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老師是在上個學期末來的,已經當時學校是發放了每一位教師的聯繫方式,人手一份。
其中,自然就包括這個人。
辛曼看着這個比聲音更加熟悉的名字,忽然覺得人生還真的是一個大圓盤,可能上個節點遇到的人,等到轉了一圈,到了這個節點,還是會遇到。
………………
辛曼等到當天的課程結束,也沒有等到劉晶晶的電話,等到晚些時候,在食堂打包了三份面,帶回教職工宿舍。
白天的時候還沒有察覺,等到現在天色暗了之後,她才察覺到,這個宿舍樓裡黑漆漆的,沒有燈,感覺一進來就有一股濃重的黴味,侵蝕着人的感官,整個人身體的毛孔都感覺被阻塞住了,再加上倒春寒的這個時節,感覺有點陰寒。
辛曼來到門口,敲了敲門,注意到裡面是黑,沒有人來開門,擡頭看了一眼門上的窗戶,也並沒有透出亮光來。
應該是許朔還沒有帶着兩個孩子從醫院回來。
辛曼將湯麪掛在門把上,側身從包裡面摸鑰匙。
面前的門從裡面打開了,極爲輕微,辛曼的手指已經觸碰到鑰匙,看着忽然間打開的門,裡面沒有一點亮光,忽然在門口出現了一個黑影,然後一道光束,照亮了這個人的臉……
“啊!”
辛曼丟掉手中的鑰匙,尖叫了一聲。
隨即,許朔忍不住大笑起來,打開了燈,就在許朔身後,兩個孩子也是笑的前仰後合。
辛曼抹了一把腦門上的汗,真的是惡作劇啊。
之前她在電視上見到過這種最低級的嚇唬人的辦法,便是用手電筒自下而上的照,那種恐怖的表情,她也告誡過自己不用害怕,可是到了現在,還是嚇了一大跳。
辛曼從門把上將熱湯麪給取了下來,擡步向房間裡走去,“幸好我剛纔掉的只是鑰匙,要不然你們就都沒得吃了。”
這個教職工的宿舍樓,不全是教職工,裡面被租出去不少,剛纔辛曼尖叫的那一瞬間,探頭探腦的還有五大三粗光着膀子的壯漢,辛曼也沒有解釋,進了門就用腳把門給踹上了。
下午,許朔帶着兩個孩子走了一趟縣醫院,來來回回花費了近四個小時。
兩個小孩子在開心着吃着雞蛋麪,似乎那是最美味的食物,辛曼將自己碗裡的雞蛋碎塊,挑出來給兩個小孩子放在碗裡。
許朔讓辛曼跟過來,走到陽臺上,拿着驗傷報告給辛曼看,說:“身上有鞭笞的傷痕,那個女孩子的陰--道內膜有損傷,新傷是在近一個星期內的。男孩子的小腿骨折是很久之前的,醫生幫忙看,說是三個月前接過一次骨,然後我問了小天,他說是杜禾用東西給敲斷的,就是爲了試一試,到底小孩子的骨頭有多脆弱。”
辛曼的瞳孔驟然緊縮,“變態!”
簡直就是把自己的歡樂建立在孩子們的痛苦之上!
之前來之前,辛曼就已經有了準備,所以,在拿到這份驗傷報告,以及錄音之後,這個晚上,她便連夜的將錄音後期處理,然後拷貝到一個優盤裡保存好。
暫時還不能發到晚上,必須要先去考證一下,還需要見一見這位神通廣大的資助人,更甚至還會讓校長都退讓,拿着孩子的身心健康去做賭注。
許朔又遞給辛曼一份資料,“我在這邊查到,校長的父親,之前有欠高利貸的錢,利滾利,後來這個杜禾來了之後,資助了學校一大筆錢,學校說用來擴充書庫,可是到頭來只有寥寥幾本書,其餘的錢都不知道揮霍到哪裡了。”
簡直是敗類。
“明天我去見見那個杜禾,稿子先不能發,必須要等到這邊孩子的事情解決的差不多了,要不然的話恐怕他們這些人聯合起來打擊報復,”辛曼想起程錚的傷,“他們有打手。”
許朔輕蔑的笑了一聲,倚着窗臺,點上了一支菸。
“誰管他們是不是有打手,來一個解決一個,來一雙解決一雙,到時候你跟緊我。”
辛曼忽然想起來那個通訊錄上的名字,“劉晶晶也是這裡的支教教師。”
許朔疑惑的看了辛曼一眼,反應了片刻纔想起來,“你說是那個綁架你潛逃的女人?她竟然跑到這裡來了?”
