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曉棠被人推出了搶救室,姚海政趴在手推牀上跟着一路哭過去,蘇訣在旁邊扶住他,很快一羣人進了電梯。
走廊裡恢復安靜。
唐驚程始終坐在搶救室門口的地上,看着眼前進進出出的人影。
蘇閎治從裡頭走出來,蘇霑垂頭喪氣地跟在後面。
“混賬東西。怎麼會弄成這樣?”
“……”蘇霑哪敢說話,悶着頭靠在牆上。
蘇閎治越想越氣,衝上去就朝他踢了一腳:“兔崽子你倒是出聲啊?怎麼好好的就弄出人命了?”
蘇霑胡亂抓了幾下頭髮,他也被嚇懵了。
“我……我也不知道啊……我怎麼知道她會把自己關在放進吞藥!”
“你怎麼會不知道?今天你們辦婚宴,晚上不是應該跟她在一起嗎?”
這下蘇霑將頭悶得更低了。
蘇閎治見他這副樣子一下子就能猜到。
“混賬東西你是不是又偷偷跑出去鬼混了?新婚夜你還出去鬼混?你這兔崽子有沒有腦子?這事要傳到姚海政耳朵裡怎麼收場?”
蘇閎治越罵越不解氣,上前又踹了蘇霑一腳。
蘇霑沒站穩,整個人跌坐到地上,齜牙咧嘴地想爬起來,蘇閎治一下將手裡的柺杖頂到他額頭上,他一屁股又坐了回去。
“兔崽子你給我好好聽着!姚海政就這麼一個女兒,當初你得到她的手段本就不光彩,現在人還死了,他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你明天就給我跪到姚宅門口去,姚海政不鬆口你就別給我回來!”
這怎麼行?蘇霑當然不肯。
“我不去,姚海政會把我宰了的!”
“你現在知道怕了?那阿訣訂婚那晚你去把那姑娘睡了,當時怎麼就不知道害怕?”亞坑廳巴。
之前蘇閎治得知蘇霑把姚曉棠拿下的時候也着實吃了一驚,他實在沒料到蘇霑竟然能有這膽魄。
蘇霑坐在地上揪着頭髮,支支吾吾:“那不是因爲…不是因爲一時起了賊心嘛!誰讓蘇訣訂婚當晚把那白癡一個人丟在酒店,我當時也是喝多了,而且我他媽就不甘心蘇訣騎到我頭上來!”
說實話訂婚宴那晚的事也不是蘇霑提前計劃好的。以他那點膽子確實幹不出這種事,實在是訂婚宴上蘇訣太風光了,蘇霑看着心裡着實不舒服。
“我當時真是喝多了,回宴會廳的時候剛好看到那白癡一個人在喝酒,我當時也不知怎麼就鬼迷了心竅……”蘇霑忙於解釋。卻又不肯承認錯在自己。“但是誰讓蘇訣把她一個人丟那?如果他不中場離開我也不會有機可乘!”
“混賬東…”蘇閎治氣得一柺杖又想戳過去,卻聽到身後一道冷颼颼的聲音。
“你剛纔說什麼?”
“……”
“你剛纔說什麼!!!”唐驚程幾乎是吼叫。
蘇霑見她發白冰寒的臉,心裡杵得慌,眼神躲閃:“我沒……沒說什麼…”
唐驚程眼底凝了寒光,一手掠過蘇閎治手裡的柺杖,直指蘇霑的眼睛:“你他媽看着我,把剛纔你說的話一字一句再說一遍?”
“……”
“說!”
蘇霑見她這恨不得吃人的模樣,舉手投降:“好好好…姑奶奶,算我怕你。你要我說什麼?不就是那晚我把姚曉棠睡了的事嗎?那也不能怪我,誰讓她那準未婚夫沒把她看好,訂婚當晚還要跑出去,不然我也得不了手……”
唐驚程手裡的柺杖瞬間落到地上。
她感覺心口有東西開始劇烈膨脹,快要無法呼吸了,可是她能相信嗎?怎麼會這麼巧?怎麼會?
“蘇先生…”身後響起護士的喊聲,蘇訣已經從電梯裡出來,正在跟護士籤什麼單子。
唐驚程像受驚過度的孩子一樣,木愣愣地走過去。
蘇訣在單子上籤完字,擡頭看着唐驚程。
“抱歉,棠棠只是想見你最後一面,所以這麼晚把你叫來,現在人已經不在了,剛纔姚伯父又暈了過去,我暫時走不開,要不你打車先回去?”
或許只有蘇訣,這種時候還能維持常人的理智和思維。
唐驚程整個人都是懵糊的,她用左手揪着自己半溼的頭髮,頭髮纏在她的指端,她痛苦地搖了幾下頭,彷彿要甩掉什麼可怕的東西。
蘇訣看出她的情緒不正常。
“怎麼了?”
她擡頭,眼光清寒,只問:“棠棠出事那晚,你在哪兒?”
蘇訣皺了皺眉頭,言辭略帶躲閃:“以前的事我不想再提…”
“是不想提還是刻意隱瞞我什麼?蘇訣,棠棠已經死了,我得知道這中間所有的事,我有權利知道!”她的聲音已經不穩,情緒漸漸失控。
蘇訣看了眼不遠處還跌坐在地上的蘇霑,大致能夠猜到唐驚程應該是知道了一些什麼。
他垂了垂頭,閉着眼睛冷笑一聲:“好,既然你一定要我說,我就告訴你,棠棠是在訂婚宴那晚出事的。”
“就是你去交警大隊找我的那段時間?”
