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在中緬邊境,他以前是緬甸的僱傭軍,幾年前參與黑火交易,範慶巖那夥人跟緬甸當地勢力勾結走私毒品,所得收入與緬甸勢力按比例分贓,而緬甸當地勢力再用這些贓款從洪五手裡買槍支和武器。”
這是一條已經很成熟的利益鏈,警方目前所掌握的資料基本與關略之前派人暗查出來的相差無幾。
範慶巖和蘇霑一幫人與緬甸地方軍隊合作偷運毒品,再按照事先談好的條件分贓,緬甸地方軍再用這些毒資來購買武器以確保自己在當地的勢力和權威。
這根本是一件互利互贏的買賣,再加上用蘇梵走私石料的那條線打掩護,囂張這麼多年才能相安無事。
“緬甸這幾年毒品種植很猖獗,你知道昂萊嗎?”
“昂萊?”黃澎頓了頓,“名字有些熟悉。”
“他是前任克欽邦地方軍首領,前陣子在範慶巖所管的夜總會暴斃。”
“範慶巖所管的夜總會不就是你們九戎臺的地盤?”黃澎也不客氣。
關略將煙在菸灰缸裡撣了撣,笑一聲:“黃隊這算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隨口一說。況且我是緝毒隊的,你們那塊也不歸我管。”
“……”
“言歸正傳,那個昂萊爲什麼會在夜總會暴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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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略知道黃澎急於想破案,不過有些事也急不來,他又替他把面前的水杯斟滿。
“昂萊以前的副將叫索明德,緬甸國籍,卻是華人。因爲語言暢通所以這幾年昂萊都派索明德與範慶巖蘇霑聯繫,沒料到索明德野心太大,與範慶巖他們勾結來了個裡應外合。”
“你的意思昂萊是被謀殺?”
“差不多吧。”關略抽着煙,目光浮過窗臺上放的小綠植,“昂萊貪得無厭,每票要求分的金額越來越高。”
按照關略事後調查到的信息,一直以爲都是昂萊和蘇霑各佔三成,杜虹和範慶巖只能各佔兩成。
長久的分贓不均就已經在範慶巖和杜虹心裡埋下怨憤,後來昂萊又要求加大金額,範慶巖本就貪得無厭,怎麼可能答應,於是便竄通索明德來了個夢中捉鱉。
索明德依舊只拿之前商量好的兩成,又可以順理成章登上主將位置,這是雙贏的生意,只可憐昂萊到死大概都不清楚自己被身邊的人暗算了一把。
黃澎捻着手裡的煙:“你知道這麼多,看來花了很多功夫。”
關略摸着茶杯冷笑:“範慶巖是我的人,眼皮子底下的人在辦什麼事我心裡總應該有個數。”
黃澎便不再言語,他對關略這人不算了解,但接觸這麼幾次下來已經感覺出這男人有着與年齡不符的深沉心思。
兩人又閒聊了幾句,基本都是關於這件案子,談完黃澎就站起來要離開。
“謝謝關先生提供線索。”
“不用客套,我也只是想你們能夠儘早將蘇霑和洪五抓捕歸案。”
只要他們一天在逃關略就一天不放心。
以前他沒什麼怕的事,可現在不同了,現在怕有些事再重演一遍。
黃澎嘆了一口氣,看了下窗外的巷子:“如果可以,我遠比你更希望能夠破案!放心吧,就算爲了小曾我也會親手把他們繩之以法。”黃澎信心滿滿。
“行了我局裡還有事,先走一步。”
關略起身,本來兩人也不是多好的朋友,也懶得客套。
黃澎走後關略又在窗口坐了一會兒,抽了一根菸,雅岜從外面走過來。
“九哥,您在這啊。”
“有事?”
“殯儀館那邊來了電話,說麥哥的遺體需要儘快火花。”
之前因爲沈春光昏迷他也一直沒有去料理這件事,或者更確切地說他在試圖逃避,但遺體長期放在殯儀館肯定不行。
關略用夾煙的那隻手撈了撈額頭:“跟他家裡人聯繫了嗎?”
“家裡人?”
“他上面還有一個媽。”
老麥很小的時候他父親便得病早逝了,他媽一人含辛茹苦把他養大,又供他念了大學,之前老人一直催他找個姑娘結婚生子,可沒想卻弄成現在這樣。
雅岜摸了摸脖子:“我沒有,不敢…但警方那邊應該已經通知過家屬了。”
關略又抽了一口煙,心裡燥得很。
“你跟他媽聯繫一下,看後事還有什麼需要幫忙。”
如果關略沒有記錯他媽也是過了六十的人了,一把年紀還要料理兒子的後事,境況肯定心
酸。
雅岜應聲:“好,我一會兒就聯繫。”
關略擺擺手示意他出去,雅岜走到一半卻又被他叫住。
“回來!”
