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琛從回到過道上後,目光就一直放在那個男人身上,面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但搭着他黝黑的眸子,給人無以名狀的壓力,那種經過時間和經驗淬鍊的鋒銳凌然彷彿一下子能將人破開。
察覺到慕琛那自骨子裡散發出來的危險,知道他品性的幾個發小以爲他要發作,他卻淡淡一勾脣,對徐長勳說道:“放了他。崾”
衆人有一瞬的詫異,向來在s市橫着走的錢紹遠已上前幾步,率先不肯開了:“哥,幹嗎放開他,他做出這樣的事,足夠我們在他身上剮幾刀了!”
被按在牆壁上的男人下意識瑟縮了一下。
徐長勳也不滿地嚷嚷開了:“對啊,哥,我們怕什麼,慕安徐羅錢五家都在這兒,s市誰敢惹,我們怕個棒槌!”
“放了他。躪”
慕琛任他們說着,只是將顧喬身上的西裝攏了攏,平靜而單調地重複這句話。
向來知道慕琛的說一不二,但在s市順風順水那麼久大家哪容得下這口氣,連一旁的羅明軒都對着慕琛皺起了眉頭。
按着那男人的徐長勳則狂躁地擼了一下頭髮,想忍氣吞聲,可還是不甘地看向慕琛:“哥,老子辦不到,我長那麼大,除了讓我那老頭子拿皮帶抽過,這一輩子就沒那麼窩囊過!”
“叫你放你就放,哪兒那麼多廢話,不滿意你可以找我們哥單挑啊!”
安景同遠遠看着這兩個情緒爆棚的傢伙,就像看一對傻子。
明白安景同這是提醒他慕琛的權威,徐長勳又用力地摸了摸頭,然後將那男人用力往牆上一撞,威脅道:“老子今天放了你不是怕你,你最好記得今天的事別再讓我撞見,否則我見一次打一次,打一次讓你住院一次!”
說着,將手用力一放,就嫌惡地收了回來。那男人沒了支撐,當即身一軟,載到了地上,而後,又迅速一起,連走帶爬地跑了出去。
氣氛重歸於平靜,不過大家的表情卻相差無幾,只有陳靜在最初聽到慕琛說放開李康平時的訝然,迅速轉變成對顧喬的關心。
她將披在肩膀上的西裝攏了攏,走到顧喬跟前,攥住她的手臂,認真端詳了她一會,低聲道:“你還好吧?”
顧喬此時才從那男人的事情抽回注意力,她看着陳靜臉上的焦慮,沉默了片刻,而後,她仰起小臉,看向慕琛:“我有些話對陳靜講,你在這裡等一下。”
慕琛隨之淺淡睨了陳靜一眼,對着顧喬點了點頭,順勢放開了搭在她肩膀的手,不過,還是握了握她的肩頭提醒道:“不要太久,我們還要去醫院。”
“嗯。”
顧喬忙不迭地點了點頭,就走向陳靜,詢問地看着她:“現在方便嗎?”
見她點頭,顧喬就帶着她走向了原來吃飯的包廂。
進去時,裡面已打掃妥當,一個女服務生正拿着掃把打算關門,認出顧喬是跟他們老闆是熟人,就替她開了門。
顧喬道了聲謝,回身見服務生把門關上,便轉而去看陳靜。
她現在的形象比剛纔好不了多少,一頭凌亂的長髮胡亂挽起如雜草叢生一般,眼角應該是被磕到的,腫了一大塊把好好一張精緻的臉毀了大半,脣角邊都是口紅印子,一路蔓延到修長的脖頸間。脖子上好幾個紫紅的吻痕,有些還見了血。西裝內的毛衣上,幾朵點綴的小花被扯地七零八落,領子的彈力被扯得失力,整整大了一圈,直耷拉到她的胸口。
看着她這這副模樣,顧喬斂了斂眸子,選擇這句先開口:“還好吧?”
“還好,幸好你來到及時,否則……”
陳靜佯裝輕鬆地說着,可是到這一句時終究裝不下,頓了好片刻,才若有似無地道:“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沒事就好。”
顧喬點了點頭,又道:“今天這麼巧,你也在這裡?”
“我倒寧願不那麼巧。“
陳靜苦笑了一聲,說道:“我是這家會所的會員,偶爾有空就會來坐坐,沒想到碰到了這麼個對我意圖不軌的熟人。”
聽男人剛纔罵她的話,顧喬猜得出來。
她簡單地“嗯”了一聲,又沉默了下來,最終,顧喬還是擡眸直視她,將從事情發生之初的就有的疑問說了出來:“那扇門是你反鎖的,對嗎?”
