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小姐,你做噩夢了?”碧霄藉着燈光打量她,見她淚流滿面,呆怔的雙眸中滿是哀傷,樣子迷離,好像還沒從夢中完全清醒過來。她從袖子裡取出一方絲帕,爲她擦掉淚水。摸到她額上,觸手依然很燙。
“病中難免胡思亂想,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南宮小姐,既來之則安之,還是保重身體的好。”少女柔柔的聲音煞是好聽,可南宮雨陌就像什麼也沒聽見,只是睜大眼睛看着牀頂。
“你看你有多憔悴,再漂亮的人,也經不起這麼熬啊。”明明是十七八歲的姑娘,可碧霄此刻說出的話老氣橫秋,“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時光最是摧人老,你如果再不珍惜自己,轉眼就成昨日黃花了……”
南宮雨陌一愣,這種說話的腔調,怎麼讓她覺得怪怪的?一位十七八歲的少女,感慨紅顏易衰?心裡閃過一個模糊的念頭:這女子難道是在富貴人家,見慣主人妻妾成羣,而那些妻妾害怕色衰愛馳?或者……是宮裡出來的?有誰比皇宮裡的女人更怕失去青春美貌?
儘管發着燒,頭暈乎乎的,可南宮雨陌的思維並沒有因此遲鈍。她轉過臉來,霧濛濛的眼睛看着碧霄,問道:“你是宮女?”
碧霄吃了一驚,顯然沒想到南宮雨陌會由她的話引發猜想,不過她立刻展顏笑道:“南宮小姐急什麼?該知道的時候自然會知道的。我只是個丫環而已,奉主人的命令在這裡服侍小姐,可不敢胡亂說話。”
“你主人是誰?就是那天押送我上島的那位穿青蒼色衣服的男子?”南宮雨陌不死心,追問了一句。
這次碧霄倒沒推脫,答道:“不是他,他是我們主人的手下。”說罷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用手掩口,“好睏,南宮小姐繼續睡吧,我也睡了。”往自己牀邊走,邊走邊道,“南宮小姐還是好好養着吧,沒有好的身體,就什麼都沒了。”
南宮雨陌很清楚這一點。自從受傷被擒,又服了蚍蜉散,她的體質迅速下降,再加上一連串的打擊,就算再強大的人也禁受不住。可是無論如何,她不能讓自己再垮下去,她要弄清自己所處的環境與敵人的身份,縱然報不了仇,至少要伺機逃跑。
所以她收斂心神,安然閉上了眼睛。
又是兩天過去,南宮雨陌的燒退了,精神也好了許多。她可以在碧霄與菱兒的左右攙扶下出去走走。這島上空氣清新,樹木蒼翠,一羣羣水鳥從水面掠過,天高雲淡,風景宜人。可她不是遊人,卻是囚犯,再美的風景也無法令她開懷。
又一日,南宮雨陌沒有讓碧霄或菱兒攙扶,自己慢慢挪到院外。她試着調息,胸口中掌的地方已經不再疼痛,也沒有窒息的感覺。蚍蜉散令她全身無力,手腳提不起勁來。就算沒有追殺,她一個人也逃不了多遠。更何況這個地方在孤島上,沒有船,她也無法離開。
身軀迅速消瘦,穿在身上的衣衫都有些寬鬆了,養了這麼幾天,臉上不再憔悴,可面色依然蒼白。漆黑的眸子中折射着清冷的光,像一泓秋水。一頭如雲的秀髮披掛下來,直垂到腰際。因爲腳步虛浮,她纖細的身子猶如踩在雲霧中,有些縹緲。
就在這時,一位身穿紫色錦袍的男人出現在南宮雨陌面前,他身後還跟着五名全副武裝的侍衛。
那男人大約二十來歲,衣着華貴,氣宇軒昂。皮膚很白,鼻樑很高,嘴脣很薄,眼睛狹長而嫵媚,可是那雙眼睛裡射出來的光卻銳利而刻薄。他走到南宮雨陌面前,站住了,目光在南宮雨陌身上上下移動。
他的目光就像一把刷子,從頭到腳把南宮雨陌刷了個遍。然後勾起薄薄的脣角,露出一個笑容。
這笑容,比他眼睛裡的光更加刻薄。
南宮雨陌回視着他。這個人,她從未見過,可不知爲什麼,看到他的時候,她背上泛起一股寒意。
她不說話,只是無聲地盯着他。然後她看到男人的眼睛亮了亮,一絲意義不明的笑意從他眼底滑過。“你是南宮雨陌?”他問,用的是大鳳官話,但明顯帶着外地口音。
“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