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除夕那天晚上,我和父母圍坐在一起觀看春晚。手機突然響起,是鬼木發來的短信。除了祝福語,他告訴我他考上了公務員,這真是一股好消息。他說他現在警察學校接受訓練,春運期間,他要去市火車站執勤。問我是否有時間見一面。我告訴他沒有時間,要忙於去親戚家拜年。
父親問我是誰的短信,我說是一個朋友的。父親半開玩笑的問“不會是男朋友吧?”我矢口否認。
有些事情註定會發生,你躲都躲不掉。
正月初八那天,瀟瀟動身去深圳,她的行李太多,我送她去火車站。
瀟瀟走後,我正準備搭車回家。卻聽到背後有人在喊“丫頭”,我潛意識的回頭巡視,竟看見一個似曾相識的模樣。沒錯,此人正是鬼木。
我一直自詡自己能未卜先知,可我終究沒能料到我和鬼木會在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邂逅。邂逅的地點竟是熙熙攘攘的火車站,而不是詩情畫意的公園。
相對無語,我不知道該和他說些什麼。天性使然,我本就是一個不喜歡也不善於和他人交流的一個人。相見不如懷念,我腦海冒出這樣一句話。這句話只在我腦海盤旋,並沒有在嘴角流露。
“丫頭,見到我是不是很意外?”他首先打破我們之間的沉默。
“不是意外,而是非常的意外,你怎麼會出現在火車站?”我在心裡想。
“丫頭,其實我是在這裡執勤。警校規定每個警察專業的學生必須在春運期間到火車站執勤一個月。”
“原來是這樣啊。”
“丫頭,你等我一下,我去交代一下。”
他說完就朝治安亭走去,我遠遠的看見他和他的朋友在說些什麼,接着那一羣人的眼光像聚光燈一樣投向我,繼而都在似笑非笑。
鬼木疾步走向我,說“快到吃飯時間了,我們去吃飯吧。”
“你的工作還沒有做完,你不怕被投訴嗎?”我擔心的問。
“放心好啦,我已經打好招呼了。”
原來,“打招呼”別有深意。眼前這個人突然之間變得好熟悉,又變得好陌生。
這樣想着,腳步不經意間走進一家飯店。
“丫頭,你想吃什麼隨便點,我請客。”
聽到這句話,我心裡很不舒服。也許是我神經過於敏感,一句話被我分解的支離破碎。
“丫頭,想什麼那麼入神?點菜吧!”他再次提醒我。
“我不想吃飯,給我來一份麪條吧!”
我不想第一次見面就讓他破費,更不想欠他人情。欠的人情就是心裡上的一份債,欠的債太大我怕自己還不上。
“什麼,你要吃麪條?”他很驚訝於我的選擇。
“對,就一份麪條。我最近胃不太舒服,而麪條剛好養胃。”我又向他撒謊了。
我爲什麼會不由自主的對他說謊?難道是因爲畏懼嗎?我內心很矛盾。
“那好吧,我也來一份麪條吧。”他似有無奈。
此時,飯店的顧客稀少。鬼木坐在我的對面,雙目凝視着我,我拿出手機盯着屏幕看,假裝對他視而不見。
“丫頭,你其實蠻不錯的。你非常符合我的要求。”
“啊,你說什麼?”
“我說你非常符合我的要求。”
“什麼要求?”
“擇偶的要求。”他笑着回答。
我不知道說什麼,唯有沉默。
反觀自己對他的印象,剛剛在車站見到他的那一霎那,確實有一種怦然心動的感覺。他算不上英俊瀟灑,但總體給人一種很踏實很有安全的感覺。他的體型符合黃金分割的比例,五官長得甚爲周正。如果我是一隻自由翱翔的小鳥,那他應該就是我尋覓的那顆大樹。
“丫頭,你覺得我怎麼樣?”
“不好說。”我現在不想讓他知道我心中的想法。
“那就好好說。”他期待的表情令人忍俊不禁。
“這麪條不錯,就是太辣了。”我吐吐舌頭說。
“你胃不好,少吃點辣椒。不然,就會變成辣妹子的。”
“你喜歡辣妹子嗎?”
“哈哈……”這是回答嗎?
午後的陽光懶洋洋的透過堅硬的玻璃投射在我們身上,春天來了。春風吹醒了沉睡的大地,萬物復甦。
我們在車站相遇,在車站分別。沒有含情脈脈的注視,沒有難捨難分的挽留,我們匆匆忙忙告別,宛如幾個小時前的倉促邂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