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是個混蛋,因爲我連愛的人的心都照顧不好。我空學了那麼多的明悟,卻連關心、愛護這樣最基本的愛戀都沒能學會。
心好不舒服。不是爲了自己。
……恩,我好想快點學會【貼心】,不想再榆木疙瘩一樣的木訥人情冷暖。
我真夠不堪的。辛苦你了。好對不起,這樣子的我,好對不起你。
明明想着念着的是讓你開心。可終究,還是弄傷了你的心。
對不起,我深愛着的女孩。
對不起,童謠。
可是對不起又不能代替你的疼痛難受,這聲【對不起】又有什麼用呢?好惱火。
好惱火這樣子的不知所措。
實在好惱火。
可惱火又能頂什麼用呢?
哎!
我會內疚的。
我會記住的。
我會努力的。
我……不想心再因爲這樣子的事情而痛了。痛的我好無力,好該死,好……混蛋!
我真是個混蛋!
我第一次認可了這句話。
但可我不想混蛋一輩子,多一天也不想。
不想不想不想不想!
我只想想你,安心順意的想着你。
我一定做得到的。
一定。
突然覺得整個世界的天都黑了,黑成墨水般的永夜,沒有光,也沒有天,沒有地,除了無盡的看不見盡頭的海,剩下的只有無窮無盡的冰冷。而我此刻的心情,是比這樣的世界來得還要更黑暗的、更冰冷的、更徹底的、純黑色的——憂傷。
可我知道,自己並沒有資格去憂傷。憂傷,對現在的我而言,也是奢侈的。
我該被譴責。
可我知道沒人會譴責我。
……這讓我更加憂傷了。
譴責,會不會變成銘刻在心底的烙印呢?
我希望可以。
真的希望,能學會【貼心】。
那些我感覺甜蜜的,藏着她沒說的苦累。像是世界的左右、東西、天地、男女,相對着、矛盾着、橫古着,卻被陷入愛裡的我給忽略了。
我從來不是一個願意道歉的人,從來不是。但這一次,我是真的錯了。
我時常感覺得到愛情的偉大,但事到臨頭時,卻總只做得出很渺小的努力。
或許,真應了那句話:我們依舊在大大的絕望裡,小小的努力着。
雀躍的,歡笑着的童謠,原來,就是我心底的明亮。
【禽獸】也好,【禽獸不如】也好,在這樣的明亮面前,實在微不足道。
我看着一副要刁難死我模樣的周蕊蕊,搖搖頭,反問她,“禽獸裡有灰太狼,禽獸不如裡有柳下惠,這兩個人物,你更喜歡誰?”
雖說拿動畫片裡的灰太狼和歷史人物柳下惠相提並論有些不倫不類,但聊天嘛,又不是做經史文章,意思通就好了。
然而,我也實在沒想到周蕊蕊這麼大膽,大庭廣衆的,這樣的話都堵不住她,“當然是灰太狼了。怎麼樣?我喜歡灰太狼,你呢?你想做誰?灰太狼還是柳下惠?”周蕊蕊眼神溜着我,就像無言的說:小樣,看你怎麼選。
我,還真是不知道怎麼選好了。
……恩,不是不知道怎麼選,是該怎麼說呢?
“要我選啊……我兩個都做。”我最後這麼回答周蕊蕊。
周蕊蕊一愣,嘲笑道,“既要當婊子又要立貞節牌坊,原來你這麼不要臉啊!”
啥時候灰太狼變成婊子了呢?沒聽說呀。
我無語,看着她好一會兒,周蕊蕊不知所理,還以爲我理屈詞窮了,越發嘚瑟起來。
我實在受不住周蕊蕊那副痞賴的嘚瑟像,真能活活把人膩歪死。
我不得不開口爭論,“對待自己愛的人,當然可以灰太狼點。但對待其他的女人,總不能也灰太狼吧?所以做個愛裡的灰太狼,愛外的柳下惠,這,不是才正常麼?”
