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

孫凌希身子猛然一顫,周小萌伸手握住她的手,笑着說:“孫姐姐,都是我不好,不該講這些給你聽。你別跟我一般見識,我其實挺喜歡你的。”

這時候孫凌希的電話響起來,她接完電話之後,就對周小萌說:“你哥哥說,過會兒來接我們。”

周小萌沒想到周衍照會來,孫凌希主動說:“你放心,今天你說的話,我都不會告訴你哥哥。”

她們看完電影下樓,果然看到周衍照的車。周衍照沒有下車,小光替孫凌希打開車門,孫凌希上車之後,他就把車門關好了。周小萌也沒有說什麼,徑直上了自己的車,沒想到小光跟過來,拉開副駕的門,坐上去。

周小萌問:“你怎麼不跟着我哥哥?”

“十哥放我假,所以我送小姐回去。”

周小萌沒再說什麼,等到家之後,小光卻一直跟着她進了客廳:“十哥有話讓我轉告小姐,孫小姐是周家未來的女主人,也是小姐未來的大嫂,十哥不喜歡有人說三道四,更不喜歡,讓孫小姐聽見什麼不開心的話。”

周小萌突然笑了笑:“我已經讓那個女人不開心了一晚上,要殺要剮,隨便他。”

她轉身上樓,把小光扔在樓梯底下。

周小萌這天晚上睡得格外沉穩,一直到凌晨三四點鐘,正是安靜的時候,突然一聲響,正是房門被踢開的聲音。周小萌雖然醒了,但懶得動彈,被周衍照從牀上揪着衣服拎起來,推倒在地毯上。

周小萌後腦勺撞在牀欄上,頓時覺得痛不可抑。她卻笑了笑,坐倒在那裡沒有動:“哥哥,春宵苦短,怎麼回來得這麼早?”

周衍照踹了她一腳,黑暗裡頭看不清楚,正好踢在她下巴上,她牙齒被踢得撞在舌頭上,又把舌尖給咬了。周衍照這一腳踢完,才覺得出了口氣似的,蹲下來,一邊笑,一邊捏着她下巴:“周小萌,你活膩了是麼?”

她本來下巴就被踢得劇痛,幾乎脫臼,被他這一捏更痛,連說話都含糊了:“我就是活膩了……”

“你活膩了也不準死。”周衍照冷笑,“死多痛快啊,你別做夢了。”

周小萌也笑了笑:“我早就不做夢了,倒是哥哥,你還在做夢呢?孫凌希不就是長得有點像蘇北北嗎,你還真打算娶她啊?”

周衍照放開手,坐到了牀沿上,隨手點了支菸:“我娶不娶她,關你屁事。”

“當然不關我的事。”周小萌背靠着牀沿,筋疲力盡似的,“只是你快要跟她結婚了,我們不能還這樣吧?我媽的醫藥費,我上哪兒弄去呢?”

“所以你想把我跟她拆散了……”周衍照吐出一大片煙霧,隨手把煙擰熄了,“要不,我替你再找個金主兒……”

“好啊。”周小萌說,“找個人傻錢多的,還有,體力不要太好,像哥哥你這樣的,我吃不消。孫姐姐想必也吃不消吧,不然哥哥幹嗎還要找我啊?”

周衍照俯下身,重新捏住她的臉,說:“別以爲我聽不出來你在罵人,你以爲她也像你一樣,是出來賣的?”

周小萌連頭都沒有偏一下,說:“一巴掌一萬,我就算出來賣,也是高價。多謝哥哥這幾年照顧我生意,等攢夠了錢,我一定像我媽一樣,找個最好的殺手,痛痛快快地給你一槍。你怎麼不帶着槍跟我睡呢?還是覺得我沒膽量給你一槍?”

周衍照冷笑:“你要算是沒膽量的,這世上的女人就全是膽小鬼了。”

周小萌“嘿嘿”笑了兩聲,周衍照問:“你笑什麼?”

周小萌慢條斯理地說:“看來孫姐姐沒把哥哥伺候好,這麼晚了,還這麼大的火氣,專門回來踹我窩心腳。”

周衍照知道她在激自己生氣,只是“哼”了一聲,不搭腔。周小萌反倒得寸進尺,抱着他的雙膝,好像孩子般天真:“哥哥,要不我來試試?”

周衍照忍住再踹她一腳的衝動,似笑非笑:“也是,你還要攢錢買兇殺人呢,不賣力做生意,怎麼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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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小萌也不說話,把他推倒在牀上,眼波閃閃,仍舊是一派天真的樣子:“哥哥,其實我一直想問,蘇北北到底有哪裡好,這麼多年,你念念不忘……純粹只是因爲內疚嗎……”

周衍照被她壓倒在牀上,笑起來聲音發沉:“是啊,我就是喜歡她。”

周小萌兩隻胳膊肘都擱在他胸口,一手支着下巴,一手卻玩弄着他的耳垂:“都五六年了……你這樣子,要是讓孫姐姐知道了,該多傷心。”

“你沒有巴巴兒地告訴她嗎?”