之前,薛淼的那個主意,就是和劉朝陽達成共識,利用劉朝陽,將他這個機關算盡的姐姐給引出來,就利用一些人放出消息去,只不過,一直到劉朝陽的“罪名”積壓下來,劉晶晶都沒有露過面,雖然已經全網發佈了追捕令,但是這麼一個人,無異於是大海撈針,現在竟然在這個小村子裡,找到了?
許朔當即就給警隊打了電話。
信號好,打了三通電話才最終接到了警隊。
“就明後兩天,找最近的警力過來,劉晶晶找到了。”
辛曼靠着身後的靠墊,笑了。
這個劉晶晶還真是給她提供機會,警局是爲了這麼一個潛逃的嫌疑犯過來的,而不是與未成年人猥褻案,就是說,她可以無聲的叫來了幫手。
在宿舍區有兩張牀,兩個小孩子佔據了其中一張牀,辛曼佔據了另外一張,許朔打地鋪。
現在天還不是很暖和,再加上這個地方有很明顯的倒春寒。
辛曼趴在牀頭,“要不你上來,我跟你擠一擠?”
許朔枕着手臂仰看着天花板,“我還不想得罪淼子。”
薛淼……
辛曼拿起手機來,晚上,手機信號已經徹底斷了,就算是想要聯繫都已經沒辦法了。
不知道他現在是不是溫香軟玉在懷……
辛曼抱着硬邦邦的枕頭,好不容易出來採新聞,就被老公給戴了綠帽子,她還真是流年不利。
離婚協議書也不知道薛子添那個小惡魔給薛淼了沒有,如果給了薛淼收到了她的離婚協議書,現在一個電話也不打過來詢問,是按兵不動?
辛曼躺在牀上,迷迷糊糊想了很多事情,最終沉沉的沉入了夢鄉之中。
………………
薛淼得知劉晶晶的消息之後,已經是是五個小時之後了。
鬱思臣打來的電話,“劉晶晶的下落找到了。”
彼時,薛淼正在看有關於在油田項目中涉及到的當地的環境條款,這一點必須要注意到,以免到時候被競爭對手抓住缺漏,在這方面做文章。
秦晉拿着東西站在門口,正在與他彙報基本情況。
薛淼在接通鬱思臣的電話的同時,向上揚了揚手,以示他打住,纔對鬱思臣說:“在哪裡?”
鬱思臣說:“J省,是許隊去的那個地方。”
鬱思臣那邊已經派了幾個便衣去J省,和當地的警察一起去那個村落。
薛淼掛斷了鬱思臣的電話,思考了一分鐘,淡笑了一下,那個小女人還真的是聰明,也應該說,劉晶晶出現的還真是時候。
因爲頭條的報道,雖然說薛淼和沈青庭的這個合作項目事先拿到了相關文件的批文,可是到底還是受到了輿論的影響。
梅珏打過來電話:“現在這事兒,還必須要找一箇中東那邊的富商,就看熟悉程度了。”
薛淼聽出來梅珏這是話裡有話,“你認識?”
梅珏神秘的一笑,“自然。”
於是,在當天晚上,梅珏和薛淼乘坐同一趟航班,飛往首都。
飛機上,梅珏正在翻看有關於薛淼和莫家大小姐之間的那件事情的後續,隨手翻了一翻,嘖嘖脣,“你這個曾經的大嫂,還真是對你頗有用心啊,什麼事兒都是不計回報不遺餘力的幫忙。”
薛淼隨手翻看着一本金融雜誌,掀了掀眼皮。
他不會聽不出來梅珏的話外音,擡起頭,撐着額頭,“你也說了,她是我大嫂。”
梅珏一聽,便笑了。
看來薛淼並非不知道,一個身在高位的人,掌管着一個大企業長達十年時間,如果連這麼一點事情都無法洞悉的話,那麼也就可以向董事會遞交辭呈了。
“對,”梅珏說,“就憑着這一點,所以,身份也就止步於此……但是,我有一點不懂。”
“什麼?”
