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場中的何幼霖央渾身不自在,卻也知道自己目前只有兩種結果。要麼繼續站着,等天黑被人清場趕走,要麼完成任務,早點走人。
算了,還是早死早超生吧。
何幼霖做出選擇後,默默摘下肩包,隔着欄杆遞給譚少慕,低聲道,“要玩成什麼樣才叫練好?”
“把裡面的車都撞個遍。”譚少慕從兜裡掏出香菸,並沒有點燃它,只拿在手上把玩,“撞的順序,要聽我指揮。”
何幼霖眼睛睜了睜:“你當是玩瑪祖?還指哪打哪啊!”
“瑪祖?”譚少慕好看的眉毛糾結起來。
“嗯,一個單機小遊戲啦。”何幼霖想到學霸系譚少慕肯定也很少玩什麼遊戲,計上心來,眼睛骨碌一轉,“你看這裡這麼吵,你站這裡說話,我根本聽不見。要不,你也來玩,就坐我邊上。”
要丟人,大家一起丟!
譚少慕沒有接茬,卻笑得極壞。
何幼霖有不好預感,然後就看見他慢里斯條地從她的包裡翻出她的手機,把他的商務藍牙耳機配對成功後,親自把耳機掛在她的耳朵上。
明明她人就在他跟前,他卻偏偏撥通了手機,對着手機話筒吐出了兩個字。
“去吧。”
何幼霖的右耳邊響起他的嗓音像似低音炮,與她左耳聽見的現場聲音是截然不同的感覺。但兩種聲音都有着催眠般的魔力,叫人不可抗拒。
她沒轍,只能乖乖坐上了工作人員給她安排的空車。
工作人員簡單介紹了操作後,何幼霖的車便直直地開進了場中,期間還撞了幾輛躲閃不及的車。她的加入,並不突兀,很多人並不以爲意,各玩各的,亂撞一碰。
這裡是雙人碰碰車,不是家長帶着小朋友,就是情侶或閨蜜組隊,唯有何幼霖的左側空無一人。而她開車的速度極慢,別人都追求極速與碰撞的快.感,她卻如履薄冰地遊走在縫隙,減少最大的衝撞。
譚少慕全程看着何幼霖像是闖入雞羣裡的醜小鴨一樣,格格不入,嘴角翹起了不明顯的弧度,“適應的差不多了。遊戲正式開始。看見藍色的車沒,坐着一對父子。去吧。”
何幼霖聽見命令,舉目望去,在混亂的場中搜尋了半天才找到目標,在最北的方位,與最南邊的她隔了一個場地。
何幼霖朝着他們開去,七拐八拐,卻越來越偏離目標,每次轉彎都轉過頭。而那部藍色的車子又不是靶子,等着她上門。整了半天,何幼霖連他們的車邊都沒捱上,更別說撞上去。
“不行不行,完全不會。”何幼霖氣餒道,“我天生就是方向感不行。”
“急什麼?”譚少慕全程看了一遍,大概知道她的毛病在哪裡,冷靜道,“別緊張,這又不是真車,撞不死人。你就瞎開好了。不用你動腦子,跟着我的節奏走。”
“現在方向盤打左,默數三秒鬆開,然後……”
譚少慕低穩的聲音在鬧騰的場地裡如清流緩緩流入何幼霖焦躁的心土裡。
確實,只是遊戲罷了。又不是真槍實幹,就是她撞錯了人,也不用負法律責任!
何幼霖這麼一想,漸漸放空自己,肌肉不再緊繃,全身心投入到遊戲中,在譚少慕的指揮下,彷彿與車子融爲一體。它是她的手,她的腳,她要走哪裡,它就開去哪裡。
“彭——”
白色的車終於觸礁在藍色的車上,面對父子一臉錯愕的表情,何幼霖揚起了一個得意又欠扁的笑容。
此時,譚少慕的臉上也不自知地浮現出一個少有的明朗笑容。
“很好。下一個。那個紅色的,看見沒?”
“哪個?”
“最右邊,倒數第三個,坐着一男一女。”
“ok!”或許第一關順利通關了,何幼霖心裡沒了最初的尷尬緊張,對這個遊戲也開始躍躍欲試。她在譚少慕指揮下,攻克一座又一座城池,像是打了勝仗的將軍。
明明自己被撞的次數更多,更慘,但她一點不在乎,也沒有留意。她的眼裡只有自己的目標。
“玩的不錯。最後一個目標,完成了給你買冰淇淋吃,草莓味的。”譚少慕如君王般屹立高城,俯視着由他操控的全局,誇獎着他的將領。她是他的棋子,進退由他。
此時,早過了愛吃草莓冰淇淋的何幼霖卻聽的心口一陣悸動。
隔着茫茫人海,她看着遠方西裝筆挺的男人,眼眉如畫。他對她的瞭解,遠超乎她的想象。這樣高高在上的人卻願意用心在瞭解她這種小人物的喜好上。
遇見這樣的男人,即使他不愛她,也值得她用心相守這段婚姻吧?
“哪個?”她的聲音前所未有的溫柔。
“白色的車子,那個染黃毛的非主流,看見沒有?他車技不錯,留給你當畢業考試。”
那麼顯著的人物特徵,確實很好找。何幼霖看着那人穿着花襯衫,流裡流氣的樣子,直覺就很討厭。
“他呀,不用冰淇淋。送你了!”說完,不等譚少慕指示,何幼霖摘下耳機,熟練地拐了個大彎後直衝目標人物。
手機聽筒傳出掛電話的忙音,譚少慕也按了掛機鍵,嘴角淺淺勾起了一絲柔和的笑。
而他們的目標人物正沉迷於自己的狩獵遊戲,追逐他的目標,完全沒有發現何幼霖的車正極速朝他駛來。
Perfect!