“當然沒有,你的心肝寶貝,我哪兒敢惹。”周小萌撇了撇嘴,“再說,我可不敢跟她走太近,萬一她又被人綁走了,你疑心是我把她賣了,我可洗脫不了這嫌疑。”

“那你還跟她看電影?”

“人家過生日,你把人拋下不管了,我是你妹妹,總得替你陪一陪。”周小萌俯身,輕輕咬了咬他的耳垂,“咦,哥哥,你洗過澡了?”他身上的氣息十分乾淨,但不是家裡沐浴露的味道。

黑暗中,她的眼睛像貓一樣。周衍照盯着她的眼睛,最後卻抓住她的手:“周小萌,你今天晚上到底跟孫凌希說什麼了?”

“沒說什麼。”周小萌語氣越發地輕鬆起來,“我只是說你對她是真心的,她是你第一個帶回家來的女朋友,可見很重視。還有,我告訴她,我們兄妹關係不好,你巴不得趕我出去。”

“就這些?”

“當然。”周小萌親親熱熱地摟着他,在他嘴脣上啄了一下,輕聲輕氣地說,“哥哥,你放心吧,我絕不會告訴她,她長得像蘇北北。我更不會告訴她,爲什麼你喜歡蘇北北。”

周小萌又請了兩天病假,蕭思致聽說之後,不由得有些擔心,但又不便再次貿然聯絡她。畢竟自己現在只怕已經進入周衍照的視野,如果太頻繁聯絡,沒準周衍照會生疑。蕭思致把這幾天來的情況綜合考慮了一下,覺得周小萌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危險,上次周小萌請病假的時候他就側面打聽過了,據說周小萌身體不好,一個學期總會請十次八次病假,所以他暫時地先穩住心神,若無其事。

到了黃昏時分,下雨了,又遇上週末,學校裡更顯得蕭瑟。蕭思致從食堂吃完飯出來,剛走到教工宿舍門口,突然有人攔住他:“蕭老師!”

那人很陌生,打着一把傘,彬彬有禮:“我們老闆有事,想跟蕭老師談談。”

蕭思致心中很警惕,但臉上的表情只是一點點錯愕:“你們老闆是誰?”

那人回過身,看了看不遠處的一臺奔馳車,說:“蕭老師上車就知道了。”

蕭思致跟着他走到車邊,那人替他打開車門,又接過他手中那把傘。雨下得挺大,蕭思致只好先躬身坐進車內,門被關上,車子輕微地震動了一下,便平穩地駛向校外。

蕭思致第二次見到大名鼎鼎的周衍照,就是在雨幕中的奔馳車上。窗外夜色漸濃,駛出學校之後,街邊的路燈正好亮起來,像是一串明珠,熠熠生輝。秋雨綿綿,讓這個城市倒顯得更潔淨了,柏油馬路被沖刷得烏黑髮亮,連斑馬線都瑩潔如玉,所有的一切被籠在細密的雨絲裡,一切都像是蓬勃帶着簇新的氣息。

周衍照倒是挺和氣的,問:“蕭老師週末也不出去玩?”

蕭思致自從上了車,心思就轉得飛快。到了這時候,倒是一副隨隨便便的語氣:“也沒什麼好玩的。”

周衍照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笑:“蕭老師,那天我就說了,你救了我妹妹,我很感激,如果有幫得上忙的地方,請蕭老師一定開口。可是沒想到蕭老師挺見外的,有困難了,也沒想起我來。”

蕭思致撓了撓頭髮,說:“我爹媽好容易給我找了這工作,拿他們棺材本託的熟人,我實在是……你是學生家長,我……其實……就是……哎,我真不好意思,不過既然您都主動問了,我也就厚着臉皮了……您能不能借我點錢?我……我媽病了,急等錢用。”

周衍照不動聲色:“要多少呢?”

“四……四萬……”

周衍照笑了笑,說:“四萬多難聽,我給五萬吧。要是不夠,蕭老師只管直說。你是我妹妹的救命恩人,四五萬塊錢,多大點事!”

蕭思致嚇了一跳似的,連聲說:“這怎麼好意思……”

周衍照又笑了:“蕭老師還真是臉皮薄,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四萬九,你就只借四萬,要是還不了尾數,高利貸公司追債到學校裡來,也不大好看吧?”

