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底陽光很亮，明晃晃的，天氣有些炎熱，知了在樹蔭中扯長嗓子叫個不停。
陸安暖蹲在地上，背影只有小小的一團，看上去更瘦了。
“你在幹什麼？”
顧小九也跟着蹲下來，把頭湊過去。
只見陸安暖把一隻死掉的蝴蝶埋進挖好的小坑裡。
“這麼漂亮的蝴蝶……好可憐啊。”
陸安暖沉默着。
掏出一個小盒子，裡面有幾條白白的小蠶寶寶，她拿了一塊桑葉放進去。灰濛濛的眼裡似乎閃爍着一絲亮光，嘴角有幾分孩子氣的笑容。
小九還是第一次見。“這是什麼蟲子？我以前都沒見過的，它們是吃葉子的話，不會咬人的吧？”
“我也有玩具哦。”他拿出小小的變形金剛，大方分享，“你要玩嗎？送給你。”
陸安暖的嘴脣囁嚅了幾下，“……是你爹地送給你的嗎？”
“原來你會說話啊，你的聲音很好聽。嗯，這是我爹地送給我的。他以前也送過你玩具吧？”
陸安暖點點頭。她四歲生日的時候，陸離送給了她一套芭比娃娃，但是後來顧嫣然有一次喝醉酒，把娃娃扔了，她去垃圾桶裡沒有找到，她很喜歡那個娃娃，一直抱着她睡覺的。
娃娃被扔掉後，她有好幾天晚上睡不着。事實上她每天晚上都睡不好，都會做惡夢，夢到她媽咪打她。
所以，那天看到他們一家三口在一起，她忍不住有些嫉妒。
她媽咪從來都沒有那麼對她笑過，只會打她，可她知道媽咪受了很多委屈。不管捱了多少毒打，她相信媽咪也是愛她的，她也很愛媽咪。
“你不用怕，那些人都是胡說八道的，你不是怪物，以後我會一直陪着你，沒有人敢欺負你。”
陸安暖從顧小九燦爛的笑容中，感受到了一種久違的溫暖。她不知道那是怎麼樣的感覺，但是隻有和陸離在一起的時候，她纔會有那種全身都暖暖的感覺。
小女孩咧開嘴，朝他一笑。
……
幾天後，陸離和顧媛一起來接顧小九，卻看到顧小九牽着陸安暖的手出來。
陸安暖不知是有些牴觸還是害羞，一直低着頭。
陸離和顧媛互相望了一眼，有一種神奇的感覺。
“媽咪爹地，我和安暖是好朋友了。”顧小九開心地宣佈道。
陸安暖雖然一直低着頭，可是有沒有推開他的手。
陸離一陣感動，他的寶貝兒子就是個天使，能夠“拯救”身邊的每一個人。
“爹地媽咪，今天和安暖一起吃飯好不好？”
顧媛等陸離的決定。
“你想和我們一起吃晚飯嗎？”陸離蹲下身問陸安暖，她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咬着嘴脣點了點頭。
“那太好了，你跟我們一起，我短信通知你媽。”
顧小九很興奮，“媽咪媽咪，我們吃什麼？”
“你想吃什麼？”
“去吃麥當勞好不好？”
“不行，一會兒你又鬧肚子了。”
“不會啦，偶爾吃一次沒有關係的，安暖也喜歡吃麥當勞的。我好久都沒吃麥當勞了。”
“難得他們兩個都想吃，你就通融一次吧。”陸離道：“別對小孩太苛刻，一會兒少吃點就好了。”
“是啊，我只吃漢堡，不吃雪糕好不好？”顧小九保證道。
顧媛考慮到陸安暖，才點點頭，“那你說的，不許吃雪糕。”
“好耶！吃麥當勞了，吃麥當勞了！”小九歡呼。
陸安暖似乎也很羞澀地笑了笑。
路經一間童裝店，顧媛讓陸離停車。
“我帶安暖去買幾件衣服，你們在車裡等，很快的。”
她注意到安暖每次都穿那種髒髒的衣服，本來多可愛的小女孩，卻被弄成這樣，很可憐。
她牽着安暖走進了童裝店，給她挑了幾條夏天的裙子。
“安暖，你喜歡這幾條裙子嗎？還是你自己挑？”
安暖怕生，都不敢擡頭看一眼裙子。
顧媛沒放棄，“那你就先試這幾條，看看好不好看。”
她很聽話，任由顧媛幫她換衣服。
瘦小的身子上渾身都是傷疤，大多數已經淡掉了，但還是看得顧媛一陣心疼，她忍受了太多苦難。
“你媽現在還會打你嗎？”
陸安暖搖搖頭。
“這些傷，還疼嗎？”
她還是搖頭。
顧媛給她換了一條稍微長一點的，有袖子的裙子，遮住了疤痕。
一想到有些傷疤可能是永久的，就心疼的不行。
“阿姨，你好香。”陸安暖怯生生地說。
這是她對她說的第一句話，顧媛喜出望外，“謝謝。”
她把陸安暖厚厚的劉海擼到腦後，用皮筋紮了起來，之前陰沉沉的一張臉，這會兒“見了光”，是一張很漂亮的小臉，雖然瘦了一些，臉色憔悴了一些，但是五官很精緻，仔細看是個漂亮的小女孩，和剛纔完全是不同的兩個人。
顧媛滿意地點點頭。“你真漂亮。”
陸安暖望着鏡子裡的自己，也有些不敢相信。
就像是醜醜的蟲子變成一隻漂亮的蝴蝶。
“女孩子從小就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才行啊。你喜歡這樣的自己嗎？”
