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主!”鬱離與明軒脫口驚呼,條件反射一般想去扶蒼夜,卻被獨孤玄一道冷電般的目光逼退,不敢出聲。
蒼夜眼前發黑,耳邊的轟鳴聲響了很久才清醒過來,跪直身子,擡起頭來。嘴角已經碎裂,發出的聲音也含糊不清:“師父……”
“說!”獨孤玄吐出一個字,面罩寒霜。
“夜不明白師父的話。”少年半邊臉上已經高高腫起,雙眸卻依然澄澈無波,平靜地對上獨孤玄冷厲的目光。
獨孤玄扯了扯嘴角,笑容卻沒有半點溫度:“夜,你該明白自己的身份。”
“是,夜沒有片刻忘懷。”蒼夜挺直脊背,“夜是大王的影衛、殺手。”
“身爲影衛與殺手,你的命是屬於主人的,服從主人、效忠主人,隨時爲主人去拼命,這是無極培養侍衛影衛的最高準則,你不記得了麼?”
“夜刻骨銘心。”蒼夜垂眸,眼底的情緒猶如深潭內泛起的波瀾,打破了以往的幽深沉靜,卻悉數被擋在深密的睫毛下。
“可是你爲一位大鳳的女子輕易動情了。”孤獨玄的聲音變得嚴厲,那種刀鋒刮過礪石的聲音令鬱離與明軒都心頭一凜,可是兩人誰也不能表示什麼,只能像石頭一樣站在原地。
是指南宮雨陌麼?難道,那天在湖邊與南宮雨陌相遇,被師父看到了?難道因爲自己心緒不寧,沒有注意到被人窺視?師父的輕功在整個黎國都是絕無僅有的,無極之內也只有自己與師兄兩人能夠望其項背。
蒼夜的心臟狠狠收縮了一下,尖銳的刺痛涌上來,可他努力將它壓下去。“夜沒有。”他暗暗握拳,語聲依舊平靜,“夜只是大王的工具,除了忠於大王,夜沒有別的感情。”
審視的目光落在蒼夜臉上,獨孤玄的濃眉皺成深壑:“如果沒有,你不必急着逃避。”
蒼夜一震,果然,一切都落在師父眼裡。
“不,夜不是爲了避開她,只是不想敗露行跡,壞了王的大事。”
獨孤玄顯然並不相信這種解釋,他伸手,掌心攤出一張紙,那是子涵給蒼夜的暗殺名單。“爲什麼先殺劉佑誠?大王給你的名單上,第一個要殺的應該是臣相左思。”
蒼夜滯住。那張名單上羅列了大鳳皇朝位高權重的文武大臣,排在第一的是臣相左思,排在最後的是麒麟王蕭暮寒。子涵的命令是:用各種方式暗殺這些朝廷命官,製造情殺、仇殺或其它原因導致的死亡,讓大鳳朝廷陷入一片混亂之中,讓官府找不到真相,惶惶不可終日。
他要讓這些朝廷大員的死,像一根無形的繩索,慢慢地、一點點地勒入鳳宣帝蕭重彥的脖子,讓這位精明強幹的皇帝充分體會到恐懼到窒息的滋味。
而對於麒麟王蕭暮寒,子涵的策略是接近他,然後出其不意暗殺他。因爲他知道,蕭暮寒的武功深不可測,若是盲目行刺,蒼夜可能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如果別人的弱點是權勢、財富、美色,那麼蕭暮寒的弱點只有一個:義氣。強大的敵人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心懷叵測,卻被他當作朋友的人。
蒼夜沒有按照子涵給的順序去暗殺,他選擇的是能夠讓他下得了決心去殺的人。除了子涵提供的資料,他自己也在調查這些大鳳的朝廷重臣。
孤獨玄在等他回答。
“只是湊巧,夜先遇到了劉佑誠的兒子,然後才注意到劉佑誠的動向。醉紅顏殺人,時機正好,也容易讓人懷疑是嫖客之間爭風吃醋導致的殺人案,所以……”
“夜,你越來越不誠實。”獨孤玄的目光彷彿能直接穿透他的胸膛,“若不是我親自來這一趟,我會以爲你的忠心絲毫沒有改變。”
“師父!”蒼夜的聲音高起來,眼裡有些許抗拒,“夜從未改變對大王的忠心!”
“不,你變了,你心軟了,你變得不再那麼堅定!”獨孤玄沉聲,一字一句道,“是那個女人改變了你?你心中有了情,所以你握劍的手不穩了,你殺人的時候用了心!”
“夜沒有……”
孤獨玄完全不聽他的分辯,脣角的線條猶如刀削,冷峻而深刻:“大王花兩年時間整頓朝綱、增強國勢,然後派你來大鳳,削弱大鳳的江湖勢力,補充‘貔貅堂’的實力。你該知道,貔貅乃是黎國圖騰,代表大王的王權。大王賦予你這項艱鉅的使命,是對你無上的信任與恩寵。”
見蒼夜抿緊嘴脣,冷漠的臉上露出倔強的味道,他放緩聲音道:“這一年你確實做出了很大成績,貔貅堂發展迅速,你也爲大王收集了很多資料。大王對我說過,他很滿意你的表現。可現在,我親眼目睹了你在拂雲的表現,我卻對你大大失望了!”
“夜與那位女子只是萍水相逢,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師父若是不信夜,儘管向大王稟報,夜願回去接受大王的懲罰,請大王另派心腹過來。”
獨孤玄勃然變色,擡手又是一掌抽過去,卻被蒼夜舉手托住:“師父,夜剛取得蕭暮寒的信任,他邀夜在王府住上三天。師父要罰,夜不敢逃避,可若是蕭暮寒問起,夜無言以對。”
獨孤玄收回手掌,面色陰沉,指着蒼夜道:“失去大王信任,你就只有以死謝主。若想證明你依然對大王忠心,你就去做一件事。”
蒼夜渾身一震,一股寒意迅速涌上心來,侵入到五臟六腑與全身每個毛孔。他狠狠咬牙,壓住心頭的顫慄,恭聲道:“請師父吩咐。”
“殺了那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