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聽“安排手術”,立馬乖乖將碗接了過來,大口喝下。
喝完後,身上方纔有了點熱氣,將碗遞給李嫂後,接着便盯着顧傾城的眼睛說道:“顧傾城。你可要說話算數,明天就給我安排醫生!我可告訴你,我肚子裡的胎兒不能再等了,月份再大,動手術會更痛苦的。”
顧傾城臉色陰沉的看了我一眼,應道:“嗯,你早點休息。”便起身出去了。
我看着他推門離去的背影,他這是還要回霖城?湯若嘉那邊還沒搞定嗎?
我明天要動手術,他豈不是要再回來?一天來來回回幾趟的跑,不累嗎?
胡思亂想着睏意又上來了,便躺下睡覺。
睡到半夜,嗓子乾乾的,有點兒口渴,起身披了衣服,去客廳倒水喝,開燈卻看到顧傾城面無表情的坐在客廳沙發上。
大半夜的。一聲不吭坐在那兒,嚇死人了。
我冷笑了聲,是不是又在做戲?給誰看呢?如果我要不出來倒水喝,豈不是白做了?
瞥了他一眼。喝完水便回了主臥,剛躺到牀上,聽到隔壁臥室開門的聲音。切,去客臥睡更好,我還清靜哪。
第二天一早,顧傾城倒是說話算話,開車帶我去了島城最大的醫院,掛了婦產科後,醫生給開了一系列的檢查單。驗血驗尿完畢。最後又經過一輪痛苦的憋尿,做了彩超。胎兒發育良好,快三個月了,醫生還給拍了四維彩超照片。
我接過照片,仔細看了看,照片拍的很清楚,稚嫩的嬰兒蜷縮着小小的身子,腦袋大大的,胳膊腿卻細瘦。一根手指般粗的臍帶應該是連在我身上的。胖乎乎的小臉兒,眼睛緊閉,表情安詳而可愛,五官雖不立體但卻生動,模模糊糊的好像有點兒顧傾城的影子。
我一時驚呆了,捏着照片的手指不停的抖着,這就是我肚子裡的孩子嗎?原來他已經默默的長這麼大了,我看着那張小小的臉蛋,突然間從心底裡生出一股濃濃的愛意來,這麼可愛的孩子,我卻天天想着把他殺死?這還是那個連螞蟻都不曾踩死過一隻的我嗎?
顧傾城看我愣愣的站在那兒不動,叫了我幾聲,見沒反應。便走了過來,一臉疑惑的將照片接過去,看了看後又遞給我,臉色陰沉得更厲害了。
他聲音冰冷的說道:“去吧,一會就到你了。”說完便拉着我的胳膊往前走。
我又將照片拿出來邊走邊看,想着一會這個小生命,就要化成一灘血水,好殘忍,我的心又開始痛了,先前從未有過的痛,錐心徹骨的痛,眼淚情不自禁的流出來,喉嚨也痛,兩腿虛軟無力,大腦一片空白。
我壓抑的捂住嘴,將臉側到一邊暗自流淚,顧傾城看了看我,默默的掏出手巾遞給我,我接了來擦乾眼淚,可剛擦完新的眼淚又流了出來,不停的擦,不停的流。
顧傾城慢慢拉過我,將我摟到他懷裡,此時的我好像從未有過的無助,虛弱的趴在他寬厚的懷抱裡,不停的抽泣,腦海裡一直是那個軟軟的小嬰兒,那是我的孩子,我的骨肉。
可一會他就要死了,死了……
最後,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嗓子痛得要命,護士在喊我的名字,顧傾城低下頭來,用手指慢慢揩去了我臉上殘留的淚,在我額頭輕輕一吻,接着嘴脣湊到我耳邊說道:“艾希,到你了。”
我淚眼模糊的擡頭去看他,那張清清冷冷的臉上似乎帶了從未有過的疲憊和無奈。
我鬆開他的手,慢慢走向手術室,關上門後,又看到了穿着白色大褂的醫生和銀色閃亮的醫療器械,我突然間像瘋了似的,拉開門便往外跑。護士在後面連聲喊着追我,我不管不顧的一直跑啊跑,全然忘記了自己還身懷有孕,一直跑到顧傾城身邊,我猛的撲倒在他懷裡,聲嘶力竭的哽咽道:“傾城,你帶我走,帶我走吧,走得遠遠的,我不想做手術,不想……”
他臉色緩了緩,許久,沉聲道:“艾希,這可是你自己選的,不要後悔。”
我歇斯底里的哭道:“不後悔,快帶我走,我一刻也不想在這兒呆,快走!”
