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助手一聲大喊,病房裡所有人都驚愕不已,都停止收拾東西要回蓮花寨的手。
“什麼事慌慌張張得不像話,還大聲大叫的,不知道這裡是病房啊?”王思民十分不爽的責問。
“醫院外面聚集了很多人,還在高呼口號。三個領頭都說,非要見你一面不可?”
王思民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心道:這次下來抓捕潘安團伙行動,是高層秘密指令和派遣,根本就沒有向外界透露任何消息。自己雖然在高原省從事巡視工作三年,但還未到過柳江縣,這裡的人除了潘安見過自己一次面之外,其餘人他從未接觸過,怎麼會有人認識自己?再說,這些人是從什麼渠道得知自己就在柳江縣?信息如此靈通,莫非是有內鬼故意走漏風聲?
這麼想着,王思民隱約聽到外面高呼口號的聲音。再看所有在場人,大家也都在疑惑而好奇的側耳細聽。
王思民乾脆把病房裡緊閉的一扇窗戶打開,頓時響徹震天的口號聲,整齊劃一地傳進病房裡來:
“打倒潘安,還懷宸清白!”
“嚴懲潘安,還柳江一片淨土!”
“懷老師站起來,您的學生不能沒有您!”
“懷宸挺起來,柳江不能沒有你!” шшш ★tt kan ★c o
“打倒潘安,柳江需要懷宸!”
“嚴懲潘安,柳江需要發展?”
“柳江要發展,離不開懷宸!”
……
口號聲此起彼伏,一浪高過一浪。
人們的叫喊聲,充斥着憤怒,充滿着激情,更是表達一種強烈的願望。所有在醫院的人們,不管是醫生、護士,也不管是病人,只要能站起來,能走動的人,都紛紛聚集在各自地點的窗戶上往外看,更多的人是跑到樓下去,加入呼喊隊伍,同樣拼命地高呼口號。
王思民感動了,病房裡所有的人都被這一突而其來的情景感動得淚流滿面。
特別是子玥、雲雁和廖芳三個女人,一同走到窗前往外看,一同回來坐在病牀邊,分別把手放在懷宸的手臂上、腰上、腳上,一同梨花帶雨,一同感慨萬千。
而觀懷宸,他卻靜靜地躺在牀上,心靜如水,夢若清蓮。那波瀾不驚的表情,給人更是一種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感覺。實際上,此時此刻的他,心潮澎湃,百感交集,只是不露於表而已。
懷宸不禁心問:只不過教了十幾年書,當了十多年單位的主要負責人,認真對待自己的學生,盡心盡責做好本職工作而已。人生中就經歷了這麼一點挫折,我懷宸何能何德,非要被柳江的羣衆捧上天不可?突然來這麼大的動靜,豈不是讓專從京城來營救自己的王哥難堪?豈不讓一些別有用心的人看笑話?這麼一整,將來自己如何面對柳江人?這不是要讓我下不了臺嗎?
懷宸正想着,突然聽到王哥激動道:“我出去會見他們。”
王思民說罷,就要走出病房。
“不能。”一直跟在王思民左右的另一名助手,立即擋住了他的去路。
其實,這名助手就是王思民的警衛員。
王思民正想動怒,警衛員提醒道:“從京城出發前,上峰一再叮囑,爲了徹底還柳江一片淨土,也爲了給懷宸同志營造下一步良好的工作環境,完成對潘安一夥的抓捕任務後,還有更重要的事去做,絕不可暴露你的身份。否則,就成了驚弓之鳥,潘安餘黨或類似於潘安的人會藏匿起來。若是那樣,會對柳江再次造成傷害。”警衛員又道:“我不僅要負責你的安全,更還要對上峰負責。請王組長三思。”
王思民應該是感激於這一及時提醒,他拍了拍警衛員的肩膀,道:“下去請那三個領頭上來,並交代特警,其他人一個都不能上來。快!”