“喲?”周蕊蕊似乎第一次聽到我這種的言論,很是驚訝了一下,然後圍着我饒了一圈,古怪兮兮的假意嘆道,“真看不出來啊,你還是個君子那。”
君子,那可是儒家學說裡的人格典範,被這麼樣子誇獎,我還真沒法不高興。可就在我嘴角剛剛掠起,還來不及勾出月牙樣的笑容時,周蕊蕊那張破嘴卻又說上了,“我想起來了,嶽不羣也是君子。後來……後來他好像自宮了!自宮,不疼嗎?”她說完就看着我。
我……
“我不是君子,真不是。”柳永在一旁憋着笑,肩膀吭吭唧唧的,通紅的一張臉都快能演關公了……可問題是,就不能躲一邊耍你的大刀去嗎!沒看見我這邊臉都綠了嗎!真是……我綠着一張臉死命搖頭,君子?我可不敢認了。
“不是君子?那就是小人嘍?”周蕊蕊活脫脫笑出一副女張飛的氣概,我心裡一個勁兒的腹誹,這裡又不是長阪坡,我又不是曹兵,用得着笑的這麼嚇人麼。
而且,誰說不是君子就一定是小人了?人家東方不敗還能忽男忽女呢……擦,這例子好像比差了。
“我記得古人說過,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周蕊蕊說着話忽然進了一步,身體貼在我的身前,隨着呼吸,我甚至能夠觸及到她胸口的起伏,她的頭前傾着,仰頭瞧着我,我的嘴似乎只要向下略一低頭就可以吻到她的眼睛。就在這樣的距離裡,除了她那雙凌厲的雙瞳和修剪精緻的眉毛外,我幾乎其他的都看不到,哦,還有一個,她額頭上有一顆很大的青春痘。
可我總不能一直盯着那顆青春痘看吧,所以我這時的目光開始不知所措。一如我的心情。
但她不一樣,她始終自信十足,尤其在察覺到我不平靜的喘息後,嘴角也悄然的翹了起來,“女子與小人都難養,那女子和小人豈不就是一對了?”
“好吧!本小姐也只好委屈一下,做你的女朋友了。誰叫本小姐是女子,而你是小人呢。”周蕊蕊說着翹起腳,我就忽然感覺她整個人都變高了一瞬。哥撐死了算是個呆萌,可不是呆傻,一見這情形,馬上就想明白了怎麼回事。好傢伙,這女子要強吻我!
我趕忙向後猛退一步,讓開她。
冷汗不自覺的就這麼流了下來。想想童謠就在一旁看着,這要真那啥了,我怕我日後的日子恐怕比整夜整夜的跪搓洗版還要慘了。
然而,遠不止是童謠一道目光在死瞪着我。就這麼眨眼的功夫,我就發現孫尚香、宋子晴、辛蘭,甚至還有始終未走的人體模特、我那位青梅竹馬趙飛瑩,此時一個個瞧着我的目光都在躥火。
哪來的這麼多妖孽啊。我覺得,我的世界真是亂套了。
“嘿嘿,小瘋,行啊!怎麼樣?用不用兄弟傳你兩招泡妞絕技?”柳永抖動着眉毛極淫、蕩的問我。
“躲一邊耍你的大刀去!”我甩開他落在我肩膀上的手,心說,一個未婚妻李念嬌,再一個秘密情人辛蘭,還有一個從小立志非君不嫁的宋子晴,你丫柳永身上的關係比我乾淨不了多少。
呸!什麼叫比我乾淨不了多少?我是純潔的好吧!哥比他強多了!從來不亂搞男女關係的……
我想着想着,嘴上口哨就吹起來了。
“吹口哨是幾個意思?約我?還是要挑逗我?”周蕊蕊的話讓我連口哨也不敢吹了。說起來,我人生裡還從來沒遇到過她這樣子的女孩。未必是她不好,只是個性太過江湖兒女了,我實在不知道和這種女孩談話,應該是怎麼樣子的。
總不能左一句“英雄莫問出處”,又一句“華山我去論劍”吧。
還好有人爲了解了圍,是辛蘭。不得不承認,辛蘭這青竹女王的名頭,卻不是草包字頭的。
“周蕊蕊,白小瘋和你不是一路人。你要和男人玩一夜情,找別人去。”辛蘭站到我面前,把她向外推開幾步。
“你說不是一路就不是一路了?哼,走着瞧。”周蕊蕊小聲嘟囔抗議着,也不知道是因爲不滿辛蘭的霸道故意找事兒說,還是真的是這麼想的。
我頭疼,乾脆也不去判斷她了。