此時護士也追了上來,剛要開口說些什麼,顧傾城對她們擺了擺手,示意手術不做了,她們才轉身折回去。
顧傾城扶着我往車子方向走去,我越走越快,最後幾乎是小跑起來,顧傾城不得已的也跟着我快步走。
直至他開口說:“你慢點,不怕摔倒?”我方纔注意到自己太過驚慌失措。
一直等到重新坐到顧傾城的車裡時,一顆心纔算稍微安定了下,又將那張彩超照片拿出來看,心裡暗暗說道:“寶寶,你方纔不怪媽媽吧?媽媽也是迫不得已啊。”
顧傾城微微側臉看了看我的動作,沒說什麼,轉過臉去專心開車。
當下車後,重新回到先前那棟別墅時,我又開始後悔了。
走進臥室後,指了指窗外的白色雕花防盜窗,看着顧傾城說道:“你能不能把那個給拆了?看到那個,我就感覺自己像是在坐牢。”
他笑了笑,出去吩咐傭人,立刻將鐵窗拆掉。
我看着傭人拿着工具叮叮噹噹的拆着防盜窗,心情卻並沒有好多少。
其實我自己心裡跟明鏡一樣的清楚,真正的牢籠並不是這個,而是我的心被禁錮了。
木然的站在那兒,也不知看了多久,直到傭人將雕花鐵窗全部拆卸乾淨,房間也安靜了下來,最後,我懶懶的走到臥室沙發上坐下。
顧傾城也走到我身邊安靜的坐下,我看了看他的臉,突然間就摟緊他的腰,頭埋到他溫暖的懷裡,情緒無比激動的說道:“傾城,你和湯若嘉分手吧,我們倆結婚,我們倆結婚好嗎?你已經很有錢了,還要那麼多錢做什麼?再說了,我花不了多少錢的,真的,我很好養的。我自己也可以賺錢,我可以上班,可以寫稿,還可以……”
顧傾城伸出手來,輕輕的將我披散開的頭髮慢慢整到耳後,眼神清亮的看着我說道:“希希,我想給你最好的,你等……”
我猛的搖頭打斷他的話,連聲說道:“不,我不想等,也不能等,再等下去,我的孩子就要出生了,而你也會和湯若嘉結婚!到時我就不得不做你的幾夫人,幾姨太太了對嗎?我不想做一個被人唾棄,見不得光的外室,姨太太之類……我不要最好的,傾城,我只要你。你愛我,對嗎?你是真的愛我對嗎?那我們倆私奔吧?我們私奔好嗎?傾城?”說到最後,我已經滿臉上淚,捧住他的臉,情不自禁的吻上這個男人的熟悉的脣,他也猛烈的回吻着我。
吻完我的脣,又輕輕的吻幹我臉上的淚。
接着站起身將我摟住,身體想緊緊的貼住我時,方纔發現中間有了障礙,肚子微微已經鼓起,好像又長大了些,是不是最近太能吃了?
顧傾城看着我的腹部,我尷尬的笑了笑,低下頭去說道:“我好像長胖了。”
顧傾城微微笑道:“嗯,胖點好。”
我看着他的臉,正色道:“不許轉移話題,剛纔說的私奔,你答不答應?”
顧傾城一邊脣角微揚,淡淡說道:“我們現在,可不就是在私奔?”
“這不一樣,我說的私奔是放下一切,去到只有我們倆人的地方,你懂的……”說到最後,我突然間就有些詞窮了。土盡宏技。
顧傾城溫柔的看着我,哄勸道:“希希,先把孩子生下來再說,好嗎?你想像一下,如果只有我們兩人,我既要忙工作,還要照顧你和孩子,會是什麼樣的情景?”
我眼前就突然浮現出一個畫面,他抱着個不停大哭的嬰兒,手忙腳亂的情景,忍不住噗哧一笑。
顧傾城看我笑了,大概以爲他勸住我了,便說道:“我霖城那邊還有事要處理,先回去了。明天讓你朋友來陪你,不許胡思亂想。”說完在我額頭輕輕一吻,目光溫柔的看了看我,便轉身推門離去了。
夜間睡在柔軟的大牀上,一邊輕輕摸着我的肚子,一邊將拍的彩超照片又拿出來,看着照片上面那可愛萌萌的小嬰兒,覺得心裡暖暖的,禁不住猜想是男孩還是女孩呢?長得這麼帥,肯定是男孩子了。長大後會不會像顧傾城一樣高大英俊,帥氣逼人?會不會也像他一樣,性格多變,捉摸不透?纔不,我要讓我的孩子像我一樣性格開朗陽光,純真善良。
懷孕這麼久了,好像都沒怎麼反應過,看樣子我的孩子還是個很乖的寶寶,這麼小就知道心疼媽媽了。
生下來後,叫什麼呢?
顧天煦是“天”字輩,應該叫顧天……顧天希?正好我名字也有個“希”,而他是我的希望。
只是“希”的話會不會有點太娘了?那就叫顧天熙吧,嗯,這個名字好……
沒一會我又睡着了,哎,懷孕之後總是很容易困。
夢裡好像看到小小的孩子,奶聲奶氣喊“媽媽,媽媽”,我抱着他那柔軟的小身子,摸着他胖胖嫩嫩的小臉蛋,溫柔如水的親吻着他嬌嫩的皮膚……
最後竟然笑醒了,睜眼一看,窗外天已經大亮了。
翻了個身,想再睡會兒懶覺,門吱呀一聲,李蘇開門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