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衛平在住院部樓下等着,見到她們兩人時繃緊的臉部立刻放鬆下來,他很高興地迎上去,熱情地說:“周意,你能來真是太好了,謝謝你,辛苦你了。”
說得自己好像是使鍾志濱起死回生的神仙,周意不自然地說:“沒事,沒事。”
董衛平也不忘向範玉音致謝:“範同學,也謝謝你啊。”
範玉音被他的真誠道謝弄得不好意思,臉都紅了。
住院部很安靜,周意都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病房外站着一位頭髮已半白的婦人,面龐清瘦但身子硬朗,有一種肩挑重擔卻絲毫不垮的氣勢。
董衛平說:“阿姨,這位同學叫周意,她專門來探望志濱的。他醒了嗎?”他轉頭對周意說:“這是鍾志濱的媽媽。”
鍾母很慈祥地看着周意,微笑說:“周小姐你好,志濱剛打了針才睡下不久,謝謝你來看他。”
想不到一位面對愛子重病的母親竟是如此平靜安詳,有一種看透生死的超脫,與周意之前設想的生離死別的場面不同。她覺得自己跳動得厲害的心也得到了釋放,她對鍾母說:“阿姨,不用客氣。”
鍾母對董衛平說:“小董,你也累了,去休息一下吧。我想和周小姐說幾句。”
他點點頭,朝範玉音說:“我們到那邊坐坐。”範玉音心領神會,和董衛平離開了。
鍾母不是一個嘮叨的人,她說話輕聲細語,“由於家庭環境的關係,志濱這孩子從小就很懂事,不用我操心,他讀書成績一向很好,從小到大拿了無數的獎狀和榮譽。”
“他唯一一次與我意見不同的就是高考填志願的時候,你是他同學應該知道他曾經是省級航模大賽的冠軍,但他並沒有報考一直學得最好的物理專業,而是堅持要去學醫,說我身體不好,將來可以給我看病。”
“我覺得沒那麼簡單,就偷偷問董衛平是不是他談了女朋友,他要跟女朋友一起去讀醫。董衛平說他要讀醫有部分原因是因爲一位女同學,但是她兩年前就轉學走了,如今志濱和她沒有任何聯繫。”
“我尊重志濱的選擇,他也如願以償考上這裡最好的醫科大學,本科畢業後被報送本校的碩博連讀,想不到現在他。。。。。。”她眼圈開始泛紅,稍停後聲音哽塞繼續道:“他知道自己的病情很嚴重,可是他很堅強,很配合治療,從來沒有喊過辛苦,還處處安慰我。”
“有次我聽到他對董衛平說,不知道周意現在怎麼樣了?如果可以見她一面那該多好。那是我第一次聽說你的名字。董衛平說他傻,有十年的時間可以去找你,爲什麼沒有行動?志濱卻說他在幾年前通過別的途徑知道你已經有男朋友了,不應該去打擾你。董衛平知道他的心事,揹着他在校慶上找你,想不到就這樣遇上你了。
周意只覺得眼前一片模糊,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不讓盈於眼眶的淚水滾落。
“當董衛平告訴志濱找到你時,那天他很高興;可董衛平也說不準你什麼時候來,現在你來看他,我真的很感激。”鍾母拭去臉上的淚水,“志濱一直很堅強,可他的身體狀況到底不能支持多久,周小姐,如果可以的話,請多來陪陪他。我也明白這要求對你來說可能不便,但請原諒一位母親的自私。”
周意咬着嘴脣,兩行熱淚悄然滑落。
鍾志濱斜靠在牀頭,眼睛看着窗外的一棵大樹,感覺有人靠近,他說:“護長,那天你還說那窩小鳥剛出生,現在它們已經可以飛了。”
來人沒有答話,不像護長的風格。
他轉過頭來,眼睛頓時有了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