蕭思致又嚇了一跳似的,一時語塞。周衍照笑着說:“我雖然沒讀過多少書,可是有句話,我是挺贊同的。那句話怎麼說來着,一個沒有壞習慣的人,你是不可以跟他交朋友的。再說百家樂這種東西,只是個遊戲,算不上什麼壞習慣。今天帶你去開開眼,瞧瞧真正好玩的東西。”

蕭思致表面上賠着笑臉,心裡卻更加不安。而且車子是直接朝郊外駛去的,一直出了三環線,越走越是僻靜。他心中忐忑,心想難道自己或者周小萌露出馬腳,周衍照這是要殺人滅口?可是沒道理要殺人他還親自出面……

等車子駛進鏤花鐵門,沿着彎彎曲曲的道路,終於遠遠地見到莊園似的建築,燈火輝煌,映得半山腰一片澄澄的金色,好似從山間憑空托出一隻金盤,上頭全是錯金鏤玉的瓊樓玉宇。蕭思致不由得在心裡鬆了口氣,這裡無論如何不是殺人拋屍的好地方。

等車到了半山那幢主樓前停下,戴着白手套的門童上前來打開車門,聲音響亮悅耳:“十哥,您來了!”蕭思致舉目四望,只覺得建築華美,掩在半山的綠樹叢中,鋪陳開去,卻不見任何標誌或招牌,直到進了大堂,一排美女齊齊鞠躬,嬌滴滴的聲音卻異口同聲:“十哥,晚上好!”他才隱約猜到這是什麼地方,但見經理笑吟吟地迎出來:“底下大門打電話上來,說十哥您來了,我都不敢信。十哥這都大半個月不上山來了,定然是我們的酒不好,十哥嫌棄了。”

周衍照說:“誰上你們這兒是喝酒來了?上次那姑娘把我的客人都得罪了,你們好意思還送酒送果盤?回頭看見你們老闆,看我不把果盤摔他臉上!”

經理一邊賠着笑一邊說:“小姑娘不懂事,十哥何必跟她們一般見識。那天老闆知道之後,立刻就跟我們說了,以後誰敢惹十哥生氣,就把誰切成果盤給十哥賠罪。”

周衍照這才笑了笑,大廳裡六隻巨大的水晶燈,玲瓏剔透光影重重,清清楚楚照着他的臉。蕭思致在車裡一直沒看清,此時才見他嘴角有一道血痕,似乎是指甲劃的,劃痕既深且長,一直劃到頰邊。所以他一笑起來,那道血痕就好像笑痕似的,越發似笑非笑。

進了包廂,經理殷勤地招呼開酒上水果,周衍照說:“今天主要是帶個新朋友來見識見識,都說你們好,我看除了貴,也沒什麼好。”他坐在沙發裡,沙發極軟,整個人都半陷進去似的,氣質慵懶,好似一隻豹子盤踞在洞中,似乎快要盹着了。可是眼睛卻是格外清醒的,在包廂幽幽的光線裡,詭異的明亮。

經理打量了幾眼蕭思致,掩着嘴笑:“這位老闆面生,不過倒是好斯文,真像是個文化人。要不是太年輕,我都要猜他是大學教授了。”

“離教授也不遠了。”周衍照把頭一偏,“去,找幾個知情識趣的來,不要像上次那樣,矯情!”

經理笑着說:“十哥

,上次可是您說的,您那朋友,就喜歡矯情些的,我才讓蘇娜招呼他……”

“可她也不能因爲我朋友說不喜歡《盜墓筆記》,就喜歡《鬼吹燈》,就一杯酒也不肯喝了……這矯情得還有道理嗎?”

“哎呀,十哥!您都知道蘇娜是南派三叔的粉絲,您那朋友說不喜歡《盜墓筆記》,她當然要翻臉啦……”

“去吧去吧,別廢話了。”

“好嘞,十哥放心,這次我保管給您找幾個聰明懂事,又知情識趣的姑娘!”

經理走後,蕭思致才囁嚅:“周……周先生……這……這不大好吧?”

“什麼?”

蕭思致臉皮發熱:“我們學校有規定,老師要是……要是嫖娼……會被開除的!”

周衍照“噗”一聲笑了:“誰說要嫖娼了?不就是叫幾個小姑娘來喝酒玩牌麼?”

蕭思致訕訕的,周衍照說:“放心吧,你真想怎麼樣,也沒人敢來這裡抓嫖娼。沒看到後邊院子裡停的車?雖然車牌意思意思地擋住了,可是賓利,全城就那麼幾臺,香檳色只有一臺。沈公子在這兒呢,誰敢來抓嫖娼?”

蕭思致臉上更熱了,“公主”送雪茄進來,跪在那裡替他們切,烤好了點上,分別捧給他們倆。蕭思致第一次抽雪茄,不怎麼會,周衍照倒沒笑話他,而是教他:“別跟抽菸似的吸進去,只在嘴裡打個轉就行了。”話音未落,經理在外頭敲了敲門,一堆美女涌了進來。雖然鶯鶯燕燕,可是也是挺規矩,個個含羞帶怯地打招呼:“十哥好,老闆好!”