何幼霖的車毫無例外地正中目標,直接撞在對方的車身正側面。兩輛白車構成了一個“T”字。
車裡的女人弱不禁風,慣性下狠摔在黃毛男身上。黃毛男應是被她壓到了的某處,直接爆粗口,“草他大爺!誰撞的老子,不長眼?”
何幼霖撞了那麼多人,還第一次遇見玩碰碰車撞不起的人,心裡鄙夷卻不想多生事端,笑着道歉,“不好意思,第一次玩。”
黃毛男一聽這個悅耳的聲音,直覺是個美人。等他看清肇事方的容貌後,更是心癢難耐,眯眯眼瞬間色光大亮,“喲,小妞長得不錯啊。不會玩,哥哥教你。”說完,還想把自己身邊的女人趕下車。
深秋天涼,他的女伴卻衣着暴露,臉上畫着濃妝。見黃毛另覓新歡的猴急樣,她氣惱地罵咧了兩句髒話就扭着腰肢離開了。
何幼霖卻不管這女人在罵什麼,在蹙眉看向黃毛男時,她只憤怒於自己看清的這張臉。
這張臉,即使多年沒見,她也不敢相忘!
何幼霖狠狠一怔,臉上血色急劇消退。像是被人掄了一棍子,胸口悶悶發疼。她瞳孔猛地一縮,憤怒和恨聚沙成塔。雙手死抓在方向盤上,抓的很緊很緊。愈演愈烈的恨意下,她毫不猶疑地把車倒退幾米。
黃毛男以位她要逃了,剛轉頭要追擊回去,卻見何幼霖的車子又朝自己勢如破竹地開了回來。
兩個人的車頭狠狠地撞在一起。
黃毛男十分錯愕,似乎沒有料到那麼文弱的丫頭片子敢這樣挑釁自己。
何幼霖狠狠瞪着他,重複剛剛的動作,倒車,撞擊,倒車,撞擊……
機械的重複動作,沒有一絲遲疑與顧慮。
“操他媽!”黃毛男被徹底惹怒了,脖子上的青筋也爆了出來,驅車反擊。
之前,他是沒防備才被何幼霖得手。眼下他被挑釁的怒氣滔天,自然狠下手,把何幼霖的小車撞的滿場倒退。
何幼霖狼狽極了,幾乎是被他吊着打一樣,毫無還擊能力,卻不甘心就此退場,每每被撞得飛出場內,都一次次開回去。車上的手機響個不停,譚少慕三個字在屏幕上亮的扎眼,她卻抽不出一絲心思理會。她全身心的投入在這場瘋狂的撞擊遊戲裡。
這樣針尖對麥芒的相撞,雖然不多,卻也常見,沒有特別的爭執衝突的話,工作人員並不會管。
黃毛的女伴退場,卻出口處被一個極爲俊美的男人攔住了路。她久經夜場,什麼有錢人都見過,但這樣優質的極品卻還是第一次見。連她被黃毛男棄珠擇魚目的行爲弄出的火氣也消了大半。
“這位老闆,無論有什麼需求,我都給你八折優惠。”她媚眼煙視,靠近一步。
一股刺鼻的香水逼得譚少慕退了一步,“他是做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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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魯莽,在不瞭解敵人的情況下絕不妄動,是他的思維和行動習慣。
“他?”女伴愣了愣,疑惑地看了眼場中的黃毛,很快反應過來這個男人應該是那個瘋女人的同伴,提醒道,“你說趙哥啊。道上混的。我勸你叫你的妞兒給他道個歉,真得罪他,不是有錢就能解決的麻煩人物。”
“哪條道上的?”
女伴心裡一驚,狐疑這樣的優質男人難道也有什麼後臺勢力不成?想到自己若是把趙哥的事說給對方,真弄出點什麼事端來,自己以後的日子怕是要難過了,並不接話。
譚少慕沒再開口,而是直接抽出幾張大鈔。
紅彤彤的紙鈔刺得女伴眼睛一亮,開始知無不言,“他本身就一個放高利貸的混混,就是能打,不怕死,在道上有些名氣,才被人看中了,收了當小弟。真不能惹的是他上面的人。不過上面的人是誰,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不過,皇宮娛樂城,你應該聽說過。據說,那人就是娛樂城的幕後老闆,黑白兩道都有關係。”
譚少慕對那幕後老闆沒興趣,但聽到“高利貸”三字時便想通了關鍵。
他知道,何幼霖父親車禍癱瘓後得了不少賠償金,但一大部分都拿去還了她借的高利貸。
至於那時候她一個高中生怎麼會跑去借高利貸,資料上沒寫,他也沒在意,更沒去追查。
譚少慕按下疑心,買票進場。
即使是雙人座的豪華碰碰車,也只能勉強容下他這麼高大的身軀,甚至只能委屈他的大長腿不能舒服地完全伸展開。
他脫下西裝外套,放在空着的一邊座位上,然後解開襯衫最上面的兩顆鈕釦,挽起袖口。如果不看他此刻坐的卡通形象的車有多幼稚的話,這樣畫面還是相當性感養眼的。
看着黃毛男一再囂張地撞擊何幼霖的車子,嘴裡還叫罵不停,譚少慕薄脣含笑,眉目卻帶着冷冽的寒霜。
他長驅直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向前方的戰場。
就在黃毛正準備再次攻擊時,譚少慕所駕的囂張紅車已直追而至。他手腕有力地甩了一把方向盤。車頭就沒有任何迴旋餘地,直朝黃毛的車頭狠狠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