“她爲什麼要把照片公佈出去?她以爲神不知鬼不覺,但是已經有人都知道了。”
梅珏的言下之意,既然知道,這件事情一經發布,就會引起軒然大波,更甚至導致兩家關係趨於惡化,還要做出這種事情。
薛淼的目光落在機窗外的一片厚實的雲層,綿綿軟軟的厚實雲層,金色的陽光上好似仙境。
“你沒想到?”
梅珏挑眉。
薛淼轉過頭來,“如果你是莫婷,那麼你會怎麼想?”
梅珏細細思忖片刻,恍然悟了。
………………
而與此同時,在小村莊裡,辛曼又一次下了一天的課。
帶着一羣小孩子,真的是說不出的累。
辛曼查了一下那個資助人的辦公室,趁着上課的時候就給許朔發了過去,許朔當即趁着上課,便去了那個資助人的辦公室,翻找了一些資料。
當天晚上,當許朔拿着用手機拍照的一些文件資料,辛曼的眼睛亮了亮。
“沒想到你還有這種功能。”
許朔翹了翹腿,“小瞧了我了,不過這只是表面,還有一些存單,一些財資撥款的單據,在辦公室裡沒有找到,需要到那人的家裡去找。”
辛曼將照片錄入電腦,再度修改了之前寫過的一片稿件,然後保存上傳雲端,說:“明天,我去找他。”
許朔計算了一下時間,“估計明天上午警察就要找過來了,就趁着那個時候,趁亂,你去杜禾的住處,我讓警察去搜校長辦公室,校長和杜禾有勾結,肯定會打電話把他給叫出來。”
辛曼點了點頭。
………………
次日,下午兩點,許朔接到了同行的電話,已經到達村口。
許朔給了辛曼一條信息:“出發,我給你留一個小時的時間,夠麼?”
辛曼回覆:“夠了。”
她找了個藉口,便離開了學校。
借了另外一個老師的電動自行車,二十分鐘之後,到達了杜禾的住宅。
三層小樓,有一個外院前包圍着,透過大鐵門,可以看見裡面的裝修擺設,辛曼冷笑了一聲,這麼顯眼的豪宅,且不說在這樣一個落後的村落裡了,就算是比起來橡樹灣的那些複式房子,都絲毫不差。
辛曼查看了一下門衛的地方,有一個保安。
她繞了一個圈,到達後面的一個牆面的位置,正對着車庫,車庫裡並排放着三輛車。
不知道杜禾開車走了沒有?
辛曼靠在牆邊,拿出手機才發現,這裡的信號竟然是滿格!
她給許朔打了個電話,“我已經到了,現在你可以叫他出去了。”
“學校這邊開始亂了,校長已經打電話叫了他出來,”許朔說,“你要特別小心,如果找不到,就及時的撤出來。”
“放心。”
五分鐘後,辛曼看着一個肥頭大耳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開着一輛車從大鐵門出來,辛曼目送着那輛豪車離開,嘴角泛起一抹冷笑,這種人,就應該被千刀萬剮了,詛咒他出門被車撞死都是輕的。
辛曼隨即將揹包往身後一扯,繫牢靠,翻身爬上了樹,從樹幹跳到牆頭上,再從牆的另外一邊翻過去,成功的避開了門衛保安的視線。
身上衣服上沾滿了灰塵,膝蓋上還被狠狠的撞了一下,辛曼都覺得磕出了一塊淤青,腦後綰的一個髮髻,已經有些散了,頭髮落在耳側,軟軟的劃過脖頸,有些癢。
她靠着一棵大樹喘着粗氣,順便飛快地將自己整理了一下,再擡頭看這邊的院牆,忽然有點後怕。
不過,既然已經進來了,那就容易的多了。
辛曼找了背光的一個位置,翻窗進入,輕巧的落地,手中已經多了一把鑰匙,這是許朔給她的一把*,用許朔的話來說,就是“可以打開百分之八十的門鎖。”
一共有三層,放置文件肯定不會是在一樓,辛曼直接上了二樓去檢查,從東到西,門一扇一扇打開,可是,卻根本就不知道該從何處下手去找那些十分重要的文件。
辛曼有些灰心,畢竟住處並非像學校的辦公室一樣,只有一間,哪怕是將裡面所有的東西全都挨個找一遍翻一遍,也能找到想要的東西。
她特別看了保險櫃,用許朔給的那個*插進去轉動了一會兒,咔嚓一聲,竟然打開了!