“這位老闆姓蕭。”周衍照的臉被籠在雪茄煙的煙霧裡,顯得曖昧不明,“今天你們誰把他哄開心了,我就送誰一隻柏金包。”

爲首的姑娘撇了撇嘴:“十哥果然好大方,一隻柏金包就打發我們了。誰稀罕似的?”

周衍照也不惱,笑眯眯地問:“連這都不稀罕了,要什麼呀?”

“十哥您帶我出去吃宵夜,給我多少隻柏金包都不換!”

“喲,這嘴甜的,叫什麼名字?”

“姬娜。”

“好,名字不錯,過來,挨我坐。”

姬娜喜盈盈地坐了過去,其他的人則圍坐在沙發上,有性子愛熱鬧的,就拉着蕭思致開始玩骰子。姬娜依偎在周衍照旁邊,軟語嬌聲問:“十哥是先唱歌還是先玩牌?要不我替您先點幾首歌唱?”

“打麻將吧,好久沒打麻將了。”周衍照說,“沈公子不是在這裡麼?他今天心情怎麼樣?要是心情不好,我去輸點錢給他。”

“別提了。”姬娜湊在他耳邊,竊竊私語,“沈公子今天可不高興了,連老闆都親自出面陪着了。您千萬別過去,過去了,輸錢倒也罷了,只怕他贏錢也不見得高興。”

周衍照也跟她竊竊私語:“他爲什麼不高興?”

“誰敢問呀?不過瞧那樣子,倒像是受了女人的氣。”

“喲,什麼女人還敢給沈公子受氣?”

“問世間情爲何物,不過一物降一物。”姬娜眼波流轉,明豔動人,笑盈盈地說,“就好比十哥您嘴邊上這道……借我一萬個膽子,我也不敢問,是哪個女人撓的呀!”

周衍照一愣,旋即哈哈大笑。

他笑聲響亮,蕭思致不由得擡頭望了他一眼,周衍照恰巧看到,便朝蕭思致招了招手,對他說:“沈公子在這裡,我得過去打聲招呼。你先玩着,我馬上就回來。”

蕭思致連忙說:“您請便。”

周衍照起身,幾個人都連忙替他打開包廂門,小光也跟着他出去了,包廂裡頓時少了一半的人。蕭思致跟幾個小姐玩了一會兒划拳,就說:“怪無聊的,咱們來打牌吧。”

“好呀!蕭老闆喜歡玩什麼?鬥地主好不好?還是打升級?”

蕭思致笑着說:“鬥地主人太少了,不好玩。我們玩人多一點的,梭哈你們會不會?”

“不會……”

“什麼是梭哈?”

“不如蕭老闆您教我們呀!”

“就是!來嘛來嘛!我來拿牌,蕭老闆,要幾副撲克?”

七嘴八舌吵得熱鬧,蕭思致被一羣女人拉到桌邊坐下,自有人把那滿地撒金斑的跳舞投燈關上,開了牌桌上方的吊燈,這燈光是專爲打牌設計的,燈罩垂得低低的,照着牌桌上的綠絨面,好似一方墨玉。一幫鶯鶯燕燕,一邊七手八腳地洗牌,一邊圍着蕭思致撒嬌。

“蕭老闆我們賭什麼呀,誰輸誰就喝一杯酒?”

“不行不行!誰輸誰就脫一件衣服!脫到最後誰要不肯再脫了,或者連衣服都脫完了,就罰喝HOT TODDY ……”

“雲娜,你好死相!哪能這樣?蕭老闆您別聽她的!”

美女們一邊說,一邊笑,還有人輕輕推着蕭思致嬌嗔:“蕭老闆說句話啊,到底賭什麼?”

蕭思致笑嘻嘻地拍板決定:“就賭脫衣服!”

“蕭老闆您好壞!”

“快來快來,我們都不會,蕭老闆您要教的呀!”

“對,不許徇私,不許偏心……”

蕭思致坐下來,一邊給她們講規則,一邊又攤開牌給她們示範,那個叫雲娜的姑娘格外殷勤,坐在他的椅子扶手上,半傾着身子替他看牌。旁邊的幾個人又不懂,圍着蕭思致問東問西,正是熱鬧的時候,周衍照回來了。看到全都圍在牌桌邊,於是問:“玩什麼呢?誰贏了?”

包廂裡冷氣雖然開得足,但蕭思致還是覺得熱,把襯衣領釦都解開了,笑着說:“梭哈,她們都不會,我教她們呢……”

姬娜正捧了一杯茶給周衍照,周衍照剛剛喝了一口,聽到他這句話,差點沒把茶噴出來。姬娜連忙把自己的手絹遞給他,一手把杯子接過來放在茶几上,一手輕輕拍着周衍照的背,防他真被嗆着。周衍照緩過一口氣來,才笑着罵:“你們這羣壞丫頭,真欺負人家蕭老闆是第一次來啊?”

