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若有什麼不明白的,妙玉一句親家太太不會答應,解答了她心中許久的疑問,不過她倒是不很怪柳太太,屁股決定腦袋,什麼位置說什麼話,她纔是小柳氏的親孃,自然要站在小柳氏的位置上想這些事,所以這麼想真沒什麼錯,想想,這些年,賈珠是一直在幫自己處理家事的,她以爲賈珠知道,小柳氏應該知道,可是剛看小柳氏回來那失魂落魄的樣子,估計賈珠那小子不知道出於什麼原由,並沒有跟媳婦說啥。她纔會跟賈政說,乾脆當着孩子們的面交個底算了,反正她總要說的,藏着掖着的反而傷感情。
周瑞家的已經拿了家裡的賬冊在邊上等着,聽艾若開了口,就默默的把賬冊放在了炕桌了,也不用人叫,自己帶人出去了。室內就只有他們姓賈的人。賈瑩也想出去,畢竟她雖說姓賈,可是她是侄女,不是女兒,留下也不太好。
艾若對她擺擺手,意思是,她可以留下,她要嫁的人家也是大富之家,婆婆雖說笨點,可是公公可是精明強幹的,所以她也知道點內裡的事,將來總也不能她跟着吃虧不是。想到這兒,艾若又笑了,果然是屁股決定腦袋,自己站在賈瑩的立場上,就馬上不顧妹妹了。所以真是一時說一時的話!
回頭再看看兒子、媳婦、女兒,艾若不禁想嘆息了,長媳婦似有鬆了一口氣,又有些忐忑的樣子;小兒子還不在狀態上;小兒媳婦倒是一派輕閒,顯得從容了;小女兒跟小兒子一樣,好像覺得跟自己無關,一點都不在意的樣子,這讓艾若怎麼能不嘆息,合着自己教的孩子,完全就不關心自己將來的生活,再說直白一點,他們都指着靠爹媽一輩子嗎?
給了兩個白眼給兒女,他們總算還知道怕個人,馬上收起輕視的態度,正襟危坐起來,等着老孃開口。
“這是我和老爺分家時的單子,我們就是帶着這些東西從榮府裡出來的,一晃也二十年了。”艾若先拿了分家的單子遞給了長媳。長媳看了一眼,轉手遞給了黑炭,他們一一的看了一次,再轉回了艾若的走上。
艾若又遞出下午才做的全部的家產的單子,當然,這裡不包括着自己的嫁妝部分,再遞了出來。
不看質量,光看數量,小柳氏都嚇了一跳,從剛剛薄薄的一張紙,變成了好幾張紙。上面寫得滿滿的,有莊子、鋪子、宅子。
“兩歲起,珠兒就跟着我在炕上算賬,我問他聽得懂嗎?他就繃着小臉跟我說,家道艱難。是啊,家道艱難,珠兒和瑗兒就是知道家道艱難,所以處處比人家努力,從小他們就知道要開源節流,要幫着父母重塑家門。老爺努力上進,我呢也沒什麼用,只能努力讓家裡的錢一點點的變多,讓老爺的薪水能養活我們一家人。我們就跟小螞蟻一樣,有點錢就買鋪子,買房子,等外頭有好地了,賣了鋪子、房子,加上後攢的錢,就去買地,我們是一分都不敢亂花的。買了地就想,這塊地給誰,那塊地給誰,皇后娘娘就笑話我,說生這麼多孩子,一輩子就爲了孩子辛苦爲孩子忙。”艾若輕輕嘆息了一聲,這二十年,想想,除了努力避開那既定的命運,她好像就是在努力爲孩子攢錢,買產業,努力讓孩子分將來能多分一點。
“這裡除了瑩兒,他們兄妹三個,都是我親生的,兩個女兒我也不會有所偏向。瑗兒是夫家門第過高,於是嫁妝是按王妃的品階給辦的,當然就算不是嫁郡王,她那份我也會那麼給,不過不會給得那麼張揚,我寧可把房地契給她壓箱底,也不會出那個風頭;至於說璮兒,也是這樣。該給的份額,我不會少給。所以璮兒的嫁妝,是我和老爺早就攢出來的,在裡面,我到時會單立出來。剩下的,就會按着朝庭法度來分給他們兄弟。”
“我從太爺手上拿到了,我們會完整的給長子,這是祖產,珠兒媳婦,你回頭跟珠兒說,就說是我說的。今兒立個規矩,當年我從榮府裡帶出來的產業,只傳長子嫡孫,誰也不許賣,賣了就是敗家子,賣了就不配是我們這一房一子孫。”賈政接口說道,表明,他從榮府裡帶出來的那部分產業,是不許賣的。