但是,打開之後,裡面卻並非是文件,而是金條!實實在在的金條,辛曼放在牙齒間咬了一下,是真的!
這麼多金條,簡直是閃瞎了辛曼的眼睛。
就在這個時候,辛曼耳朵一動,忽然聽見門外的走廊上傳來腳步聲,緊接着,這間臥室的門就從外面被推開了。
………………
保姆走進臥室,“咦,剛纔明明是聽見有聲音的……”
可是推開門,沒有什麼人影,好端端的,所有的東西都還放在原位。
保姆走到窗邊,嘩啦一聲拉開窗簾,看了一眼外面晴好的陽光,便轉身向門口再度走過去。
牀底下的辛曼聽着腳步聲,一顆心逐漸的放鬆了下來,而就在此時,她的手機忽然震動了起來!
她一顆心都拎了起來,嚇的當時就直接把手機給掛斷了,然後果斷的關掉!
幸好,這個保姆也只是在房間裡略微停留了一下,便離開了,順便帶上了門。
而門在外面一關上,躲在牀底下的辛曼,就鬆了一口氣。
天啊,她真的是難以想象,如果是在這種龍潭虎穴之中被發現的話,她面臨的恐怕不止是程錚口中所說的打一頓了事了,恐怕先奸後殺拋屍荒野都有可能。
辛曼看了一眼手機,剛纔那個電話竟然是薛淼打來的!
“……”
她真的是無語凝噎,她的確是在等薛淼的電話,可是這男人是不是故意的啊,好巧不巧的就在這個時候打過來電話!
辛曼從牀底下爬出來,小心翼翼地走到外面,看見剛剛進來的那個保姆已經到了樓下。
她看了一眼時間,距離許朔所說的一個小時的時間,只剩下二十分鐘了。
這樣大海撈針的找,肯定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找得到,她必須要想個法子。
十分鐘後,忽然從二樓的儲物間裡,傳來了一陣嗆鼻的煙味,濃煙滾滾,火勢已經從一間房蔓延到另外一間房,煙氣滾滾。
樓下的保姆聞見了,立即就從樓下衝了上來,一邊找了外面的保安過來提着水救火,一邊給主人打了電話。
“救火啊!”
辛曼就躲在距離火勢最近的一個房間裡,透過一條縫,看見那個保姆慌慌張張的跑進了一間房裡,拿了一個文件包出來。
這個保姆打電話給主人,肯定要先拿出來的,除了珠寶首飾錢財,還有就是一些紙質的文件了。
她眯了眯眼睛,得來全不費工夫。
………………
等到辛曼回到學校,已經是兩個小時之後了。
辛曼在路上,借用了一家農戶的衛生間,洗了把臉,將自己整理了一下,纔不顯得太過於狼狽。
回到學校的時候,警方已經撤離了。
辛曼直接就回到了宿舍區,將剛纔拍照的文件上傳到電腦上,以免丟失,剛剛傳完,將稿子重新寫了潤色,辛曼託着腮考慮,現在這種時候,是先將報道上傳到網上,引起輿論和媒體關注呢?還是要先請律師?
如果先製造輿論的話,那麼很容易讓對方將證據消磨掉,孩子們沒有得到應有的保護,這個村子裡剩下的都是留守兒童和孤寡老人,根本就對付不了。
還是先請律師,商談下一步的事情。
可是,如果請律師的話,實時報道和事後報道,她作爲記者,後者也就完全失去了第一時間的時效性,她這一次特別冒險先過來的理由也就不成立了。
就在這時,許朔回來了。
辛曼猛地站了起來,兩人異口同聲的問:“怎麼樣?”
辛曼先笑了,指了指電腦上的照片,臉上露出得意的笑,“拿到了……劉晶晶呢?”
“沒有什麼實際的證據,在警局裡面頂多關個二十四小時就要被放出來了,”許朔點了一支菸抽上,“她的身份是假的,除了名字是對了,身份證全都換掉了。”
辛曼也是有點驚訝,沒想到劉晶晶這麼兩個多月,竟然找到了一個這麼強硬的靠山?
“可是,劉晶晶來這個貧困的小山村是幹嘛?”
辛曼皺着眉,“難道是……她就是在等我?”
