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得大堂, 發現卞至和小翠都不在,而醫館的門大開,但卻沒有人來看診, 他走到硃紅漆木門前, 看見不知誰掛了停診的牌子, 微微蹙眉, 轉身離開大堂。
剛進後院, 就見管事的寇叔,急急過來,臉露愁色, 對白川笙躬身道:“先生不好了,榮景王來了!”
白川笙一聽, 目色微斂, 淡聲道:“在哪?”
“你們兩個奴才, 居然敢擋本王的路?活得不耐煩了?”榮景王銳利的精眸怒瞪着卞至和小翠,低吼道。
“王爺, 在藥室裡面有女子在沐浴,王爺何必非要進去?會污了女子名節的!”卞至躬身對榮景王深深鞠躬,卑聲地說。
小翠想先進去叫詩苑換衣出來,卻被榮景王喝止。
“站住!誰讓你進去了?去給白川笙通風報信?本王給他發了那麼多書函,他一次也沒回, 如此目中無人, 是在藐視本王的威嚴嗎!”榮景王越想越氣, 雙手扒拉開卞至和小翠, 大步如飛箭般朝着藥房走去, 怒道:“本王叫人搜了半天,也未見他的蹤影, 定在這藥房內,看看他怎麼給本王一個交代!”
“王爺,不可!”卞至上前再次阻攔道:“真的有女子在沐浴。”
“大白天的洗什麼澡!少拿這爛藉口誆我!”榮景王將卞至踹到一邊,猛力擊掌於房門,咣噹一聲屋門大敞。
榮景王環顧四周,見得都是草藥和櫥櫃,沒什麼特別的,倒是裡間有縷縷熱氣透出簾子外。
女子,沐浴?在花叢中游玩慣了的榮景王想當然地聯想到白川笙許是在跟女子沐浴,不然他的奴才們幹嘛這麼極力反對,一幅幅瀲灩旖旎的畫面浮現在榮景王的腦海裡,心下更加好奇,急急走到裡間,掀開簾子。
“啊!”詩苑聽見那一聲門響,心下不安,想起身穿衣,卻被忽然進來的人嚇得一跳,縮回在水裡驚叫着。
榮景王被她這一叫,叫得有些慌,放下簾子轉身要走,卻覺得眼光瞥過的女子很是熟悉,復轉身進了浴室。
詩苑捂着胸口,見得一個身穿橘色華袍的男子又折了回來,破口大罵:“出去!誰讓你進來的!”
“詩苑?”榮景王面上露出驚異的神色:“你怎麼在這?”
詩苑愣住了,她大眼盯着榮景王看,怎麼會認不出他,那個好□□收她進府的榮景王,他怎麼出現在這?
榮景王的目光從詩苑的臉上漸漸下移,看着她豐腴窈窕的身姿在鋪滿草藥的碧水中若隱若現,一抹邪笑揚在他的嘴角。
“王爺是不是該避嫌?”詩苑察覺他目光的異樣,惱怒着說。
“避什麼嫌?本王從來不知這二字怎麼寫。”榮景王饒有興趣地道。
“你!”詩苑氣得說不話來,自己現在光着身子很是吃虧,不能穿衣也不能離開,羞怒非常。
“你覺得害羞,就過來穿衣嘛!”榮景王將手中的摺扇在旁邊的衣架上敲了敲。
“王爺,請你自重!”詩苑忿忿道。
“呦,生氣了?瞧你這副羞惱的模樣,真是可愛極了。”榮景王越說越過分:“你覺得吃虧,要不要本王脫了衣衫,讓你看回去?”
“王爺!”詩苑又氣又羞,臉頰紅彤彤地像被火烤過紅薯一樣。
“那就過來穿衣服嘛!”說着榮景王擡步就要過來,將詩苑從浴池裡拉起來。
詩苑大驚,慌忙喊道:“你別過來!走開!!”
“王爺,何必爲難個女子,你要找的人是我。”白川笙此時進來,阻止道,脫下自己的白衫往詩苑的方向丟過去,卻被榮景王一個箭步抓住了衣衫。
榮景王止步,轉身看着白川笙,微微笑了起來,可眸中凜然,深意不明地道:“白川笙,你現在肯出現了?想給她披衣?讓她自己來穿!”
“王爺,請不要再爲難她了,還是請到外間商談吧!”白川笙拱手,眸中漸漸幽黑,敬然道。
“我偏要在這裡談,你要如何?”榮景王饒有興致,目中閃着意味深長的光芒。
“榮景王,你太過分!”詩苑氣罵道。
“好,我就喜歡你這潑辣勁。”榮景王聽得分外舒心,斜揚嘴角道:“白川笙,我要你做得事情,你到底答不答應?”
“恕王爺...”
“哎,你先別急着說。”榮景王精銳如鷹的眸子轉身看着詩苑,得意地道:“你要是不答應,我今天定要看看詩苑的嬌軀多麼玉白玲瓏。”
詩苑無比憎惡地瞪着看着榮景王,罵道:“卑鄙,無恥!”