蘇訣腦中閃過酒店監控視頻裡一幕幕的畫面,右上角跳動的時間數字就像一道咒語,無法抹去。
他重重嘆了一口氣:“對…就是那段時間。”
唐驚程眉心跳了一下,極度膨脹的內心終於在一瞬間全部炸成碎片。
原來罪魁禍首是她!
原來她纔是真正害死棠棠的人……
唐驚程捂着嘴靠到牆上,她實在站不住了,蘇訣想扶她,卻被她甩開,電梯門剛好開啓,她便踉踉蹌蹌地衝了進去。
唐驚程一口氣跑到樓下,心裡的厭惡感和窒息感密密層層地往上涌,她幾乎是跪在花壇旁邊將胃裡的東西全部吐了出來……
屍檢報告很快出來了,警方也在當晚酒店房間裡的那半杯餘酒中檢驗到過劑量的砷化學物。
化學物是姚曉棠在婚宴數日前安排家裡司機出去買的,司機也沒多問,小姐要他辦的事自然要辦好,可誰能想到她居然是要用來當自盡的藥物。
以此可見姚曉棠是事先都計劃好的,計劃好在結婚當晚了結自己。
姚家婚禮變葬禮,第二天媒體上全是姚家千金在酒店房間自盡的消息。
所有的罪惡都已經犯下了,大錯已鑄,仇怨可以暫時放一邊,當務之急是要讓逝者安息。
姚海政的精神近乎崩潰,幾乎一夜頭白,短短几十個小時之內他看上去已經老了十幾歲,兩天兩夜沒吃東西,蘇訣叫了醫生到姚宅給他掛了兩瓶營養液,不然怎麼撐得下去。
兩天之後姚家辦喪事,喪事基本都是蘇訣在操辦,他親自爲姚曉棠挑了衣服穿上,安排人給她化妝。
蘇霑那幾天躲得沒人影了,他當然要怕,怕姚家人找他算賬,也怕厲鬼索命。
不過蘇閎治倒去姚宅看了姚海政幾次,也軟言軟語當着姚海政的面求過原諒,不過姚家人對他的態度很是冷淡。
喪禮規模不是很大,姚海政不想大肆操辦,只家裡貼近的親屬可以出席追悼會。
追悼會當天蘇霑也去了,畢竟兩人領了證,法律上他是姚曉棠的合法配偶,只是他心裡實在恐慌,甚至磕頭的時候都不敢看姚曉棠的遺照。
姚曉棠才24歲啊,花樣年紀,又是含辱而死,蘇霑做賊心虛。
好不容易熬到追悼會完畢,第二天是遺體告別儀式。
蘇訣一直在等唐驚程去,可從頭到尾都沒見她現身,直到下午姚曉棠下葬,一羣人帶着她的骨灰盒上山去了墓園,立碑,蓋土,傍晚的時候一切儀式總算完了,逝者安息,卻沒見到唐驚程出現。
蘇霑是第一個下山的,好不容易熬到姚曉棠入土了,他一邊在山腳停車場找自己的車子一邊給狐朋狗友打電話。
“喂…航子,我這邊完了…對,剛完,我還在山裡呢,晚上找個地兒聚聚吧…我請客,你多帶幾個姑娘,給我去去晦氣……”蘇霑邊打電話邊上車,車子發動,緩緩開出停車場。
山道上他一路疾馳,這幾天提心吊膽,晚上終於可以去放鬆放鬆,卻沒發現身後一直跟了一輛奧迪……
雲凌郊外別墅,夜幕降臨,餐廳那邊正在佈置晚飯。
樓輕瀟戴着假肢在客廳裡練習走路,關略坐在不遠處的沙發上,嘴裡叼着煙,手裡習慣性地轉着手機,眼神微沉,不知在想什麼……
“一,二,三…十五,十六……二十八,二十九,三十…到了到了,到三十了!”
樓輕瀟興奮地扶住桌子叫起來,“九哥,我能走三十步了。”
坐在沙發上的關略,思緒被她打斷,微微笑了笑。
樓輕瀟似乎不滿意他太過平淡的反應,嘟着嘴略帶生氣:“九哥,你怎麼就這表情啊,難道不替我高興嗎?我再努力一點練下去,照這速度可能夏天就能走上一百米了。”
樓輕瀟邊說邊扶住桌沿又挪到關略面前。
關略依舊淡淡地笑:“不需要把自己搞得這麼辛苦。”
“不辛苦,我想快點練到自己爲自己制定的目標。”
“什麼目標?”
“夏天之前走一百米。”
“然後呢?”關略也只是隨口一問,樓輕瀟卻一下子倒到他身上,順勢摟住他的脖子:“然後啊…然後就跟你結婚啊,讓你兌現之前的承諾,而我呢就穿着婚紗,一步步走到你面前……”
樓輕瀟略帶嬌羞,關略搓着手指,輕輕將身上的樓輕瀟扶起來坐到旁邊沙發上。
樓輕瀟繼續用手纏住他的脖子,半開玩笑:“怎麼?九哥你要食言?”
“沒有……”他心裡突然冒出來一點煩躁,將樓輕瀟的手臂從自己脖子上放下去。
廚房那邊剛好想起欣姐的聲音:“先生,樓小姐,吃晚飯了。”
“誒…來了。”樓輕瀟扶住沙發扶手站起來。浭噺苐①溡簡看,咟喥溲:爪僟書偓。
關略想扶着她一起過去,手機卻響了。
老麥的聲音在電話那端難得顯出幾分急躁:“喂,老九,你女人這回可在百里香捅出大簍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