因爲當時劉晶晶看得出辛曼對於這個新聞的興趣……
許朔直視辛曼的眼睛,“有可能。”
………………
辛曼提出要找律師的事情,說實話,許朔是有點驚訝的。
“你難道不先把你寫的稿子發表出去?”
辛曼搖了搖頭:“不,如果先發表出去,在這裡的孩子會指不定會受到非人虐待,必須要先請律師和校方談,到時候如果談不妥,再製造輿論……”
“請律師的話,就必定需要警方介入,很多記者就都會過來跟蹤報道。如果警方介入之後將涉案人員繩之以法了呢?那你接到爆料之前大過年的就趕過來,是爲了什麼?”
辛曼聳了聳肩:“那皆大歡喜,我也願意白跑這一趟。”
許朔盯着辛曼瞧着半天,忽然比了個拇指,“我服了你了,冒着生命危險去偷文件,結果這麼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結了……回去了等着老薛犒賞你吧。”
辛曼不自在的移開了目光,“我跟薛淼……”
她說了一半的話音,忽然頓下。
許朔點了一支菸抽上,“怎樣?別話說一半就停下了,不厚道。”
辛曼笑了,“沒什麼,應該沒可能了吧。”
手機信號差,辛曼時常在房間裡上躥下跳的找信號,就是爲了想要等到薛淼的電話,可是薛淼呢?該來電話的時候不來,不該來電話的時候,偏偏來了,昨天偷文件的時候,躲人鑽在牀底下,手機猛地震了那麼一下,差點把她嚇了個半死。
結果這兩天呢,又沒了迴音。
辛曼有時候一整天看着都沒有一個未接來電的手機,忽然就覺得寂寞的很,想要把手機給砸掉。
不過,她在出來之前,就已經告訴過幾個好友,最近一個月都不要給她聯繫,她要潛心靜修,去過與世隔絕的生活了。
果然,真的是與世隔絕,連朋友圈都刷不了。
第二天,許朔去找律師,而辛曼還必須在這裡在多僞裝幾天,當一個盡職盡責的老師。
其實,給孩子們上課,是很輕鬆愉快的一個過程,當然,前提必須是這些孩子必須要聽話。
辛曼帶一堂音樂課,就簡單的一閃一閃亮晶晶,結果開口第一句沒有找準音調,唱跑調了,下面的孩子們就爆笑起來,辛曼只好厚着臉皮教下去。
幸而一個老師過來把錄音機給她送了過來,插上電源,播放磁帶裡面的歌曲,也就用不着辛曼這五音不全的嗓音了。
在這個學校,只有兩個辦公室,一東一西,辛曼在東邊的辦公室,已經三四天了,她都十分巧合的沒有和劉晶晶照過面,那就說明那個劉晶晶,是在西邊的辦公室。
回到學校的這兩天,聽起有別的老師談論當天發生的事情,警方來的很突然,當時劉晶晶被帶走,其餘老師還有些驚訝的。
辛曼不解地問:“爲什麼?”
“劉晶晶人挺好的啊,這幾個月來,自己有什麼東西都給大傢伙分,有老師有事情的時候,她還幫着去免費代課。”
辛曼這才明白了。
怪不得當警方詢問劉晶晶,需要學校裡的證人的時候,所有的證人都是一致在爲劉晶晶說好話。
辛曼試探性的問了一下其他老師對於校長和資助人的看法,其他老師說:“挺好的,反正我離了這兒是找不到一個像樣的工作了。”
這些話,和許朔口中所說剛好吻合——缺少人證。
一般都是當地的老師,有些高中畢業就來到小學教學了,還算是學歷高的,就像是過來支教的老師,也有一些是國家派過來的,可是呆了一兩個月都走了,能留下的,至今也就是劉晶晶一個人,成爲了吃苦耐勞的代表。
辛曼覺得自己是需要去找一趟劉晶晶了。
………………
關於找律師方面,辛曼不懂,就都全權交給許朔。
快到了夜晚,辛曼先帶着那兩個孩子去食堂裡吃了一頓飯,兩個小孩子都顯得有些瑟縮。
除了這兩個孩子之外,還有另外幾個孩子,都是禽獸不如的人經常找的對象,因爲他們家裡沒有父母,亦或者是孤兒,就算是傷了殘了也不會有人找上來,拿錢就能解決。
經過這一個星期以來和他們這些孩子相處,他們都瞭解到辛曼是好人,慢慢的心扉敞開,面黃肌瘦的小臉上也都有了笑容。
吃了飯出來,經過教學樓,辛曼看見在西邊的辦公室裡,還亮着燈。
辛曼頓了頓腳步,心思轉了一下,轉身就向教學樓走去。
三樓,在辦公室裡亮着燈,卻沒有人。
辛曼心裡疑惑,推開門走進去。
辦公室裡光線充足,和東邊的那個辦公室的大小和辦公桌的擺位是一樣的,辛曼掃了一眼桌上擺着的作業本,剛剛想要向前走,脖頸上卻忽然一涼,利刃橫過來。
辛曼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手掌心裡登時就出了冷汗。