牌桌邊的所有美女都“哧哧”地笑,蕭思致這才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說:“怪不得呢……我看你們洗牌的手法挺熟練的……原來你們都是裝不會……”

雲娜輕輕捏着他的肩頭,笑吟吟地說:“蕭老闆別生氣,我們也想哄老闆高興呀!不過說真的,蕭老闆一看就是經常玩的,我們姐妹這點雕蟲小技,真賭起來,也是輸的。”

蕭思致訕訕的,周衍照知道他因爲高利貸的事正不自在,說:“左右沒事,陪她們玩玩,就當是練手。你們又賭什麼?脫衣服?”

“哎呀十哥,什麼叫脫衣服,好難聽的,我們叫‘芙蓉三變’好不好?”

蕭思致不懂,還是雲娜湊在他耳邊說:“這裡的姑娘們通常都只穿了三件衣服,連輸三場的話,就沒得脫了,所以才叫‘芙蓉三變’。”她吐氣若蘭,熱氣噴在蕭思致耳邊,蕭思致不由連耳郭都紅了。旁邊的心娜就叫起來:“你們看那兩個,又說悄悄話!看來雲娜今天是決心要拿十哥許的那個柏金包了!”

雲娜被調侃了,倒也不惱,反倒大大方方承認:“是啊,我就喜歡蕭老闆,蕭老闆特別像我本科的一位師兄。”

“蕭老闆,您可聽真了,別上了雲娜的當,她是把您當成師兄呢!”

“就是就是……”

蕭思致倒是愣了一愣,問雲娜:“你本科的師兄?你哪個大學的?”

雲娜仍舊是笑吟吟的,卻捧一杯酒給他,說:“老闆,這裡的規矩,我是不能說的。您也別問了,您看這良辰美景,相逢即是有緣,何必要把時間浪費在這種問題上。”

蕭思致似乎是稀裡糊塗就被她灌了一杯酒,雲娜又拈了一片蜜瓜送到他嘴邊,給他解酒。蕭思致見一幫女人個個都玲瓏剔透長袖善舞,怕自己真被她們灌醉了,又怕周衍照生疑,所以敷衍了一會兒,就尋了個由頭,坐到沙發上來跟周衍照說話。

周衍照雖然帶他來到這銷金窟,自己卻似乎半點興致也沒有,半躺在沙發裡閉目養神,任由姬娜替自己按揉着太陽穴。他睜開眼睛看見蕭思致坐過來,於是問:“怎麼了?”

蕭思致挺不好意思似的,說:“周……周大哥……您這樣招待我,我……”

周衍照笑了一聲,說:“我說了,你救過我妹妹,不要這麼見外。再說,我妹妹打小嬌生慣養的,在你們學校裡,說不定總有麻煩到你的地方。”

“應該的,應該的。”

周衍照正待要說什麼,突然手機“嗡嗡”地震動起來,他拿起來看了看,沒有接,重新擱回了茶几上。蕭思致見他的樣子似乎有點不高興,於是也不敢再說什麼。周衍照坐起來吃了塊西瓜,小光又舉着電話過來,有點爲難地說:“孫小姐找您……”

“就說我正忙着。”

小光拿着電話出去了,沒一會兒重新進來,附耳在周衍照旁邊說了幾句話,周衍照似乎是大怒,一下子把手裡的小果叉扔進了盤子裡,“叮”一響。聲音雖然不大,但整個包廂裡頓時安靜下來,牌桌那邊的說笑聲戛然而止,所有人屏息靜氣,連大氣都不敢出。

周衍照想了想,倒緩緩笑了:“好呀,別攔着她們,讓她們來。我倒要看看,這唱的是哪一齣?”

蕭思致就算是裝糊塗,也只能小聲問:“怎麼啦?”

周衍照淡淡地一笑,說:“讓你看笑話了。我的女朋友,不懂事兒,這兩天我忙得沒工夫見她,今天聽說我在這兒,非得上來。”

蕭思致聽他說得不盡不實的,心裡越發納悶,可也只能賠着笑臉:“現在的女孩嘛,都是這樣。”

周衍照臉上的笑意越發暢快似的:“所以我說蕭老師將來一定要多擔待些——你知道我女朋友是怎麼知道我在這兒的?周小萌告訴她的,不僅告訴她了,還挺仗義地陪着她來呢!你說我妹妹……明知道她未來的嫂子是個醋罈子,還非攛掇她……”

蕭思致聽到“周小萌”三個字就心裡一跳,但他仍舊很鎮定,笑着說:“周小萌同學我接觸得不多,不過聽她們同學說,她待人挺熱情的。去年她們班有個同學的媽媽得了白血病,全班搞了一次募捐,周小萌捐得最多,可見她本心就是個愛幫助人的……”

周衍照笑了笑,說:“今天不該帶你來,回頭讓她看見你在這兒,豈不是很難爲人師表?”

