓莫婷心存忌憚,可是,莫婷卻笑了一下,這笑在辛曼眼中看起來,有些諷刺的意味。
正好,前面的電梯門打開,莫婷笑着看向辛曼,“淼子的心情這幾天可能不會很好,如果我是你,這段時間就不會一直粘着他,留給他空間,免得招人厭煩。”
心情不好?
莫婷是怎麼知道的?
辛曼剛想要開口問,莫婷已經下了電梯,而迎面走來的一個穿着白大褂的醫生,讓她微愣了一下。
她尚且還沒有調整好自己的思緒,面前這個還掛着一副無邊框眼鏡的醫生向她走來。
“曼曼。”
………………
辛曼給裴穎打了個電話,便跟着宋南驍出了醫院,來到醫院旁邊一家店面並不算大的奶茶店,要了兩杯熱飲。
宋南驍脫了白大褂,穿着十分簡單的長褲襯衫,襯衫向上捲起了兩卷。
辛曼低着頭,叫了一聲“小叔。”
宋南驍脣角溢出一抹苦笑,“你是非要這麼叫,來劃清楚我們兩個人的界限麼?你明明知道我們沒什麼血緣關係,就算是當朋友也不行了?”
辛曼端着奶茶,吸管噗的一聲扎開密封口,“不管怎麼樣,你是我的小叔,這是沒法改變的,而且,”她擡起頭來,笑了一下,“而且,親人總比朋友更加親近,我寧可你是我的親人。”
當宋南驍看見辛曼這種笑,就知道了,辛曼是真正放下了,不過也不再要求她必須要改口了,辛曼畢竟是認死理。
“你跟薛淼之間,相處的怎麼樣?”
辛曼躊躇一張紙巾來,將脣角的奶茶抹去,“很好,等到年底就要完婚了。”
這是過年的時候薛淼答應他的,給彼此的父母兩個家庭見個面,再融合一下,婚禮基本上就定在今年年底了。
“到時候會請我去麼?”
“當然,”辛曼注視着宋南驍真摯的眉眼,“如果你想去的話……”
說實話,叫宋南驍小叔,還是有點不習慣,索性便不再有稱呼了。
宋南驍認真地看着辛曼:“如果你邀請我,我一定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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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曼兩隻手交在一起,因爲不知道要說些什麼,一時間氣氛有些尷尬,她忽然想到宋南驍的身份,“你不是在XX醫院麼?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XX醫院是著名的私人醫院,院長就是張老夫人,也是宋南驍專業最好的醫院,全國排名前幾的。
“不想呆在那裡了,覺得還是自己找的工作,不必要受人約束,這個醫院的主任找了我好幾次了,待遇也很好,就來了。”
辛曼忽然就想起來她和辛老太太撕破臉的那天,當時推開門,就看見宋南驍站在外面,那些話,想必也都聽進了耳朵裡。
只是覺得有點可惜。
宋南驍看到辛曼的表情,笑了笑,“你也知道,我性子比較隨性,不喜歡被人約束,說不定過一段時間我就又要去國外了……之前和張家的事兒,是你奶奶做得不對,不過奶奶也真的是年紀大了。”
“嗯,我沒有怪過奶奶。”
怪的只能是老一輩對於血緣關係傳宗接代的注重,她只是怨爲什麼要把她當成是商業聯姻的一顆棋子。
如此……而已。
宋南驍將辛曼送到樓上,纔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打開錢夾,看見在錢夾中夾着一張辛曼學生時代的照片,在心底嘆了一口氣。
拿出手機,躊躇了一下,還是撥通了薛淼的電話,但是卻沒有人接通,他便直接切到了語音信箱,給薛淼留了一段言。
“薛淼,我今天見到曼曼了,她提起你的時候很開心,我能看出來,她是真的喜歡你……”
宋南驍頓了頓,最終還是用了喜歡兩個字。
用“愛”這個字,顯得太過於重,他真的說不出口,儘管說出喜歡兩個字,已經讓他的心上多了一道傷口。
“所以,我放手了,沒必要再糾纏下去,只要她過的好。淼子,我們在高中的時候,打籃球拼球技,考試拼成績,比賽拼名詞,是朋友,也是對手,卻沒想到眼光都這樣一致……曼曼是個好女孩兒,你一定要對曼曼好,如果讓我聽說她受委屈了,我第一個不會放過你。”
………………
辛曼開車載着裴穎和陳伊人來到天海公寓。拿出鑰匙打開門,對身後裴穎扶着的陳伊人說:“這間客房是空着的,我的這間主臥裡面還有東西沒搬,你就睡客房吧。”
陳伊人用沙啞的嗓音說:“謝謝你。”
簡單地收拾了一下屋子,辛曼和裴穎兩人下樓去超市裡面買了一些食材。
辛曼問裴穎:“張廷澤去過醫院沒有?”