刀刃在脖頸處,辛曼也沒有敢亂動,但是微微側了側頭,從在牆面上掛着的落地鏡裡面,隱約可以看到一個人的身影。
辛曼忽然向上勾了勾脣間,逆着刀刃轉過身來。
“劉晶晶,好久不見。”
劉晶晶沒有收回手中的一柄水果刀,“你真是不怕死。”
“不是不怕死,而是你根本就沒有打算殺了我,”辛曼向後錯開刀刃,向後退了兩步,倚靠在桌面上,“如果你想要殺了我,那就不會等到現在,等到我把所有事情都已經弄清楚,水落石出之後了。”
乍一看,辛曼都沒有認出劉晶晶。
清湯掛麪的黑色長髮,鼻樑上架着一副眼鏡。
那個曾經喜歡濃妝豔抹穿着緊身裙子的女人,已經成了穿着普通的女教師,人生際遇還真的是變化無常。
“我真沒想到,你會成了支教的老師。”
“別這麼客氣,我可是一直都在這兒等着你來的。”
劉晶晶走到桌邊,抽出來一張溼巾來,低頭,好似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刀柄刀刃。
辛曼拉過一把椅子坐下來,“是的,我會來找你,因爲你瞭解這邊的內情,只看你肯不肯去給那些孩子們作證。”
劉晶晶冷笑了一聲,“我給他們作證?”
辛曼十分認真地說:“是的。”
“你異想天開吧。”劉晶晶比了比這柄刀,“你給我什麼好處?我憑什麼要爲一個把我害到這種地步的人作證?”
“不是給我作證,是幫幫那些孩子們,你也知道,那些禽獸是怎麼對待他們的!你對我的恨,不要牽連到別人。”
“我知道,那又怎麼樣?”劉晶晶說,“我都已經自顧不暇了,我哪兒有工夫去管他們……”
辛曼直接問:“你要多少錢?”
劉晶晶微微一愣,她的確是沒有想到辛曼會直接提起錢的事兒。
“你能出多少?你能有那個資助人給的多麼?”
辛曼眯了眯眼睛。
“哦,也不一定,你一方面搭上了薛總這個靠山,另外一方面,竟然還是辛家的孫女,母親二嫁到了裴家,真的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劉晶晶擺弄着手中刀具,忽然將刀柄扔給辛曼,“幫我拿着。”
劉晶晶從抽屜裡抽出一個文件來,把文件遞給辛曼,又把刀給拿了過來。
“這是我找私人偵探調查的你的情況,”劉晶晶反手握着刀柄,“我倒是沒有想到,你竟然已經是已婚了,呵呵,還以爲薛氏的掌權人只是跟你玩兒玩兒,卻沒想到,你竟然連退路都已經想好了,我的確是不如你,身世不如,就連運氣也不夠好。”
辛曼掃了兩眼文件的內容,真的是事無鉅細啊,甚至包括辛曼幾歲被辛家趕出去,幾歲又重新回去,幾歲發生車禍,幾歲跟宋南驍好過,都記錄的一清二楚。
“沒想到你竟然還和自己的小叔搞在一起過,你還真的是玩兒的開。”
劉晶晶的語氣裡充斥着冷冷的嘲諷,辛曼眼波未動。
辛曼現在聽到宋南驍的名字,已經沒有了在過年的時候初初見到他的時候,那樣的心悸了,她很坦然地將這幾張紙摺疊放在桌上。
她擡頭看向劉晶晶,忽然覺得劉晶晶有點古怪,或許是表情,或許是動作……
“人總有低谷的時候,但是當初你綁架我,這一條罪已經是不能免了,不管你經歷過什麼,那都是你自己的選擇,別人可以拿刀逼着你,可是到底做還是不做,都還是在於你自己。”
劉晶晶冷恥了一聲。
“呵呵,輪到你給我灌心靈雞湯了?”劉晶晶說,“反正我已經做了,現在警方通緝我,我知道,前兩天只是一個打頭,等到C市的人來了,我肯定難逃。”
辛曼心裡微微鬆了一口氣,既然劉晶晶有自知之明,也就好辦。
“但是現在你還有另外一條路可以走。”
辛曼擡起頭來,注視着劉晶晶,“你幫這些孩子們作證,我可以去找警察,我的那個綁架案,撤銷對你的指控。”
劉晶晶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反手握着匕首的動作很奇怪,從剛纔從辛曼手中接過匕首之後,就一直保持着這樣的姿勢沒有改變過。
“其實,根本就不用這麼麻煩,我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了。”
辛曼皺眉,就算是綁架,沒有造成人員傷亡,也不是死刑啊。
她有點不大理解,爲什麼劉晶晶會這樣說。
而恰在這個時候,劉晶晶的手腕忽然動了,就是以那個保持着反握刀柄的姿勢。
電光火石之間,辛曼已經明白了劉晶晶想要做什麼!
