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恢復清醒的時候,疼痛就像潮水般鋪天蓋地涌上來,蒼夜皺了皺眉頭,忍着痛,費力地坐起身。
牢房裡的光線已經暗下來,是黃昏了。
鬱離還沒醒,蒼夜伸手把一下他的脈,脈息有力多了。他恨自己現在服了酥骨散,功力皆無,否則就可以爲鬱離運功療傷了。
目光瞥見牆角下那個洞口添了兩個飯盆,他才發現自己飢腸轆轆了。他從牀上下來,一步步挪過去,將飯盆拿起。打開,發現裡面的菜色竟然十分誘人,完全不是他想象中那種連豬食都不如的牢飯。
蕭沉璧還真厚待我,他淡淡地笑。到牀邊,伸手掐上鬱離的人中,喚道:“鬱離,鬱離,醒醒,醒醒。”
掐了好久,鬱離才悶哼一聲,從昏迷中醒來。失神的眸子漸漸有了焦點,記起蒼夜的叮嚀,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喚了聲:“門主?”
蒼夜扶他坐起來,讓他靠在牆上。鬱離身上的傷被牽動,疼得眉心一陣抽_搐。
“你右臂受了傷,來,我餵你吃飯。”
“不,不用,屬下自己可以。”
蒼夜不容分說把飯菜往他嘴裡送,鬱離不敢有異議,只能一口口努力吞嚥着。好不容易喂他吃完,蒼夜又扶他躺下,然後解決自己的食物,再把空飯盆放回到洞口。
就在這時,牢門又響了,進來的卻是早上將他從刑部大牢提出,送到這裡的那位皇宮大內侍衛統領皇甫嵩。蒼夜暗道:“今天這些大人物像走馬燈似地來來去去,看來對我還真是關注啊。”
皇甫嵩向他身後的兩名逸王府侍衛做個手勢:“你們且退到外面去,我奉皇上之命,問他幾句話便走。”
那兩名侍衛顯然因爲他有皇命在身,不敢置疑,微微躬身,退了出去。皇甫嵩徑自走到蒼夜面前,目光灼灼,盯着蒼夜,也不說話,突然一把抓住蒼夜的手。
蒼夜條件反射一般曲肘攻擊,可他現在毫無力氣,哪裡會是皇甫嵩的對手。皇甫嵩牢牢扣住他的手,語聲卻是溫和的:“別動,我不給你用刑。”。
然後他拿出一把匕首,輕輕劃過蒼夜的手腕,立刻便有鮮血涌了出來。緊接着,蒼夜驚訝地發現,皇甫嵩手裡多了一個小瓷瓶,他把瓷瓶湊到蒼夜腕下,盛接着涌出來的血。
“你幹什麼?”蒼夜震驚地瞪着他,只覺得自己手上流下的血異常刺目。這個畫面喚起他腦子裡某段痛苦的記憶,他臉色蒼白,身子不受控制地顫抖了兩下。
十三歲那年,一羣人闖進他與他母親共同生活的那個冷宮,將他帶走,押進一座巍峨華麗的宮殿。那是姽王后的宮殿,他在那裡見到了傳說中的姽王后以及他的大王兄子淹。
子淹已經二十二歲,長得身材高大、氣宇非凡,英俊的五官充滿冷酷、傲慢的味道。眼裡射出的光芒凌厲而敏銳,就像一隻捕食獵物的野獸。當他看着蒼夜的時候,目光又變得貪婪而熾熱,死死盯着他,好像想要將他一口吞進腹中。
“他就是那個不足月就出生的孩子,想不到還活着,看來孟無憂和這個小雜種的命都很長。”美麗的王后,冷冷的眼神充滿輕蔑、不屑,高高在上的樣子好像將全天下的人都踩在腳下。
“若不是兒臣無意中看見他,都不知道自己還有一個長得這樣漂亮的弟弟。小時候的事,兒臣早就忘記了。”子淹的目光投過來,帶着追逐的強勢與樂趣。
“弟弟?”姽王后冷笑,“還不知道他是哪來的雜種呢。”
兩次聽到“雜種”二字,蒼夜終於忍不住握起拳頭,漲紅了臉,怒聲吼道:“我不是雜種,我是蒼夜!”
一聲抗議換來姽王后重重一巴掌,然後她立刻吩咐手下滴血驗親。看到鋒利的刀片劃開自己的皮膚,鮮血流下來,蒼夜第一次感到恐慌。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出身會有什麼污點。美麗高潔的母親,就像天山上綻放的雪蓮,她怎會讓他蒙羞?
驗血的結果,他被判定爲不是子擎親生。一個不知道來歷的私生子,一個躲藏在冷宮中十三年的“雜種”,一段不堪的身世,終於暴露在光天化日下。
那時候王宮早就被姽王后與子擎控制,而朝綱則被姽王后的父親太師尚炳霸佔。真正的國君子擎就像一個傀儡,根本阻止不了姽王后的覆雨翻雲。
蒼夜以爲自己和母親會被處死,可是子淹留下了他。他向他承諾,可以保護他的母親,把這個恥辱的真相掩藏起來,條件只有一個,讓蒼夜做他的孌童。
爲了自己深愛的母親,他同意了。在母親面前,他隱瞞了事實,他騙她,自己被子淹當作書僮,將來子淹稱帝,就會把他們母子放出宮去。
然後,就有了兩年的屈辱人生……
皇甫嵩注意到蒼夜的瞳孔驟然收縮,眼底瞬間掠過尖銳的痛苦,他皺了皺眉,有些疑惑,卻沒有流露出來:“我只是奉命行事,不管其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