顧喬問出這樣的問題,陳靜彷彿着實意外,她表情怔了怔,而後像是認真思考了一下,就連忙解釋道:“喬喬,當時這麼混亂,我想不起來了,如果真的是我反鎖的,我一定不是有意的,喬喬,非常不好意思。”
顧喬看着她的目光帶了些審視,這種忙中出錯的事情不是沒有,而且她當時陷入半癲狂狀態,沒有基本的判斷力也很正常,後來她請了救兵來也說明她不想陷害她。
但是此時的顧喬說服不了自己信任她,事情發到這個程度,顧喬覺得是坦白的時候了。
顧喬又沉默了片刻,將身上的西裝將自己裹了一下,重新擡頭看她:“陳靜,既然這件事裡,我沒有受到很大的傷害,我就不打算去揣測你是不是故意的了。但我想說說我們倆的事情,自從重逢之後,我知道你很想恢復我們的友誼,其實我也很想。但是你也看到了,我們努力了那麼久並沒有以前的那種氛圍。你在努力迎合我,我也在努力應付你,這麼辛苦這麼累人,我覺得不應該是朋友之間的相處方式。以後,我們還是順其自然吧,也許有一天我們會再無意相遇,那時談起過往有數不盡的話題時,我們再聯繫。”
“喬喬,你這是跟我絕交?”陳靜訝然地看着她。
“是,也不是,只不過是我們的生活沒有交叉,我們不用再假裝下去而已。”顧喬想了想,說道。
“在你看來,原來這一切都是裝的?”
陳靜輕笑一聲,而後似有所悟地點了點頭:“既然你這麼說了,我也不強求,朋友這東西,確實跟愛情一樣是需要緣分的,其實我早看出,你似乎不打算要我這個朋友,每次都是我約你,還有三分之二的機率是約不到的,有點像我死巴着你,有時候想想,我自己都覺得丟人。”
“不好意思。”
顧喬垂了垂頭,而後繼續道:“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我就先走了?”
“沒什麼事了,你走吧。”
陳靜點了點頭。
顧喬又看了陳靜平靜的眉眼一眼,下意識點了點頭又示抱歉,便轉身推開門,走了出去。
陳靜看着顧喬的背影一直很平靜,很平靜。
……
顧喬從出來時,慕琛正站在不遠處的總檯等,與他一起的還有徐長勳和錢紹遠,另外幾個人不知所蹤。
錢紹遠看出顧喬的好奇,立刻上來給她解疑答惑:“嫂子,你談完了,要不要跟我去我爺爺的腦科醫院,我電話都聯繫好了。哦,羅明軒的阿雪也去醫院了,據說她的腳也扭傷了,安景同說接下來的事情沒興趣參與,回家找人打牌去了。”
“嫂子,你別去錢老爺子的醫院,他那醫院有一半都是神經病人,危險得很。”徐長勳離了大聲一吼,喝斷了她。
顧喬:“……”
慕琛走上來,瞄了一眼顧喬額頭上的包,對錢紹遠和徐長勳,說道:“你們也打哪兒來,回哪兒去吧,我帶你嫂子去市醫,那裡複診方便。”
“好的,那我們先撤了,嫂子保重,嫂子年年一十八。”徐長勳立刻搭住錢紹遠的肩膀,邊跟顧喬、慕琛揮手作別,邊帶着錢紹遠往另一邊帶。
錢紹遠掙了掙徐長勳搭在肩膀上的手,還不死心地跟顧喬推薦:“嫂子,你真的不去我爺爺的醫院嗎,那裡,我可以給你搞間vip病房。”
徐長勳吼道:“錢紹遠,只有神經病人才住你們家的神經病院!”
顧喬:“……”
看到顧喬一陣無語的樣子,慕琛搭住顧喬的肩膀,替他兄弟解釋道:“別理錢紹遠,他小時候住神經病院長大的。”
顧喬:“……”
去醫院的路上,顧喬將陳靜的事說給了慕琛聽。
聽完後,慕琛贊同地點了點頭:“這樣挺好的,否則這樣演下去,你累,她也累。”
頓了頓,慕琛似想到什麼,突側眸看向顧喬:“你是說,她有可能故意把門反鎖不讓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