辛蘭冷哼一聲,周蕊蕊沒有明着和她駁理,她也懶得和對方計較。扯開話頭,她說起正事,“周蕊蕊,三局兩勝,天公地道,現在你輸了這個老大的位置,本應該從此做個小弟。但童謠這個女孩顯然不是這個圈子裡的人,勉強她來做老大,別人恐怕也難服氣。這樣,這一屆,兩個老大。你和童謠都是老大,但童謠不管事,除非被人欺負,否則她的一切都與你和你的手下們無關。怎麼樣。”
周蕊蕊對老大的位置還是極在乎的,聽到辛蘭這麼說,神情馬上就不一樣了,若先前和我戲耍時神態稱得上是玩世不恭的話,那現在整個就是一副神采飛揚的模樣。
“行!青竹女王說什麼,那就是什麼。”她也會說話,半點不肯丟了自己的臉面。
我心裡感嘆,還真是半點也不肯吃虧的人。
但總算都解決了,關於她和童謠的矛盾。
幸虧我身邊有這樣的一羣朋友,否則,我還真不知道有什麼辦法可以幫到童謠。
“走!我請大家吃飯。”我看着轉過身來望向我的辛蘭,發自內心的笑起來,然後對着朋友們高喊了一聲。
所有人都笑了。每一臺車都先後的發出馬達轉動的轟鳴。
柳永的蘭博基尼跑車副座車門敞開着,正等着我。
我仔細想了想,隔着不算遠也並不近的距離站住,並沒有靠近,我看着童謠,用力的揮着雙手,手腕上的疼和身上沒擦洗淨的油料都在默默的提醒着我,我心的真實,我情感的真實,我想童謠開心——這個真實。
“我走了。”我對她說。
童謠看着我,似乎也有一些要對我說,但沒說出口的話,她沉默中看着我,兩三秒後,問我,“走了?”
走。明明只是一個簡單的動詞,可在深陷於情感裡的我心裡,卻有了別樣的味道,一種會讓我好害怕、好捨不得的味道。
“後會有期!我們一定會後會有期的。”我喊着,也不知道這時的自己怎麼了。沒有世界末日,我又在激動個什麼勁兒呢?
童謠看着這樣百感交集的我,良久,良久。……接着她猛翻了個白眼,“廢話。住的那麼近,怎麼可能會見不到。”她說。
是啊,就隔着一個客廳,在同一個房子裡住着。……這,的確算【住的挺近】的。我撓撓頭,不好意思的笑了。
笑我的腦殘。
“好啦!別膩歪拉。我肚子都要餓扁了。”柳永衝我喊。最細膩的情感,即便是最好的朋友,也難以明瞭的。
我收斂起傻笑,與童謠揮手告別。轉過身,我走向柳永的車。
而一個人,就在這樣的瞬間,出現在了我的身邊。
“我們,還是朋友嗎?”是趙飛瑩,是人體模特,也是我的青梅竹馬。
“爲什麼不?”我奇怪的看着她,不理解爲什麼她會這麼說。
朋友貴以誠,這其實是交友的一種好高的標準。所以我這個人其實很難交到一個朋友的。也因爲這樣,我也很難因爲一些小事,就和朋友反目。
而對於如今的我而言,除了童謠,一切其他,都是小事。
趙飛瑩看着我,看着我正奇怪看她的眼神,鬆了口氣,笑出來。她撥弄開擋到眼睛的秀髮,彎出一縷弧,用一種俏皮的眼神望着我,“如果,這個世界上只剩下兩個人,一男一女,一個我和一個你,沒有其他人,你,願意和我結婚嗎?”
我沉默了。良久,我搖了搖頭。
“不願意嗎?”趙飛瑩一雙瞳子瞬間哀傷下來,像是曾經明亮在眸子裡的月亮被天狗給吃掉了,剩下了毫無生命的黑,暗淡、慘然、絕望。
我被她這樣的目光震驚了。我甚至開始懷疑,我的童年,是否忘記了哪些,應該是很重要的回憶?
可即便是這樣又能如何呢?能怎麼辦呢?我想起童謠,想到我唯一的一顆心。
我,始終只有一顆心,所以也只能愛一個人。
我的心只有那麼大,裝下了她,再也裝不下這天下的其他了。
但面對這樣的趙飛瑩,我又怎麼敢,怎麼能那麼殘忍的直話直說呢。
“……不知道。我是不知道。”我只好這樣的回答她。
趙飛瑩的眼睛亮了下,像是一抹生機從泥土裡掙脫而出,渴望發芽,渴望雨水的滋潤,渴望活下去。
“不知道嗎?”趙飛瑩咀嚼着我的話,良久後,問我,“會知道嗎?”