就包括剛纔劉晶晶在拿出私家偵探調查她的文件的時候,自己握着刀刃,讓辛曼幫忙拿了一下刀柄,而現在……
“不要!”
辛曼起身,向劉晶晶撲過去,大腦沒有指令之前,雙手已經十分快速的去搶奪刀柄。
但是,還是遲了一步。
劉晶晶兩隻手滿握着刀柄,刀刃完全沒入了胸口。
血一下子迸濺出來,濺了辛曼一臉,瞬間模糊的視野。
劉晶晶嘭的一聲栽倒向後面,撞翻了椅子。
辛曼只覺得心下一陣淒涼,急忙就抽出紙巾去堵劉晶晶胸口汩汩流出來的血。
但是,因爲水果刀整個刀刃全都沒入了皮肉之中,這樣根本就不行!
劉晶晶臉上的血色,幾乎在一瞬間就褪盡了。
“別費力氣了,這個動作,我自己排練過好幾遍了。”
辛曼半跪在地上,衝着劉晶晶大吼:“你他媽是不是有病!有自己一刀子捅死自己的嗎?”
“現在不是我,而是你,是你故意殺人,辛曼,”劉晶晶笑了笑,“你這麼聰明,肯定也已經想到了吧,刀柄上有你的指紋,而你和我有仇,故意殺人,是要被判死刑的……有你給我當墊背,我死也甘心了,你說是吧……”
辛曼現在哪裡有多餘的工夫聽劉晶晶這個蛇精病說話,有一個人快要死在她的面前了!在私下裡幫劉晶晶止血不成,她便想到了叫救護車!
希望現在手機可以找到信號!
辛曼從辦公桌上拿起自己的包,翻出手機來,信號很弱,只有一格……
她在辦公室裡走動着,撥通了急救電話的同時,找着信號,她眼角的餘光,看到劉晶晶正在用染了血的手指,在地面上寫字。
辛曼在心裡一直默唸着,快點接通啊!
信號時強時弱,她走到牆邊的位置,電話忽然接通了,“喂,你好,這裡是XX小學,這裡有人自殺!請快點派救護車過來!”
辛曼掛斷了電話,轉過來看着劉晶晶,地面上全都是血,刺眼的紅,好像是匯聚了一條小溪,緩緩地流淌着。
她越來越覺得心慌,眼前的紅暈開,越來越紅,彌散了整個視野。
辛曼記得,上一次,她看見滿眼的血,沖天的火光,還是在小姑姑死的時候,車禍的那一次,好久之後她才走出了心理陰影,幾乎是很長時間都不曾開口說一句話……
那種絕望的情緒再度襲來,好像是密密麻麻綿密藤蔓一樣,將辛曼裹着密不透風,近乎逼仄!
她覺得有些頭暈,站不穩,扶着牆面,大口的喘息着。
可是,下一秒,那種眩暈的感覺更加強烈了!
辛曼覺得自己在搖晃……
可是,片刻之後,她就察覺到,並非是自己在搖晃,而是地面在搖晃!
就在辛曼反應過來,雙腿向門口奔去的時候,忽然,伴隨着轟隆一聲巨響,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