見警衛員仍在猶豫,王思民和顏悅色道:“我自有分寸,快去請。”
不久,三個領頭被警衛員請到懷宸的病房裡。兩男一女,懷宸都認識。
兩個男子中,中年人爲柳江社區主任景平,另一位是退休老幹部向南。女的是懷宸的初三學生文思,上一次就是她給懷宸補辦的婚姻狀況證明書。
三人一進到病房,不由分說,同時“撲通”地雙膝跪在王思民面前。
“快起來!我可受不了折壽的禮拜。起來!”王思民失聲喊叫,措手不及。
王思民慌忙上前,想把三人扶起來,但三人跪在堅硬的水泥地板上,紋絲不動,堅決不起。
爲首的向南,雙手將一份厚厚的材料舉過頭頂,哭道:“王組長,這是柳江三百名幹部、一千名普通老百姓針對潘安一夥,二十年來爲非作歹的聯名控訴書。請一定嚴懲潘安一夥,還懷宸同志清白,還柳江一個安寧。”
景平接着道:“由於紙張有限,這三百名幹部和一千名普通老百姓的簽名只是代表,想參加聯名簽名的人有千千萬萬。這份控拆書也就等於柳江縣幾十萬人的血和淚。請求王組長一定爲我們作主,嚴懲潘安犯罪團伙,絕不能手軟。”
文思接着道:“我不僅代表懷老師的所有學生,同時代表全縣上下所有的年輕幹部,特別是代表女同胞們。我們強烈要求對潘安犯罪團伙嚴懲不貸,絕不姑息。同時,我們還有一個願望,那就是:柳江不僅需要清官,更需要一位像懷宸老師這樣既清正廉潔,又具有能力有開創精神的好官。”
文思說完,王思民、子玥、雲雁、廖芳、子晟以及廖東都上前來,一起把三人扶起來。
“師母!”文思一聲尊稱,然後緊緊與子玥擁抱起來。接着她走到牀邊,雙手輕輕的握着懷宸的一隻手臂,“懷老師,學生看你來了……”話還沒有說完,就一頭撲在牀沿上痛哭了起來。
子玥也是滿眼噙着淚花,輕輕地拍着她的背,“懷老師不會有事,放心。啊!”
懷宸想說什麼,但不知如何開口。
責備她帶頭鬧事嗎?不能。
讚揚這一柳江史無前例的非凡舉動嗎?當然不行。
他想伸出一隻手去撫慰自己的學生,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想動一下身子,這腰身卻疼痛難忍。師父從小就告訴他,萬一遇到骨折現象,傷者不能亂動,否則會帶來終生遺憾。
但懷宸平和地說:“文思啊!從你的哭聲中,我聽到了當年同學們演奏鋼琴那歡快而美妙的音符。從你滿眼的淚水中,我能看到全班同學那一張張可愛、向上、陽光的笑臉。不過,哭聲能否大一些,因爲充滿激情的音符需要高昂;淚水是否來得猛烈一些,因爲眼淚需要奔放;淚滴是否來得大顆一些,能夠像拳頭大的夜明珠更好,我想讓它照映出更多同學的笑臉……”
懷宸還沒有說完,文思就“噗呲”一聲破涕而笑,在場的人也都笑了起來。
景平和向南同時走到牀前,一人一邊扶着懷宸的手臂。
“懷主任,你受苦了!”向南動情道。
向南之所以稱懷宸叫做“主任”,當年他在擔任副縣長期間,懷宸就是辦公室主任。
“你的腿骨,不會因天氣變化而出現疼痛現象吧?”懷宸沒有直接回答向南的問題,而是過問他的身體狀況。
懷宸之所以這樣問,是當年的一天兩人一起下村檢查農業工作時,由於下雨路滑,年過半百的向南不小跌了一跤,導致小腿骨折,當場癱倒在地,不能走路。懷宸當即從山上找來陸英、水冬瓜、杉木皮等把他小腿骨折部位固定好後,硬是背了他十二公里纔到達通車的馬路邊。經過懷宸的及時包紮處理,不到八天,向南就能下地走路,十五就能正常走路上班。對此,向南一直都是感激於心。
懷宸一句關懷的問話,直接讓向南激動得老淚縱橫。
“正如兄弟原來說的那樣,接頭沒有出現突出,也沒有出現壞死,更沒有炎症,完好如初,行動自如。我每天都在練習你當年教給我的那套健身套路拳。”向南說完,抹掉眼淚,倏地站起身來,“不信,請兄弟看看。”向南握緊拳頭,就要做出習拳的動作。
“好好,我肯定相信。”懷宸趕忙勸阻。“待回蓮花寨,我讓師父給你配一副既養身,又養骨頭的好藥。”
“謝謝兄弟了。”向南拱手作揖致謝。
接着是景平說話。他沒有像文思和向南那樣淚流滿面,而是愉快地說:“當年如果沒有懷局,我們社區肯定是一窩蜂跟着種植麻竹或花椒去了。結果,凡是參與種植麻竹和花椒的羣衆,都是以失敗告終。不賺錢罷了,還賠了好多本錢進去。真是可悲啊!可我們社區就只聽從你的正確建議,獨闢蹊徑,種了一千八百畝的油茶。現在怎麼樣?年均實現純利潤高達三百八十多萬元。當年懷局的遠見,不同凡響啊!”
“不要盡說好聽的話。”懷宸故意板着面孔不高興。問:“榨油加工廠搞了沒有?”