我苦笑,搖頭,“不知道。”
“哦……”趙飛瑩失望的低下頭,但這一次只是一個瞬間,她很快的擡起頭,眼神中流露出執拗的自信,“我不會放棄的!”
哎!我不知道還可以和這樣的趙飛瑩說些什麼,只能轉過身,揮手告別。
做人,想要面面俱到真的好難。
寧負天下不負卿。我,也只好只做到這種程度了。
或許,我根本做不成君子。君子心存天下。
可我的心裡只有卿,沒有天下。
“不懂。”就在我的身體走過賓利時,車上的羅琦開口了,伴着一嘴濃重的煙味,我微蹙眉,但還是停下了腳步。
我知道,他在和我說話。同車上的李念嬌此時緊張的眼神已經說明了這個事實。
“不懂什麼?”我問他。
“我不懂你這樣一無是處的人,爲什麼還會有人喜歡!”羅琦,是在質問我。
我眉頭鎖的更緊了。我與人向來是合得來便玩在一起,合不來就各奔東西。很不喜歡這樣的撕破臉。
我若真的撕破臉,那要麼是準備絕交;要麼是這個人對我太重要了,我需要她的認同,然後,和我做永遠的朋友。
羅琦和我這兩樣都不是,也都算不上,所以,我沒有和他撕破臉的意思。
但我也不能對他置之不理。嚴格說起來,他是我朋友的朋友,是柳永的朋友。我對柳永的尊重,讓我不能全然無視他,那樣會太不禮貌。
若他只是我偶遇到的人,我這時候根本不會理他。天下有近七十億人,若是每個人說一句我什麼我就要爭論就要辯解,那我也乾脆別活了,弄個喇叭,當個人體解說機更好。
別以爲有錢人有多了不起。我只要吃得飽飯,也不缺錢。
“你呢?你有缺點嗎?”我問羅琦,當然,這種問題,根本不需要他真的回答,因爲他無論怎麼回答,他都不會沒有缺點的。
“一個和你相交很短的朋友,比如說我,還來不及瞭解完整的你,只是看到了你的一個片面,但這個片面,恰好是你的弱項,你的缺點,是我討厭的地方。然後,我當然不願意和你做朋友了。”我看着羅琦,平心靜氣的說,“其實,排球把我們分成了兩類人,分成了專業與業餘,這隻能說明在排球的領域我不如你。就像是我游泳好,是救生員。那你在游泳上,對我而言,就是業餘的一樣。而在更多的領域,其實我們沒兩樣的,比如說吃飯,我們對美食的考究程度可能就差不多,我想你也不會像西方貴族那樣學習那麼多的進餐禮儀和菜色名目。還有穿着上,我想我們的眼光未必分得出個高下優劣。人的一生吃穿住行都是必須品,這四項貫穿人生的事情裡,有人只求吃飽穿暖,懶得精研。有人精研考究,生活的點滴都充滿了歷史的痕跡。但無論人是怎麼活的,都是一個很私人也很自我很自由的態度,就像是藝術,無論是寫實還是抽象,甚至是小孩子的塗鴉,只要是用心的,都是美麗的。”
“人活着,不是爲了證明自己比別人強才努力的。應該是你想某個人能活得好、活得幸福,然後,纔去努力,即便這種努力,可能與世界背道而馳。”我忽然間發現自己不知不覺的說了許多話,搖搖頭,自嘲的笑起來,我扯斷話頭,最後對他說,“我不是在解釋,我不是在希冀你的諒解。我沒有需要解釋的,也沒有需要被你諒解的。但,我想讓你明白,我是尊重你的。希望你也能尊重我。”
“草!尊重你?你是個鳥啊我尊重你!你配嗎!一個窮逼還跟我講道理,給我滾!”羅琦狠狠把煙摔到地上,指着我罵。
我笑了,是笑他,也是笑我自己的不自量力。
我從小到大很幸運的遇到了幾名博學多才又有教無類的好老師,在這幾個老師那裡,即便是曾走進迷茫裡,看不到未來的我、整日胡混的我,也從未被放棄過,他們用了各種各樣的方法教導我善良,教導我向學的心。我人生最幸運的,就是總會有這樣閃着耀眼光芒的人被我遇到,給我以指引,教導我真實。
可就連他們,也一樣有無法教導的學生。
我,又不是老師,又不是兼濟天下的哲人,何苦做那些費力不討好的事情。
“我只想對你說一個字。”我盯着羅琦,“滾!”