“來過,就那天我給你打了電話之後,”裴穎說,“沒有上一次那麼激烈了,要不然你到學姐會更糟糕。”
辛曼聳了聳肩,家事難斷,幸好她父母的門第觀念都不那麼強,不會一有一點不合家族門第觀念的就打擊到底。
買了一些新鮮蔬菜,辛曼回到天海公寓,因爲裴穎不會做飯,她還是要親自下廚。
做好了飯,辛曼讓裴穎拿着小碗去盛粥,她解了圍裙去叫陳伊人。
陳伊人已經換了一件薄荷綠的裙子,頭髮剛洗過,溼潤的,發尖還在向下滴滴答答地淌着水,辛曼拿了一條幹毛巾遞給她,她笑着說了一聲謝謝。
她笑起來,嘴角上面有兩個酒窩,很好看,如果臉上再養胖一點,酒窩會更好看。
辛曼坐到牀邊,“陳小姐……”
“叫我伊人吧,我還沒有好好的謝謝你。”
辛曼笑了笑,“你今年六月份畢業麼?那你是不準備上了?”
陳伊人坐下來擦頭髮,“要上,我要好好努力,拿到優秀畢業生,之前有很多人看不起我,所以我要努力,讓他們看得起我,我並不是如同傳言中的那麼差。”
辛曼點頭,咧開嘴笑了,“我期待着在屏幕上看見你的作品。”
她本來想要提一下秦簫的,畢竟秦簫是娛樂圈的一姐,陳伊人進去肯定是會好過一點,但是話到嘴邊還是嚥了下去,先看看吧,沒必要現在麻煩秦簫。
吃過飯,辛曼打算回橡樹灣,看了一眼手機,沒有薛淼的電話,有些失望。
他一整天都沒有找過自己,到底在幹些什麼呢?
辛曼來到陽臺上,給薛淼打了個電話,電話忙音聽在耳朵裡,有些刺耳,沒有人接。
她不死心,又打了一個電話,這一次響過幾聲之後,電話接通。
“喂,你找誰呀?”
辛曼嘴角一下子僵住了,這是個女人的聲音,她想起之前有一次是他給薛淼打來的電話,當時是莫婷接通的,可是現在這個聲音,分明並非是莫婷。
“我找薛淼。”
“你等一下啊,”電話裡的女人晃了晃手,“你有什麼事兒就說吧,我幫你轉告他。”
辛曼肚子裡有氣,不怒反笑,“那麻煩你轉告他一聲,說他太太來電話查崗了,讓他準備今天晚上回來跪鍵盤吧。”
那邊女人一聽,尖聲笑了一下,“呵呵,你是薛少的太太?那我還是薛少女朋友呢,這邊還有好幾個都是薛少小情人呢。”
辛曼想罵人,但是現在破口大罵也實在是太掉件兒,她冷哼了一聲,“你可以不信,但是等到我把打電話的這段錄音給你口中的薛少聽,但凡是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你都沒有給你自己留後路。”
那邊的女人一聽,當時就把手機給掛了。
辛曼聽着耳朵裡滴滴滴的忙音,嘆了一口氣,他好像對於薛淼身邊的女人有一種天生的敵意,不是她對她們,而是她們對她,就好像是莫婷莫蘭。
“姐夫沒接你電話?”
