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到的時候,蘇白已經睏倦地整個兒縮在了陸科的懷抱中。
司機正要報出價錢,陸科卻先一步比了噤聲的動作,然後小心翼翼地拿出交通卡給了前頭的司機。付了錢,再佝僂着背,把懷中的蘇白抱出了車,再抱到了家中。
白未來正在等着女兒,卻看到了這副樣子,只是以爲出了什麼大事情了,差點因爲擔心而大叫起來。
陸科只是搖頭,下巴微微地擡了擡,示意白未來悄聲一點,別把蘇白弄醒了。
蘇白睡得迷迷糊糊,感覺是一會兒上,一會兒下的,等到睜開眼的時候,已經在自己的家中,自己的牀上了。陸科的手還來不及拿走,還放在她的腰上。
“醒了?”
“還沒有。”蘇白雖然搖着頭,但是因爲雙腳有些麻,所以就想坐起了揉一下。半彎起身子的時候,正好看到白未來在她的門前探望着,估計是要問發生什麼事情了。
蘇白靠近了點,對陸科關照道,“陸科,別和我媽說今天的事情。你就說我半道拉肚子,還沒有到那裡,就直接給你拉回來了。”
陸科其實也不太想說,尤其是陳墨的那一段更加不想談起,可是,這樣的話,老人能信嗎?
“說不通吧?”
“說得通的。”有時候作爲母親,也會選擇做個睜眼瞎,因爲不想讓已經受到了傷害的孩子再次讓傷口擴大。所以,既然孩子想要隱瞞,作爲大人就當做不知道了。
陸科皺着眉頭,按照蘇白的意思去彙報,而得到的反饋果然和蘇白想的相差無幾。白未來只是翻箱倒櫃地找黃連素,因爲一時找不到,還特意地跑到了樓下的藥店去買了回來。
買好了藥,倒了一杯白開水,白未來讓陸科給蘇白拿過去。
而蘇白也居然笑眯眯地就接過了那顆藥丸打算吃下去,陸科看着她,心中怒極只是一把奪過了她手心裡面黃色的藥丸,自己吞了下去。
“反正,你吃,還是我吃都是一樣的。”
蘇
白輕輕地摸了摸他的手背。“傻瓜一樣的傢伙。好了,我這邊也沒有事情了,你先回家去吧。”
“我纔不回去。”陸科正在和關愛芬生氣,怎麼肯答應現在回家。
蘇白嘆口氣,低聲細語地說,“你難道希望你媽媽更加討厭我嗎?”
“我纔不在乎呢。”爲了避免引起白未來的注意,所以陸科也是刻意地壓低了聲音。
蘇白卻笑了。“你不在乎,我可在乎的。回去吧,幫我好好地跟你爸媽解釋一下。中途離席那可是非常不禮貌的事情。”
“什麼不禮貌?就算不禮貌,那也是我媽她的問題,她擺明了就想要——”忽然地,陸科對蘇白剛纔的話琢磨過來了,他一下子露出了驚喜的表情來。“蘇蘇,你在乎?你真的在乎?”
“要是不在乎,我怎麼會去討這個嫌?你不會真的是以爲,我只是想去蹭一頓雍福會的高檔午餐?”
“當然不是?怎麼會?只是想不到而已。”陸科高高懸了老半天的心,現在終於完全放下了,他一下子就笑了起來,笑容絕對的滿足,絕對的開懷。“那好,那好,我現在就回去了。”
看着陸科快樂地像個孩子一樣的笑容,看着他離去時不再沉重的背影,蘇白心中卻在羨慕着:永遠做一個孩子,擁有一顆單純的心,果然也是一種幸福。
***
那天夜裡,蘇白無緣無故地就醒了過來。彷彿是印着某一種召喚,蘇白來到了窗邊,拉起了窗簾,透過了微微的月光,看了下去。
巨大的梧桐樹下,站着一個修長而寂寞的身影,他低着頭,手指尖有明滅的光線。蘇白彷彿能夠看見他口中呼出的煙霧,伴隨着晚秋的風,一點一點地在空氣中瀰漫開來。
他擡起了頭,他揚起了手,對着她拉起窗簾的位置,手指尖微微地下襬。
葉彎幾天前曾經和她說過:陳墨問她要蘇白的電話號碼了,但是她沒有給。而那時,蘇白只是想着,如果他真的有心的話,他就一定會出現在這裡
。因爲,十年之間,他改變了許多,就連之前的家也遷走了,只有她沒有變,始終都在原處,就連家也依舊在那裡。
從那天開始,到這個夜晚爲止,陳墨終於來了。並非期待,並非等待,但是看到陳墨的那一刻,蘇白確實有種鬆懈下來的感覺。彷彿是某一種任務被完成了,一樣的。
沒有點起燈,她摸黑走到了大門這裡,穿上鞋子,披上外套,然後再打開門,躡手躡腳地推門出去。這樣的動作,讓她自然地想起了自己的十八歲,應該是在臨考前的一晚吧。她也曾經爲了和陳墨見上一面,就如同小小的倉鼠一樣偷偷地打開門溜了出去。
十分鐘之後,分別了十年的舊日戀人終於在再沒有任何人會打擾的環境中相逢了。這樣的夜真美,充滿了寧靜和祥和。這樣的空氣真美,淡淡地飄散着醉人的桂花香。這樣的人真美,依稀如同舊時的少年和少女。
“怎麼沒有多穿一件衣服。”這是陳墨的第一句話。
蘇白心頭一震,因爲十八歲那年,那個夜晚,陳墨開口說的頭一句話也是這個:怎麼沒有多穿一件衣服。
“誰讓你催的那麼急,像是急着要投胎一樣。哇!還說我,你自己還不是一樣穿的那麼少。”蘇白的臺詞也是十八年前的舊臺詞。
“那還不是要急着見你嗎?”陳墨恩滅了手中的煙,走過來,展開手,似乎想要給蘇白一個擁抱。
而蘇白卻非常果斷地後退了一步。“STOP!回憶結束。”
“回憶嗎?原來我們只剩下了回憶嗎?”陳墨看着蘇白,最後訕訕地放下了手,月色之下,他的臉色有種透明的白,而那雙眼睛只是比過去更加的深邃,如同永遠不可見底的海洋。
“當然只有回憶了,不然你以爲還有什麼。”蘇白脣邊的笑容模糊,而她的眼神也有些飄移不定。
“這樣也好。”陳墨又取出了一支菸,點燃了,夾在手指之間,卻並沒有抽,只是看着頭上明滅的光亮,“你怎麼知道,我在下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