跟這種人講理,簡直是對牛彈琴。
“我草尼瑪!你敢叫我滾,你什麼東西!”羅琦怒了,拉開車門舉着拳頭就要來打我。
我站着不動,瞧着他。我不可能怕他。
柳永從車上蹦了出來,一個健步衝過來狠狠的撞到羅琦身上,死死把他推靠在車門上。
“你小子在這發什麼瘋!告訴你,別以爲你是我小舅子,我就不敢打你!”柳永這時候也瞬間怒了。在他看來,羅琦打我不僅僅是表面看起來的事情,那也是在打他的臉。
就像我因爲對柳永的尊重而對羅琦解釋一樣。
柳永對我的尊重,在那個富人居多的圈子裡,也變成了他的臉面。羅琦要打我,實和要打他的臉無異。
“草!你還敢打我!信不信老子我一句話就能把你和我妹妹的婚事攪黃!”羅琦瞪着眼睛罵起來,聲勢威脅。
柳永被他的話氣笑了,怒極反笑,一種淒厲的笑罵聲喊出來,“你牛、B啊!真牛、B!行!那你給我回去告訴你們家老頭子,這婚,老子他媽的不結了!都他媽給我滾!滾!”
“永永!永永你怎麼可以說這樣的話!”對於李念嬌而言,我只是個外人,所以她表哥羅琦要打我,她也不攔着,在她看,不過就是事後補些湯藥錢的事兒。但現在,她卻被柳永嚇到了。
她沒想到柳永的反應會這麼激烈。
只是,她知道的太晚了。
“滾!我草尼瑪!我要你們滾!聽不見嗎?看,看什麼看!要打架隨時給我打電話,時間地點多少人!哥陪着你們玩到底!”柳永狀若瘋虎,羅琦根本不是柳永的對手,幾次推搡後,羅琦咬牙罵着,開着車,帶着哭哭啼啼的李念嬌獨自離開了會場。
“草!真他媽的丟人。”柳永看着身邊那些竊竊私語的學生,懊惱的罵了聲。我知道,他覺得這出事裡有些對不住我。
可若是沒有柳永,我今天根本做不了這麼多的事情。怎麼說,也不是他對不住我,而是我對不起他。
“對不起,因爲我,害你鬧到要退婚。”我深深的嘆息一聲,我和柳永在某些方面很像,比如在做某種決定的時候。
我們都是不喜歡隨便亂作決定的人,也因爲這樣,我們真決定了的事情,也就一點也不隨便了。
辛蘭看着我,遙遙頭,說道,“看來今天吃不成你請的飯了。要記得,知道嗎?你還欠我一頓飯。”
我抱歉的衝辛蘭笑了笑,答應道,“下次,下次一定請。”
辛蘭點點頭,然後,她把目光看向柳永,只是看了一眼,也不知是在想些什麼,接着,她把目光落在宋子晴身上,“柳永那輛蘭博基尼可只能坐兩個人。你呢,怎麼辦,是坐我車走還是自己走?”
宋子晴聽到辛蘭的話,想了想,說道,“蘭姐,我坐你車走。”說完,她把目光轉過來,看看我,再看看柳永,最後走到了柳永的面前,“表哥,別擔心,關於婚事……舅舅那面我會幫你解釋的。”
柳永叼起煙,微笑了下,默默的點起,沒說話。
宋子晴眼神裡劃過失望,她用這樣的目光看向了我,那種淡淡哀傷的目光映襯的她此刻君見猶憐,我不知道她爲什麼看着我,只能硬着頭皮安慰她說,“柳永現在心情有點亂,別怪他。”
宋子晴搖頭,“我沒怪他……”似乎欲言又止,她看着我,嘴動了動,似心裡想過幾番掙扎,最後還是開口了,對我接着說,“陪陪表哥,別讓他喝太多的酒。”
我點頭默默答應。
她看着我,突然蝴蝶飛舞似的輕吻在我的臉頰,“你也別喝太多酒,知道嗎?”