身後傳來裴穎的聲音,辛曼收起手機,“接了,不過是一個女人接的。”
而且一聽那種嬌俏的嗓音,就是那種風月場中的女人。
她一想到這兒,心臟上都好像爬滿了螞蟻,疼的她透不過氣來。
辛曼知道薛淼並不是那種人,恐怕是在和一些大老闆之間應酬吧,別人叫小姐,給他順手塞上一個,也是難免的,對吧。
她覺得自己肯定是瘋魔了,這樣幫薛淼開脫。
裴穎走過來,“姐,其實我都想要問你呢,你跟姐夫是不是吵架了,今兒上午我不是去機場接我一個同學麼,就看見他也在機場,好像是接人,就在旁邊,就我看見的,就抽了差不多半盒煙。”
辛曼驀地轉過頭來。
“你不是跟我說過,說姐夫這人沒煙癮的。”
薛淼的確沒有煙癮,而且,自從婚後跟她在一起,知道她極度厭惡那種香菸的氣味,也不會在她面前抽菸。
但是……
就從意大利回來之後,她就隱約覺得薛淼好像是心裡有事。
都說女人的心思男人看不透,而男人的心思呢,女人照樣也是看不透。
………………
辛曼回到橡樹灣,薛子添在家,正在煮泡麪。
“你不是去你奶奶家了?”
“昨兒個去了,今兒回來收拾收拾東西,要填報志願了,跟老薛商量一下,”薛子添端着熱氣騰騰的泡麪端上桌,“快點過來看看,這是我第一次煮泡麪吃。”
辛曼湊過去瞧了一眼,泡麪煮的有點軟了,軟趴趴的,荷包蛋潑了,上面的湯汁上都飄着一層蛋清的碎末,但是看着薛子添,真的覺得自己自己煮的很好。
她拍了拍薛子添的背,“不錯,能吃。”
薛子添翻了個白眼,“切,好看頂什麼用,吃的好吃纔是王道。”
辛曼在外面遊蕩了一個下午,身上不舒服,總覺得黏黏糊糊的,便上樓去洗澡,洗了澡下樓來,就看見薛淼已經回來了。
這父子兩人坐在沙發上,薛淼的西裝外套隨手放在一邊的沙發扶手上,身上的白色襯衫領口解開了三顆釦子,傾身拿起面前茶几上的紙張,領口微微拉扯,露出性感的鎖骨,袖口向上捲起三褶,露出古銅色的小臂。
就算是看着這樣的薛淼,也覺得內心起了波瀾。
她撐着下巴,覺得薛子添和薛淼真的挺像的,其實人在一起生活的久了,就算不是一家人,也會長得相像,就比如說所謂的夫妻相。
其實,薛子添根本就不用操心報考志願,就算是中考失利,也能進入重點高中。
說到底,這也就是薛淼在和薛子添談心。
辛曼繞過沙發走過去,到廚房裡給父子兩人端來兩杯熱水,放在茶几上,沒有打斷兩人的話,剛剛想要順手幫薛淼把外套收起來,一旁的薛子添卻忽然一下子撲了過來,將西裝外套搶在了懷裡:“放着我來!”
辛曼:“……”
薛子添說:“你上樓休息吧,過會兒我讓老薛上去,我有電話要跟我爸說。”
辛曼看着薛子添神秘兮兮的模樣,無奈的搖頭,上了樓。
來到樓梯扶手處,辛曼側首重新看了一眼樓下客廳,薛淼自始至終,一副鏡片後面的眼睛,都沒有向辛曼這邊看一眼。
薛子添機靈的很,看着辛曼上了樓,才湊過來,“老薛,你太不細心了,你西裝外套上這麼大的菸酒氣,讓辛曼聞見了怎麼辦?明兒先讓劉阿姨去幹洗。”
薛淼這才移開了目光,將面前報考志願的紙張往茶几上一放,擡步向樓上走去,“就一實驗了,你盡力考,考不上了爸這邊給你兜着。”
薛子添摸了摸鼻子。
放手一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