“……”
“葉覃這幾天怎麼樣?”
“有人看着,一開始情緒不穩定,但這幾天已經安穩許多了。”雅岜說一半停住,留意關略的表情。
關略抽着煙往外吐菸圈,拇指指腹有一搭沒一搭地颳着下巴。
“九哥…”
“警方最近有沒有找她?”
“沒有,就最初找她去錄了個口供,她也沒說什麼緊要的東西,不過她一直吵着要見您。”
葉覃要見關略,這事關略知道,可他暫時還不想見。
“找個醫生去給她做次產檢!”
這是老麥用命換的,關略磨着牙根,許多情緒在心裡糾葛,一時之間他還理不清,更何況有些裁決他覺得應該由那姑娘來做決定。
當年的爆炸案也好,這次的綁架也罷,她吃了這麼多苦,受了這麼重的傷,她應該有權決定葉覃的生死。
“好,我一會兒就去辦。”雅岜低頭應着。
“那行了,出去吧。”
“哦。”
雅岜又摸了摸脖子,卻不走了。
關略捻着涼掉的茶杯杯沿:“還有事?”
“那個……剛纔我來的路上沈小姐給我打了電話。”
“說什麼?”
“她問我您去了哪裡。”
“……”
關略眉頭一下子蹙起來:“她不能自己給我打?”
“……”
雅岜哪裡知道,這兩人明擺着鬧矛盾了嘛,尼瑪把他拉在中間當傳話筒,簡直憋屈死了。
“九哥,要不您給她打一個?”
“不打!隨她去!”
矯情!
下午關略又去見了趙長德,從趙家出來已經很晚,吃過晚飯他開車在市裡晃圈子,心裡憋着一口氣,發不出來,又吞不下去。
路上路況又堵,一個紅燈尼瑪堵了他半個小時,媽的簡直慪死了。
就在他拍着方向盤猛按喇叭的時候手機響了。
陌生號碼。
“喂,哪位?”氣勢洶洶的口氣。
那邊頓了一下,怯生生地回答:“九哥,是我!”
“你是哪位?”
“……小茹啊。”
“……”
關略皺着眉,看了眼手機屏幕再挪到耳朵邊上:“你怎麼會有我的聯繫方式?”
“沈小姐給我的。”
操!關略氣得又是一拳敲在喇叭上。
那姑娘多能耐啊,主動把號碼給人,成!等着!
“找我有事?”
“也沒事,就想問問,你中午不是說晚上會過來的麼?”
關略看了眼腕錶,已經晚上七點多。
“正在去的路上!”
“那我等你,路上小心。”小茹興匆匆地掛了電話,心跳開始加劇。
旁邊與她一同值班的護士攬她的肩膀:“怎麼?約好了?”
小茹紅着臉:“嗯,他一會兒過來。”
“喲,那今晚看來就能成事了?”
“滾!”小茹笑着推開同事,捏着手機又拍了下狂跳的心口,“一會兒607病房我去!”
“得,機會都留給你,順便記得給病人換藥!”
“沒問題!”小茹比了個OK的手勢,又從櫃子裡撈了自己的包出來,“喂,麻煩幫我看一會兒。”
“你去哪兒?”
“洗手間,補妝。”
關略大概八點纔到醫院。
進病房的時候柳嬸正在給沈春光洗臉,她乖乖盤腿坐在牀上,柳嬸擰了毛巾要幫她擦,她不肯,非要自己來。
“沈小姐您就別自己折騰了,回頭右手碰到了麻煩。”
“沒事,我左手又沒廢,給我吧。”她實在不適應被人這麼伺候,就像個毫無用處的廢人。
僵持不下柳嬸也只能把毛巾給她,關略就在那時候走了進來。
“九少爺……”柳嬸趕緊打招呼。
關略“嗯”了一聲走到牀前:“聽說你不肯吃晚飯?”
沈春光瞄都沒瞄他一眼,將溫熱的毛巾直接往自己臉上蓋,捂了好一會兒也不拿下來。
關略乾脆走過去將她臉上的毛巾扯開。
“說話!”
沈春光白白的臉上似乎還
冒着熱氣,眼皮翻了翻:“說什麼?”
“爲什麼不吃晚飯?”