“沒有。每年產出的茶籽,全部由湘南老闆來收購。”景平不好意思答道。“一旦辦廠,一千八百畝,我們擔心原材料供應不上。”
“光靠一千八百畝的面積,原材料肯定是供應不上。但是,可以向野生要原材料啊!”言語中,懷宸沒有帶有說教的語氣,“柳江境內從東到西,走南往北,漫山遍野都是野生油茶。我曾經測算過,我縣野生油茶年產量要在兩百萬斤以上。雖然野生油茶產油不是很高,但它是最綠色產品,更是油茶中的極品。”進一步道:“據可靠研究資料表明,茶油與橄欖油的成分儘管有相似之處,但茶油的食療雙重功能實際上優於橄欖油,也優於其它任何油脂,是世界上最好的植物油之一。同時,茶油可以潤肺,解毒,消腫,止痛,也具有很好的美容功能。它可以祛除痤瘡,皺紋,可以使頭髮更亮,延緩衰老,明目,連孕婦也可以用。茶油它具有活血化瘀的功能,也可以治療嬰幼兒摔傷。每天空腹食用一勺山茶油,還可以解決孕婦便秘的問題。”懷宸最後說:“待我身體恢復後,我們得好好謀劃,想辦法把這個項目做大做強。怎麼樣?”
“聽懷局剛纔一席話,勝讀十年書,讓景某茅塞頓開。”景平沒有立即迴應是否可以與懷宸好好謀劃。他先是一句奉承,然後無奈道:“我們不敢辦廠啊?”
景平的這一句無奈,實際上是他今天要跟懷宸說的一句最想要說的話。
“這是一項利國利民的好項目,爲何不敢辦?”懷宸狐疑地問。
景平先是想了幾秒,然後才說:“今天王組長在此,各位領導都在,我不妨跟懷局說一句實話。”他接着道上:“這些年來,我社區每年都要人工榨出一百公斤油茶,無償供給潘安一夥。如果不給,就說我們故意偷稅漏稅,還要拿我們是問。我們哪裡還敢往大的方向去發展啊?厲鬼當道啊!”
“啪!”突然一聲響。響得震耳欲聾。
病房裡所有人都循聲望去,原來是王思民把向南剛纔跪遞給他的那份材料,連同手掌猛地拍在桌面上,接着大罵道:“潘安這幫人,簡單是畜生不如。不剷除,不嚴懲,不法辦,難以平民憤。”
其實,王思民並不是爲景平最後那一句話發怒,而是看到聯名控訴書中,列舉潘安一夥種種惡毒行徑而悲憤欲絕。如:
以開發爲名,拆除一座已有五百年悠久歷史的古建築物,並將當中價值連城的重要文物佔爲己有。如銅鼓、金馬、九龍銀盃等等;
潘安於六年前誘姦一名十六歲高中女學生,導致其墮胎三次,後來把上門討說法的女方父親,打成重傷,不久含恨而死;
五十年前,潘安父親潘墩在那個年代曾經打死一名教師,因怕被其後代報復,潘安不僅把那名教師唯一的姑娘強姦,還把那姑娘的丈夫打斷了一條腳,導致其終生殘疾;
潘安現今名下有一片三百畝果園,年產值不低於一百三十萬,其實是霸佔他人親自開發種植的成果;
潘安一夥還涉嫌開闢紅燈區一條街、設賭場一條線、販**支、私設公堂、刑訊逼供等等罪行,尤其是涉及三條人命重案。
......
潘安一夥,特別是潘安本人,涉案多多,手段極其殘忍,影響之惡劣,可謂罄竹難書。
這些,對於鐵面御史的王思民,如何不叫他怒髮衝冠?
看到病房裡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王思民知道是因自己憤怒一拍,把他們都給驚呆了。
王思民一步上前,緊握着老副縣長向南的手,同時看向景平和文思,以包拯的面孔和堅決的語氣道:“不妨告訴你們實情,我此行的目的,一是營救懷宸同志;二是要徹底乾淨地剷除潘安犯罪團伙;三是要給柳江配備一位德才兼備的好管家。”他接着又以警告的語氣道:“但醜話還得說在前頭。這房間裡的人,出了這個門,不准許向任何人透露我目前就在柳江,也不能透露我們的下一步行動。否則,我同樣拿人是問。”
“王組長放心,我們一定按照你的吩咐去做好。”向南激動得手都在發抖。
景平也上來握住王思民的手,滿眼淚水道:“從此柳江的天,一定是朗朗的一片天。”
文思也上前來,伸出她那看似柔弱,卻是一雙強有力的手,緊緊地握住王思民的雙手,動情道:“柳江人終於看到希望了。”
懷宸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但他不想過多去浪費時間,於是笑着勸道:“就到此爲止,請三位鳴金收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