“你……”這突如其來的吻完全慌亂了我的心,我實在不知道,宋子晴在想什麼,在希冀什麼?我想問清楚她,也回答清楚她。
但她的手指按在了我的嘴上,止住了我要說的那些話。
“別問我好嗎?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我,只是想關心你。可以嗎?”宋子晴的眼神裡交織着迷茫與溫潤的珠水。
我,木然的點點頭。這樣子的她,讓我連拒絕都不知道可以拒絕什麼。
宋子晴笑着看看我,蹦跳了兩下,似乎心情輕鬆了不少,坐上了辛蘭的車。
“孫尚香,一起走吧,讓他們兩個男人說說男人間的悄悄話。”辛蘭再一次開口,這一次,是她的好姐妹,孫尚香。也是我名義上的女朋友。
“等我一下。”孫尚香回了句,然後直直走到我面前,沒說話,似在等着我對她說什麼。
“……再見。”我道別,除此外,不知還可以說什麼。
“嗯。”她小聲答應,沒說再見,也沒說不再見。她拉起我的手,十指交叉,掌心相對,她搖擺着手臂,將我的雙臂向後推動,慢慢的,最後讓我的雙臂在身後交疊,她,也因此抱住了我,抱緊了我。
我能感受到她心跳的激烈,胸口的炙熱,時間在這個時刻,陡然變得緩慢,一秒,兩秒,三秒……
痛!我的肩膀一側突然傳來痛。孫尚香用力的咬在我的肩頭,一秒,兩秒,三秒……
我忍着痛不吭一聲,也說不出任何有意義的話。
“不許忘了我!知道嗎?”孫尚香在我的肩膀處喃喃此句,沒有給我留下回答的時間,跑了,跑進了辛蘭的車。
三個女人的目光此起彼伏的交匯在我和柳永兩個人的身上,直到賓利的車尾燈消失在我的視野。
趙飛瑩最後也走了,她只是無聲的對我笑了笑,在最後一刻,沒在對我說什麼。可是她微笑裡的目光,那裡藏着的情感,卻讓我難忘。
童謠不知什麼時候起,就已經不見了。我在她心裡的位置,遠沒有陳逝水重要。
敞篷跑車外的風呼呼吹着,在這個黃昏落日的時刻,行駛在海邊。此刻的一切都是昏黃着的,昏黃着的天、昏黃着的海、昏黃着的風、昏黃着的路,昏黃着的世界、昏黃着的人、昏黃着的心。
我和柳永誰也沒興趣說話,就這麼任由跑車肆意的行駛着,沒有目的地,沒有終點,也不知道起點。
直到天徹底黑下來,路燈蒼涼的指引裡,我們來到了一間沒去看名字的酒吧。
誰在乎它叫什麼名字呢?
這裡的一切,已經被燈紅酒綠所填滿。知道它是【燈紅酒綠】的,已足夠了。
躁動的音樂,躁動的人流,躁動的舞蹈,一羣看不見未來的人。似乎,人在這樣的環境裡,更容易獲得輕鬆。是因爲大家都看不見未來的緣故嗎?所以,才任由本能的去放縱。
或許吧。那我現在進來這裡,又是爲了什麼呢?
“陪我喝一杯。”心情不好的時候最好別坐吧檯,看得到的人太多,需要假裝出來的東西也太多。柳永和我坐進離舞池稍遠的一處包廂裡。頭頂不遠處有一顆霓虹球正在翻轉着五顏六色的光。我們坐在彩光裡,拒絕了一些不必要的提議,只點了酒水和簡單的果盤。
四周喧鬧聲轟鳴。這不是一間五星級酒吧,所以任何地方都沒有值得稱道的,唯有一樣,這裡的人,比那裡的活潑、自由,也更放蕩,也是更純粹的放蕩。這個地方,可釣不到什麼富家子,大多隻是一夜情。
我點了冰銳,陪着柳永喝着。我說過我戒酒了,所以冰銳這種摻些朗姆酒的飲料對我而言,更適合我。
柳永自顧自喝着他的威士忌,用純飲的方式。說實話,對這種十分容易醉的飲酒方式,我不贊同,我覺得飲酒的目的是助興,或助情。醉的什麼都不知道了,酒和安眠藥,又還有什麼區別呢?
“對不起。因爲我,害到你的婚事……”我想了想,再次開口道歉,儘管我也知道,問題遠不是先前看上去的那麼衝動,那樣表面。
羅琦的出現,撐死了就是做了點燃引線的角色,而真正爆炸開的炸彈,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他連個屁都算不上。
但不可否認,如果羅琦是個陰謀論者或執行者,他成功的完成了引爆炸彈這樣一件驚天泣地的任務。
“小瘋,我們是兄弟!兄弟不說那些道歉的話。而且……”柳永乾掉一杯酒,轉過頭來問我,“你覺得,一場婚姻裡沒有愛情,真的過得下去嗎?”