這是他和艾若商議之後決定的,現在京中賈家的族產也立了規矩,每年都要買一定數額的祭田,現在賈家人出仕的極多,慢慢倒是越發的興旺起來,慢慢的都在搬出榮寧街,但新的人口也在慢慢的長大,賈政夫婦都不是那種有聖母情懷的主,她們想的是,一個越來越興旺的大家族,其實也代表着越來越容易出敗家子。之前是勵精圖治,現在呢,整個家族都有錢了,這不是一件好事,外人他們不想管,可是他們自己的家門怎麼辦?想來想去,她們又不能說分宗,自己獨立出來,好設立自己的祭田之類的。於是只能想到,把賈政當年繼承的那些東西變成一個獨立的所在,雖然不能保證所有子孫,但是,至少有這一部分在,他們長子嫡孫那支,總不至於被餓死吧。
艾若也覺得他們是瞎操心,他們能管得了子孫的千秋萬代嗎?不過看賈政認真的樣子,也就答應了,對賈政來說,子孫的千秋萬代比他自己要重要得多吧。所以這是大事,她就不插嘴了。等着賈政說完了,她想想擡起頭。
“這是賈家公中的財產,還有一部分是我的嫁妝。我在生完璮兒之後,我嫁妝產業的收入就歸在公中了。那部分,就是我給璮兒攢的嫁妝,到時你們可以去查。每年都會有一筆固定的銀子轉到賬上,買產業,或者其它。璮兒是意外,所以我不會佔你們該分到的份額。她的嫁妝,直白一點說,那是我嫁妝收益買的。當然了,你們是兒子,你們要想,我的嫁妝,將來也是要傳給兒子的,所以還是侵佔了你們利益……”
“兒媳惶恐!”小柳氏和妙玉嚇得臉都白了,一齊站起,齊聲說道,甚至沒敢聽完。要知道,婆婆的嫁妝那是她私有的財產,完全私有的東西,他們自己也有嫁妝的,她們自然知道,這部分,是她們要用一生的,她們一定要小心的守住了。現在婆婆說,她那部分的收益給小姑子買了嫁妝,所以並沒有佔之前賈家公中的便宜,但是,明眼人也自然會想到,婆婆的將來也是兒子的,現在拿出來給了姑子,也是侵佔了兒子的權益。但被婆婆挑明瞭說了,媳婦還真不敢說啥了。
“將來分家,公中的,我都會分給你們,這宅子是公家的,不是咱們家的,所以等老爺致仕了,要還給朝庭的。不過你們也不用擔心,我和老爺說好了,他致仕了,會帶我出去走走,看看這大好河山。等玩夠了,我們會住在郊外我嫁妝的小莊子裡,不會讓你們伺候的。等我們死了,我的嫁妝會平均分給你們四兄妹,不偏不以。就這些吧?”艾若看看賈政,公中的產業都交待了,她的嫁妝不用交待,不過她也說得很清楚了,她和賈政養老用不着孩子們,等着他們死了,她的嫁妝子女平分,人人有份。
“娘!”小柳氏臉青了,直接撲的一下跪在了賈政夫婦的面前。他們一怔,艾若忙起身去扶,卻扶不起來。
小柳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僕在地上,看那樣子,簡直就是痛不欲生了。
“她咋了?”艾若看賈政。
賈政就更茫然了,他們說自己退休的生活,這是艾若一直期望着的,幾乎快盼了一輩子,現在好好的,這位咋哭得跟死了爹一樣。
“大嫂定是覺得爹孃不讓他們伺候,覺得爹孃是認爲大嫂不好,於是不喜歡他們。”賈璮翻了一個白眼,起身拉了拉小柳氏,“大嫂,你哭早了。我娘什麼脾氣你不知道啊,就煩我們。早先把大哥,大姐都扔給姑媽。二哥扔到山上,我是沒處可扔,於是沒法了,湊合着養着。估計等你們分家了,再找個好欺侮的把我嫁了,她就終於可以不要我們了,帶着爹跑路。所以她只喜歡爹,誰也不喜歡。”賈璮憤憤的說道,本來聽着老孃說自己嫁妝時,還挺感動,結果,來一句,自己是意外,於是沒法子,從她嫁妝裡把自己的嫁妝攢出來,合着之前,對老孃來說,自己就是個多餘,太可氣了。
賈政噗的笑了,點點寶貝小女兒的小鼻子。但並沒有斥責她,看看小柳氏,想想,柔聲說道,“年青時就跟你婆婆說,有機會我就帶她出去走走,說了二十年了,也沒什麼機會。就連上個茶樓,她都覺得新鮮得緊,所以我致仕,帶她出去玩,是她盼了一輩子的,跟你們孝順不孝順沒有關係。至於說將來,我一心向學,而你婆婆又不憊懶的性子,留在城中,各種應酬,她不耐煩的。不是不讓你們伺候,只是嫌這裡煩。你們有空去瞧我們即可。”
“就是,被你們煩了一輩子了,老了還跟你們一塊住,還嫌不煩嗎?”想想紅樓裡,賈母半夜被人叫起,有事,兒子還得來煩她拿主意,開會還得到老太太屋裡,這得多無聊的人才會幹出這事來啊?她老了,纔不想管事呢,沒得煩。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