蕭思致也笑了:“那要不,我回避一下?”

“別,別。”周衍照說,“有你在這兒,我妹妹倒還不敢跟我鬧騰。光一個女朋友就夠我頭疼的了,要是我妹妹再幫着她嫂子說我兩句,我得哄兩個女人呢,太可怕了!你在這兒鎮着,起碼她不敢不給我面子。”

蕭思致看他含着笑意的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盯着自己,他也只好笑了笑,說:“好,我陪您。”

“你說女人這種生物,到底成天在想什麼呢?”周衍照又戳了一塊香梨吃了,“你經常陪着她吧,她覺得你沒有事業心;你忙起來顧不上她吧,她又覺得你不把她放在心上;談生意偶爾應酬一下,逢場作戲,你說這多正常的事兒,可她要知道了一丁點兒風聲,就跟你沒完沒了了……蕭老師,你有女朋友沒有?”

蕭思致赧然一笑:“還沒有。”

“回頭我給你介紹個好的。”

“謝謝周先生。”

“不用這麼見外,我在家排行第十,你要不嫌棄,也跟他們一樣,叫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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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十哥。”

“是,十哥。”

周衍照跟他說笑了一會兒,又去了一趟洗手間,出來之後對蕭思致說:“來,我們來賭兩把。”

蕭思致撓了撓頭髮,挺不好意思的,說:“十哥,我雖然不聰明,也能瞧出來您是道上的大老闆,跟您玩,我不敢。”

“沒事,我們打麻將。誰輸了誰吃西瓜。”

蕭思致摸不透他在想什麼,只好坐下來陪他打麻將,兩個人加上姬娜和雲娜,四個人湊了一桌。別的人都在旁邊看牌,端茶遞水。一圈還沒有摸完,包廂門就被打開了,有人跟小光耳語了兩句,小光就走到牌桌邊來告訴周衍照:“十哥,孫小姐和二小姐的車,進了底下山門了。”

“七萬!”周衍照不動聲色,打出一張牌,隨手撣了撣菸灰。

蕭思致今天手氣不錯,小贏了兩把,周衍照倒是輸了,蕭思致心裡清楚周衍照一定是高手,所以他絲毫不敢在牌技上玩假,可是周衍照竟然會輸,蕭思致倒弄不清楚他是何意。周衍照輸牌,兩位陪打的小姐就犯了愁。偏偏今天周衍照心情十分惡劣似的,連送上門的牌都不肯吃,每一圈都是悶着自摸,還偏偏摸不到。姬娜和雲娜使出渾身解數,也沒能讓他成一副大牌,兩位美人都有點銀牙咬碎,出了一頭細汗。

蕭思致細心留意,已經發現坐在周衍照旁邊看牌的麗娜會做小動作,她每做一個小動作,姬娜和雲娜就會打出相應的牌。幾圈看下來,摸到一點規律,蕭思致也能知道周衍照缺的是什麼牌了,這一次麗娜嘴角含笑,食指微彎,牌桌上另外三個人都知道周衍照是清一色的餅字,所以都往外頭打餅字,只是周衍照不吃牌,慢吞吞摸一張,打一張,也不知道在想什麼。最後他暗槓,扔了骰子摸了一張牌在手裡,慢慢翻轉。麗娜在旁邊看着,掩住嘴只差要尖叫,偏偏這時候包廂門被推開,有人說:“十哥,孫小姐和二小姐來了。”

周衍照哈哈一笑,把手裡的牌扔在桌上,麗娜這才尖着嗓子叫出聲:“自摸槓開門前清清一色!這得多少番吶!”

周衍照笑着說:“切三個西瓜來,叫他們吃。”

姬娜歡天喜地,好似要吃西瓜的人不是自己一樣:“我去叫他們切西瓜,一定揀大的,十哥您放心吧!”