我沉默起來,我知道,這個疑問纔是炸彈的核心。可是,愛情,哪裡是那麼容易擁有的?
我嘆口氣,試着勸道,“也別這麼說。即便沒有愛情,總還培養得出親情。……何況,不還是有榮華富貴作爲補償嗎?”
“狗屁的榮華富貴!小瘋,我知道你平時從來不花什麼錢,可我呢?我花的那些錢,有多少是我真的想花的?有多少東西是我真的想買的?我根本沒有要買的東西!我就是想簡簡單單的找個女人,跟我有愛情,然後安安穩穩過一輩子,怎麼就這麼難呢!”柳永狠狠的摔動酒杯,酒水四濺,一如我們的心情,四濺的哪都是,滿腔狼藉。
誰不知道患難見真情的道理。誰不想在自己最落魄最不如意的時候就找到相愛並深愛不移的女孩,然後再無疑惑,彼此信任相伴白頭偕老呢?
可,人真的是一無所有時,哪個女孩肯去真的愛你呢?全身心的愛你呢?
就連我自己,在每一次不想上進的時候,也都如此自嘲着。能在糟糠時,與妻相愛,的確是人世間最完美的愛情。可,真的有嗎?真的做得到嗎?真的有女人愛的下去嗎?
不該因爲女孩做不到這麼極端的愛而去責怪她。愛一個人,終歸還是想要她幸福。她的幸福,自然該由她來選擇。
只是現實裡的土壤,難以滋生這樣出世的花。
可是,當有日繁華時,身家富貴,身邊美人再璀璨,也只成了錦上添花了。
雪中送炭寡人問,錦上添花無數人。那時候的愛情,還是愛情嗎?那時的愛情即便有,也再難純粹了。
“知道我爲什麼從來不賭博嗎?”我喝口冰銳,這種酸甜澀的味道,很貼近是我的心情。
“爲什麼?”柳永只知道我不喜歡,也從來不賭博,甚至連相關的遊戲都不去了解,不去知道。但並不知道我爲什麼這樣。
我嘆口氣,“其實,我一直在賭。”
“一直在賭?”柳永好奇的看着我。的確,我的人生裡,根本找不到有賭博的痕跡。
“我在賭愛。”我回答他,也是在回答着自己,“我一生捨棄過很多上進的機會。……當然,也不是說多了不起的機會,也不是能換來多大成功的機會。但總歸,能讓我比現在強些。我放棄了那些機會,就是想,能在我還保有純粹簡單的相信的時候,找到我愛的女孩,和她情投意合。……人生那麼多年,沒有知心人陪着,其他的那些所謂成功,又有什麼意義呢?”
“就像你,你現在的身家。現在隨便哪個女孩跑來和你說,她愛上你了,不是愛你的錢,愛你的物質,只是愛你這個人,這顆心,這個靈魂,你,會信嗎?”我問柳永。
柳永張開嘴,欲言,但最後,只能沉沉的剩下一聲嘆息,飲酒,用力的搖頭。
“是啊!我就是怕,怕自己成爲這樣子的人。如果連相信都不見了,我,還哪裡有辦法去找尋愛呢?”我喝乾一瓶冰銳,摔在桌上,情感太過炙熱的我捂住自己的眼睛,繼續說,“現實如刀,一切都像是代價。我實在賭我的一切,只是爲了一個X,一個未知,一個終此一生也不知道會不會令我美夢成真的女孩。”
“當我開始奮鬥了,我的心,也將隨之失去相信。好希望,在我奮鬥前,就能遇到,我的糟糠之妻。”我喃喃說着。
柳永沉默着,狠狠再喝乾一杯酒,酒杯猛摔桌上,對我一豎大拇指,“草!你牛!追求的比我還不靠譜!”