“不想吃!”
都已經連續吃了一星期流質了,不是蔬菜汁就是果泥,最多弄點稀粥加絞爛的蛋黃,媽的當她嬰兒呢!
“怎麼又不想吃了?”
“不好吃就不吃了唄!”沈春光回答得理所當然。
關略窩住氣,又瞄了一眼桌上的食盒,裡面送來的晚飯果然一口都沒動。
“那你想吃什麼?”
“肉,什麼肉都行!”
“不可以!”關略直接破滅了沈春光的期待,沈春光狠狠瞪了一眼。
“知道不行,還問那麼多!”說完便盤着腿不再理他。
病房裡的氣氛有些結冰,柳嬸找了個藉口出去倒洗臉水。
關略站在牀前搓了搓手指, 她還病着呢,他是不是不該跟她置氣?
算了算了,軟一點又不會死。
“醫生說你腸道功能還沒恢復,最近飲食需要很注意,如果你覺得整天吃這些東西沒胃口,我明天再去諮詢一下看能不能加點肉糜。”
調子明顯好了許多。
沈春光左手摳着睡衣釦子,緩了緩:“知道了。”
“那把今天送來的晚飯先吃完。”
“不吃!”
“……”
關略氣得眉頭又再度皺起來,正準備說話病房的門被推開了,小茹推着小車進來……
“沈小姐,換藥了。”
她這話是對牀上的沈春光說的,可眼睛卻始終追在關略身上,帶着“少女般”的羞澀與期待,而且沈春光發現這丫頭似乎重新化妝了,上了腮紅描了眼線,脣色是當季最流行的橘紅,皮膚也水嫩,燈光下是滿滿的膠原蛋白。
到底還是年輕。
沈春光咬了咬牙:“怎麼今天是你來換藥?”
她的右手是一週換一次藥,之前都有專門外科那邊的護士過來給她換,因爲手法比較醇熟。
小茹聽了這話就有些不爽了。
她怎麼就不能給她來換藥了?
“今天換藥的那位護士太忙!把手伸出來吧,反正也不是什麼多要緊的事。”小茹邊說邊準備紗布和繃帶。
沈春光也只能將衣袖撩起來。
小茹解她舊紗布的時候就沒輕沒重,疼得沈春光身上起了一層薄汗,不過她性子倔也不啃聲,小茹知道她能扛,上藥和包紮的時候更是沒了分寸。
尼瑪擺明是故意的。
沈春光氣得牙癢癢。
小茹速度包紮好後轉過去面向關略:“九哥,沈小姐的手要格外注意,不能碰水,不能提拿重物,也別磕到壓到…”聽着像是護士體貼的關心,可一聲“九哥”已經將她的意圖表現了出來。
沈春光慪得差點吐出來,尼瑪喊得真噁心。
關略卻沒多言,點了下頭算是應允。
小茹眉飛色舞地出去,走前還不忘跟關略比了個打電話的手勢:“我等你!”
尼瑪還要不要臉?
沈春光用左手蓋了蓋臉,關略也沒把小茹的話放心裡,拿了桌上的碗和筷子過來,碗裡是宅子那邊送過來的稀粥,柳嬸剛拿去熱過,上面還在冒着熱氣。
“吃掉!”
“不吃!”沈春光別過臉去。
“不吃你身上的傷怎麼好?多少吃一點!”關略將碗湊過去,舀了一勺子想喂,結果沈春光一臂推過來將關略手裡拿的碗勺全部推翻在地。
“說了不吃就不吃!”
“哎喲這又怎麼了?”柳嬸剛好拿了臉盆進來,見關略臉色鐵青地站在牀前,毛衣上全是翻上去的粥漬,黏糊糊地從胸口往下面淌。
好好的碗勺碎了一地,一看兩人就掐了,柳嬸也不好說什麼,只能默默拿了拖把過來清理。
病房裡死一般的沉寂,兩人一直沒說話,大約過了半分鐘,沈春光左臂抱住膝蓋,頭往下埋了埋。
“滾!”
關略磨着牙槽:“你又發什麼脾氣?”
“叫你滾你就滾!”
“沈小姐,九少爺…”柳嬸看不下去了,這兩人脾氣都犟,“多大點事呢,我把地上掃乾淨就行,好好說話,都不是故意的,沒必要…”
“柳嬸你不需要勸,我就是不想見到他,滾!”
“行!”關略齜着嘴點頭,身子往後退了幾步,提着地上的碎瓷片就撞門出去。
沈春光左手握拳,一下子趴到了膝蓋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