陸安暖點點頭。
回到車裡，兩父子見到“新生”的陸安暖，都很驚訝。
“哇——安暖你好漂亮。”小九驚歎道。
陸安暖不好意思地紅了臉。
“簡直神奇。”陸離搖頭感嘆。
“我厲害吧？”顧媛有些得意。“她那雙漂亮的眼睛都被劉海遮住了，多可惜。現在這樣纔是她真正的樣子。”
……
四人來到麥當勞，說好的不能多吃，但陸離還是買了一大堆，顧媛直說吃壞肚子怎麼辦。
“反正他們兩個小孩不能多吃，剩下這些你自己全吃光吧。”
“我不是很愛吃這些。”
“那我不管，你自己要買那麼多，跪着也要吃完。”
陸安暖慢慢和他們熟悉起來，也露出了開心的笑容，不時和顧小九打鬧。
陸離湊到顧媛耳邊道：“看到他們玩得這麼開心，有什麼想法？”
“嗯？”
“是不是打算再生一個小十？小九一定會是個很好的哥哥。”
顧媛往他嘴裡塞了根薯條。“復婚的事兒都還沒影，你想的太遠了吧。”
“這遠嗎？小十一，小十二，小十三我都想好了……”
“你當我是母豬啊，那麼能生？”她翻了個白眼，又不是他生，又不是他痛，他當然說得輕鬆。
“生孩子很痛的，而且小九又這麼可愛，生一個就夠了。”
“一男一女才叫‘好’。”
“就算懷孕了也不一定是女兒，男孩怎麼辦？再說了，小九這麼聽話，萬一下一個截然相反，是個混世魔王，那我們不得瘋了？”
陸離很想得開，“我無所謂，本來嘛，女兒就應該寵得無法無天。”
“你就不怕以後沒人敢要她，嫁不出去？”
“那更好，我這個當爸的養她一輩子。”
顧媛這會兒就開始覺得，以後生女兒的話，陸離一定是一個超級超級戀女的老爸。本來爸爸就比較疼女兒，再加上陸離這個性，嘖嘖，以後女兒得多驕縱才行？
“陸先生。”她又用這個稱呼拉開他們的距離，“人最大的問題就是想太多，別胡思亂想了，ok？”
“不OK，我不但要胡思亂想，還要付諸實踐。其實有多難？今晚我們就可以造人，再過十個月我就能當爸。你瞧，只要你願意，那是一件多麼容易的事。”陸離循循善誘，“之前你懷孕期一個人那麼辛苦，這次不想體會一下女王般的感覺？”
“謝謝，不用了。”顧媛皮笑肉不笑，“目前我有一個兒子就已經很滿足了。至於女兒……雖然也想要，但是沒有哪條法律規定我一定得和你生吧？”
“不和我生，難道你一個人能懷孕？別說什麼找其他男人之類的鬼話。你知道，這不可能！“
別說肚子懷孕了，顧媛感覺光是聽着他這番霸道的話，她的耳朵就已經先懷孕了。
要命，誰叫她是個聲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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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沉浸在這種愉快的氣氛中時，陸安暖突然被人從身後一把拽到地上，差點就摔了一跤。
顧嫣然一臉兇巴巴的樣子就要拽她走。
陸離忙攔住她。“你這是幹什麼？”
“我幹什麼？應該是我問你想幹什麼纔對吧？你帶走我的女兒，我可以告你綁架。”
“我發過短信通知你。”
“什麼短信，我什麼都沒收到。”她憤恨地瞪了眼顧媛，冷笑。“呵，你們果然又搞回一起了。但那是你們的事情，別扯上我女兒。”
顧嫣然一把將陸安暖的皮筋扯了下來，動作很粗魯，安暖的頭皮都快被她扯掉了，但她咬牙沒有叫痛，厚厚的劉海又遮住了眼睛。
“小九和安暖是同學，我只是想帶她出來吃頓飯而已，沒別的意思。”
“要吃飯我不會帶她去嗎？非要你帶？你以前裝綠茶婊還沒裝夠是不是？現在還裝起聖母來了？你那麼有‘愛心’去施捨別人，我女兒不需要，你以後離開她遠點。再接近她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顧媛不會傷害安暖，是你一直在傷害她，她現在一身的傷疤都是你造成的。”陸離低吼道：“你自己不好好照顧她，還不允許別人對她好嗎？她剛纔和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很開心，而你只會帶給她傷害。”
“那是我們母女的事情，你自己要跪舔她隨便你，別扯上我女兒。你給我放手，放手！”
陸離擔心弄疼陸安暖，這才鬆手，顧嫣然把她拖走了。
顧小九看着這一幕，害怕地躲到了顧媛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