蕭思致轉過臉,只看見門口站着幾個人,因爲逆光,所以那些人都朦朧似鑲着一層金邊。孫凌希膚色白皙,秀麗的臉龐輪廓被走廊裡的燈映着,看上去就像是金鑲玉,格外明麗動人。而周小萌臉上的表情看不清楚,只見她挽着孫凌希的胳膊,十分親密的樣子。

周衍照還沒有開口說話,周小萌已經搶上一步,叫了聲“哥哥”,說:“你別生氣,今天是我非拉着孫姐姐上這兒來的。路上她一直勸我回去,我說來都來了,你生氣我們也得來。”

周衍照笑着說:“生氣?我爲什麼要生氣?”一邊說,一邊漫不經心地揮了揮手。滿屋子的鶯鶯燕燕頓時魚貫而出,悄無聲息走了個乾乾淨淨。小光帶着人也打算出去,卻被周衍照的眼神給阻止了。

小光留下來了,但他總有本事讓人覺得他壓根不在這屋子裡。周衍照的那些保鏢都有這本事,不言不語漠然而立,像柱子。

包廂裡安靜得只聽見周衍照甩打火機蓋子的聲音,“啪啪”清脆作響。孫凌希這時候纔看清楚了他的臉,臉色不由變得蒼白,她直愣愣地盯着他嘴角那道傷幾秒鐘,然後就不安地轉過臉去,看着周小萌,說:“小萌,我們還是走吧……你哥哥有正事……”

周小萌卻看了一眼蕭思致,說:“蕭老師,您怎麼在這兒?”

“周先生說……要跟我聊聊……”

蕭思致覺得氣氛很微妙,他第一次見到孫凌希的真人,所以多打量了幾眼,又望了望周小萌,最後只能尷尬地笑笑:“要不我還是出去抽支菸……”

周衍照將頭一偏,旁邊自有人捧上菸捲,蕭思致只好接過去,那人又替他點燃,蕭思致只得連聲道謝。周小萌眉頭微皺,說:“哥哥,有外人在這兒,你還是單獨跟孫姐姐談吧……”

“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再說蕭老師不算什麼外人。”周衍照笑着欠欠身,“你們兩個坐下吧,巴巴地跑到山上來,肯定是有要緊事。說吧!”

孫凌希勉強笑了笑,說:“其實也沒什麼要緊,我原來是想給你打個電話……”

“這種事怎麼能在電話裡說呢?”周小萌笑着打斷她,輕輕將她往前推了推,“去,坐到哥哥身邊,慢慢告訴他,他一定覺得開心。”

孫凌希臉上的笑意仍舊有些僵,周衍照臉上的笑容卻在一分一分地變淺。孫凌希半垂着頭,吞吞吐吐地說:“沒事……過陣子等你不忙了,再告訴你……”

“哎呀,我都急死了。”周小萌笑得十分愉悅似的,“哥哥,恭喜你!孫姐姐懷孕了,你要當爸爸了!”

周衍照怔了一下,孫凌希雙頰暈紅,擡起頭來看了他一眼。蕭思致本來就尷尬,聽到這句話,又看了一眼孫凌希。周小萌笑吟吟地說:“哥哥都高興得傻了吧?”

“是啊。”周衍照笑逐顏開,“我可不是高興得傻了!怎麼辦呢,咱們先訂婚吧,凌希?”

孫凌希本來心情很複雜,她將這件事告訴周小萌,本來是想讓周小萌先幫忙探探周衍照的口風。沒想到周小萌十分驚喜,非要立刻拖着她來見周衍照。孫凌希怕惹怒周衍照,於是連打了兩個電話給周衍照,偏偏周衍照都沒有接。一路上她都忐忑不安,到了此時聽他說出這句話來,雖然不是說結婚,但訂婚到底也算朝着結婚的方向去,她總算覺得心底鬆了口氣似的,含羞帶怯看了他一眼,低聲說:“好。”

“這就好了!”周小萌興致勃勃,說,“這得抓緊了辦,孫姐姐千萬別累着,有些事交給哥哥操心好了。還有些零頭碎腦的小事,我幫孫姐姐忙。訂婚的話當然要大請客啦!哥哥的朋友特別多,家裡不知道招待得了嗎?要不要在酒店辦呢……”

周衍照伸手將孫凌希摟進懷中,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對周小萌說:“瞧你這樣子,嚇着你孫姐姐了……”

“我比哥哥還高興呢,你們男人懂什麼……”周小萌嗔怒似的看了他一眼,說,“孫姐姐快決定,訂婚那天穿什麼……不管穿什麼,孫姐姐都是最漂亮的準新娘。”

孫凌希也沒想到事情會是這麼好的一個結果,笑着說:“小萌你也太着急了……”

“當然要急的呀,哥哥你說是麼?日子定在什麼時候呢?最好是這個月內吧。這個月訂婚,然後馬上籌備婚禮……三個月應該足夠了……”

周衍照說:“那就這個月內吧,叫人看個好日子。”

他握着孫凌希的手,說:“走,我送你回家。這麼晚了,你該睡覺了。”又回過頭,對蕭思致說,“蕭老師,麻煩你陪我妹妹先回去,然後司機再送你回學校,成嗎?”

蕭思致連聲答應,幾個人一起出去,經理一直送到了臺階下,親自送他們分別上車,又含笑招呼:“十哥,有空再來!”