“我和李念嬌的事情你不用擔心,羅琦就是個傻、逼!他懂個屁。他要真能把我這婚事攪黃了,我還要謝謝他呢!這種商業聯姻,你不懂……除非是我家破產或她家破產,否則就算彼此做了再過分的事情,也不會影響婚姻的。因爲我們的婚姻,也是商業裡的一紙契約!”柳永說。
商業的……契約嗎?這是多悲涼的一種感悟。我久久不語,久久無語。
柳永和我有一樣灑脫的心性,否則我們不會成爲朋友。可現實根本不在乎你是個怎樣子的人,或者說無論怎樣子的人,在現實這裡,都要變成狗!變成螻蟻!
苦處不同,可那苦裡的迷茫與絕望,又是何其的相似。
“不說了!走!咱們今晚好好玩玩!玩他個昏天暗地,日月無光!”柳永再幹掉一杯威士忌,拉着我走向舞池。
接連三四杯的威士忌純引,他離不省人事的時間幾乎可以用倒數來計算了。我無奈的任其拉着,想着這一晚自己恐怕別想安生,等着被一個嘔吐不斷的醉漢折磨吧。
“嘿,兄弟,好東西,要嗎?”一個穿着兜帽黑夾克的青年走到我和柳永面前,酒吧這種昏暗的環境裡也帶着大墨鏡,像是深怕別人把他的身份看平凡了。
“不要。”我制止了柳永企圖拿來看看的動作。那黑衣人見我堅決,聳聳肩走開了。
我看着柳永投來的目光,我知道,他剛剛不是在好奇那東西是什麼,我們都知道是什麼。他是想借着這個動作猶豫是不是該買。
“做我的朋友,就別碰那東西。”我對柳永真誠鄭重的說。
“太嚴重了吧?那東西有什麼啊。”柳永不理解我,在他的圈子裡,或許的確這東西算不上什麼。
“我不要我的朋友因爲這種東西,損壞了健康。”我極認真的說。
想要幻覺、幻境,多睡幾覺,做做夢不是一樣?
想要現實裡的那些物質的慾望,只要肯努力,一年,兩年,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再久又能怎麼樣?總可以得到的!
我認可青春不該用來和尚一樣的去養生這種話,可,也不能肆無忌憚的瞎折騰!
可以折騰,可以盡情折騰!但,這折騰最起碼要讓自己快樂,讓自己愛的人開心!不能只圖一時的痛快,傷了無數愛你的人的心,甚至是自己的命!
“本公子本來就不碰那玩意,幾個錢的東西,老子還看不上呢!”柳永的承諾很彆扭,可卻讓我很安心。
就算有日走散了,散席了,做不成一輩子的朋友了。我也想你能有一輩子的安好。
“嘿!我說你這人是不是有病啊!怎麼這樣啊!往我腳上踩,你知道我是誰嗎?我……嘔!”舞池裡,柳永的身體很快就開始搖搖晃晃,在他旁邊,一個女孩比他還厲害,猛一下子就栽過來,砸到柳永身上,還不忘酸柳永了一句。
柳永自然不肯幹,可還沒等他說什麼呢,那邊女孩一口嘔吐物就吐到了柳永的衣褲上。
柳永本就處在半夢半醒之間,不用別人干擾,沒一會兒也準醉倒的架勢,這時候見到別人吐他身上,那伴着腥臭的味道,柳永瞬間起了化學反應,喉嚨作嘔,下一秒,嘔!他也吐了。算是個間接報仇,他把一嘴吐出來的東西都砸那女孩的頭髮上了。
見柳永吐了,那女孩抓着頭髮一聲尖叫,然後,再次吐起來了,這一次,直似要吐的肝腸寸斷。
柳永也不遑多讓,和女孩吐了個此起彼伏,旗鼓相當。
舞池裡許多人都嚇跑了。空蕩蕩的,除了柳永和那女孩兩個酒鬼,就剩下了我,還有一個我不認識的的女孩。
那女孩眉目清秀,梳着一條高揚着的馬尾辮,臉上似乎並未塗妝,像是一朵出水芙蓉,全不該出現在這種環境裡的酒吧。
她似乎是陪着那嘔吐女孩一起來的,此時看到我看她,不好意思的吐了下舌頭,說,“對不起。”
“沒關係。”我順嘴回答着,回答完一想,又覺得不恰當,於是補充道,“被吐的人又不是我,不用跟我道歉的。”
女孩聞言愣了下,看着我俏皮的笑起來,笑道,“那我也不該說對不起了。因爲吐的那個人,也不是我呀。”
我被她諧趣的說法逗笑了,笑着附和她,“有道理。”
女孩也跟着點頭,回我,“是呀,有道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