榮景王越聽越開心,哈哈大笑起來:“等我看過你的身子,你就是我榮景王的人了,到時候你只有討好我的份。”
白川笙聽了雙手不禁微微握緊,頭冒青筋,但他忍住了,再次拱手道:“只要不爲難詩苑,這件事我可以考慮。”
榮景王轉頭,肅厲道:“我不要你考慮,我只問你答應是不答應,給我個承諾。”
“王爺吩咐的事,定會照辦。”白川笙無奈,沉聲道。
“好!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本王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榮景王神情傲意,又瞟了眼詩苑,低低道:“我還會來看你的!”說完便不在留戀地飛步而去。
“你,還好嗎?”白川笙轉身未在看詩苑一眼,心裡還是擔憂地問。
詩苑抑制心裡的羞憤,道:“無礙。”
白川笙不再言語,掀簾離去。
留下詩苑輕咬嘴脣,柳眉微蹙。
夜色靜好,詩苑安分地坐在榻上,看着白川笙檢查着自己的左腿,想起白日的那一幕,歉疚難安,咬咬嘴脣,開口道:“那個,白天...”
“詩苑,我知道你要說什麼。”白川笙輕輕擡眸,清澈低醇的嗓音像掉落溪流水中的卵石:“其實是我對不住你,差點讓你被王爺玷污。”
詩苑搖搖頭道:“在權勢面前,我們這些平民百姓俯首順從,這不是你的錯。”她擡頭,瑩瑩的眸子看着白川笙道:“不過,榮景王叫你做什麼事情你不願?”
白川笙垂目,看不出情緒,輕巧避過:“沒什麼大事,你別擔心,好好休息吧。”說完起身離開了詩苑的房間,將門輕輕關上。
門外,白川笙望着月華皎皎,微微嘆氣,燈火闌珊,他走在長廊中沉思默默,繞過了前院的花壇,穿過兩扇拱門,走到了鮮有人來的後院竹林處。
竹林一座精緻的木亭,木亭中密密麻麻的,綠瑩瑩的似螢火蟲的光芒般在閃爍着,白川笙靜靜走過,將長燈點燃。
瞬間亮起的木亭纔看清楚那綠光來自白鴿的眼睛,白川笙坐在木凳上,此時有些白鴿已經回籠裡酣睡,少數白鴿還在地上啄白川笙所灑的吃食。
白川笙面色沉靜如水,起身到木案上,從祥雲銀邊的袖子中探出素淨的手來,執起一隻素筆,點沾幾滴濃墨,在鋪平的宣紙上揮毫一番。
清幽幽的竹林,孤燈暈黃,風過,撩起他的長髮,露出他好看的側臉,手起,將筆放於筆枕上,再次起身走到白鴿面前,輕輕吹起口哨,一隻白鴿似聽懂般飛到了他擡起的手上,白川笙將寫好的紙條放在竹管裡,拴在了白鴿的腿上,撫摸着白鴿的豐羽。
“這裡離皇城有些遠,你辛苦了。”白川笙沉淡地說着,便將白鴿放飛。
白鴿離了束縛,展翅翱翔於夜空之中。
白川笙望着鳥兒飛遠的方向,怔怔出神,這些白鴿平日被他訓練有秩,且在餵養它們時將穀粒裡添加了幾味藥材,得以讓白鴿在夜間也能送信。
於是幾年來白川笙的蟄伏,從來沒有讓人發現過。
當絨月花凋落了最後一掰馨香時,詩苑已經可以靈活的站在廳堂開藥了,已是立秋,雨勢特別多,一場秋雨一場涼,盛夏的暑熱在輕綿的細雨漸漸消退。
白川笙在木案前看診,聚精會神,小翠則在藥櫥前搗着藥,偷偷看了看白川笙,又看看身邊的詩苑,明明前陣子兩人關係漸近,最近怎麼覺得好像沒什麼進展呢?好奇心驅使她抿了抿,欲言又止。
詩苑卻沒有察覺,研究着自己手中的金銀花。
小翠沒忍住,想好措辭道:“詩苑你的腿傷無恙了嗎?”
“嗯,已經全好了。”詩苑笑着迴應。
“有先生在,自然會好,何況先生那麼在意你的傷,連最珍貴的藥浴都用上了,想必你的身子是不是覺得比以前還爽快?”小翠繞來繞去,笑盈盈地說着。
“你說,藥浴很珍貴?”詩苑靈澈的眸子擡起,有些疑惑。
小翠看了看在堂中診病的白川笙,壓低了聲音湊到詩苑耳邊道:“一般我們是不給普通病人藥浴的,除非非常有必要,或者是不尋常的人物,因爲你要知道,藥浴需要大量的藥材搭配,且藥材多稀貴,但也因如此,藥浴的效果是非常好,你泡了三天,我現在看你的肌膚都比以前光滑潤澤許多。”
詩苑拍拍自己的臉蛋,笑問道:“有那麼明顯?”
“你自己沒感覺?”小翠說。
“我自己覺得倒是不怕冷了。”詩苑淡然地說,將稱好的金銀花,用桑皮紙包好,放在櫃檯上等病人來取,看着廳堂外下着淅淅瀝瀝地小雨,側目白川笙正沉思在木案上開方子。
心中一股莫名的感覺,難以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