上車之後周小萌整個人就隱在了車身的陰影中,蕭思致坐的是副駕的位置,也不便回頭跟她說話,只覺得周小萌今天晚上格外古怪,古怪得像是自己從來不認識她。他受過縝密的專業訓練,仔細研究過周小萌的全部資料。今天晚上她的許多細微動作都表現出強烈的不安,蕭思致起初以爲她是擔心自己暴露,後來直覺又否定了這個判斷。

車子駛得又平穩又快,周小萌似乎終於打起一點精神來,問:“蕭老師,您怎麼跟我哥哥在一起?”

“周先生說……他想謝謝我……”

周小萌便不再說什麼了,車上有司機,她問這句話大約也是問給司機聽的。蕭思致想到別的事情,於是問:“你身體好點了沒有?”

周小萌這纔想起來自己請了兩天病假,說:“沒事,老毛病了,休息兩天就好了。”

車子駛入市區,雨早就停了,只是路旁的樹葉上積滿了雨水,風一吹就稀里嘩啦砸在車頂上,倒好似雨勢更猛似的。等車停在了周家大門外,周小萌說:“賈師傅,您送蕭老師回去吧,我在這兒下就行了。”

“不不,我下車打車回去,不用送我了。”

“哥哥交代過。”周小萌已經打開車門,“這裡不好打車,讓司機送送吧。”一邊說,一邊已經按了門鈴。傭人來開門,正好牆頭的樹被風吹過,砸下一大片雨水,將周小萌的劉海都打溼了。她很輕盈地跳過大門上另開的小門門檻,鑽進傭人撐的大黑傘底下,回頭笑吟吟說:“蕭老師,再見!”

蕭思致看她最後那樣子,似乎沒有什麼不高興的,於是也招了招手:“再見!”

因爲晚上的雨下得不小,花園裡積滿了水,柏油車道上一窪一窪,都是亮晃晃的水漬。周小萌穿着高跟鞋,踩得水花微濺,那鏡子似的水窪裡,倒映路燈的光暈,一晃一晃,就散落得看不見了。李阿姨看到了,不禁抱怨:“小姐都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跟小孩子一樣,不高興就專要往水裡踩。”說了這句話,倒又嘆了口氣。周小萌到周家來也不過兩三歲,周彬禮又寵她,下雨天她要到花園裡玩,周彬禮打着傘陪她,她偏往水窪裡踩,常常濺得周彬禮一身泥水。葉思容忍不住要管教,周彬禮總護着:“小呢,不懂事。”

那時候的周小萌,真過着公主一般的日子。

本來周小萌從車上下來,還堆着一臉的笑,聽到這句話之後,那笑終於撐不住了。進了客廳就冷着臉,徑直上樓去。李阿姨說:“小姐,要不幫您把浴缸的水放滿,這立秋之後的雨,淋在身上要不得的……”

“我自己洗!”周小萌上了二樓,遙遙看了一眼走廊那端的主臥室,突然就走過去扭了扭門把。李阿姨都嚇着了,問:“小姐要什麼,我替您去拿……”

“沒事,我等哥哥回來,你把房門打開。”

李阿姨說:“這不成……”

“打開!”

李阿姨聽她聲音都變了調,總歸她是這個家裡半個主人,只好摸出鑰匙來,打開房門。周小萌倒柔聲笑了笑:“沒事,你下去吧,我等哥哥回來。”

李阿姨不放心,走到樓梯口,回頭又看她徑直進主臥室去了,越發覺得不安,趕緊到樓底下去,打電話給周衍照。

周小萌把燈都打開,先從牀頭櫃搜起,所有的抽屜都拉開,所有的櫃門都打開,連浴室和衣帽間都不放過,最後終於從洗手間的浴櫃裡找到一個小小的密封袋,裡面是數顆藥丸。周小萌捏着藥丸,下樓到地下室的酒窖裡頭,尋着那年份最久的一個架子,抽了一瓶葡萄酒,又去廚房拎了一隻酒杯,施施然上樓。先斟了大半杯酒,然後拆開那袋藥丸,數了數,拿了一顆含進嘴裡,一仰脖子藉着大半杯葡萄酒灌了進去。然後餘下的藥丸衝進洗手間的馬桶,把袋子扔進垃圾桶。

她做完這些事,已經覺得腿發軟,似乎站不住,天花板開始扭曲變形,她腳步踉蹌,栽倒在大牀上,用盡最後的力氣,翻了一個身。

天花板上鑲的是鏡子,她看到自己躺在碩大無比的牀上,黑色絲質牀單好像幽暗的海底,而她就是一隻海星,蜷曲着自己的觸角,慢慢地逐浪飄浮。鏡子裡似乎有個洞,又似乎是天花板塌下來,有什麼妖孽從那裡伸出手,慢慢撫弄着她的臉,她覺得舒服極了,也適意極了,只差沒有睡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