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大風狂吹,前面不遠處的樹枝東倒西歪,不一會兒就開始電閃雷鳴了,轟隆一下,雷聲響徹入耳,我想起了陸雙雙,她也是怕雷的,一旦下雨天,她就縮在我的懷裡,雙手緊緊的抱住我,就跟八爪魚似的,根本就不肯撒手,幾乎整個人都貼上來。
坦白說,剛開始我很不習慣的,自由慣了,向來也是自己一個人睡在牀上,可以從牀頭滾到了牀尾,相當長一段時間,我都無法習慣,好幾次都從夢中醒過來,而且陸雙雙老是會動的,尤其是冬天那裡有溫暖,她的手和腳就會往那裡縮,她的手真是貓爪子,捂了一晚,都不熱起來的,凍死人了。
你強行推開了,不到一分鐘,她就會貼上來,你根本就擺脫不了。
那段時間,我經常睡不着,一晚就能醒來好幾次,她倒是睡得特別香甜。可是人的習慣性真的很強,漸漸的,就習以爲常了,後來她不在自己的身邊,反而睡不着了。
她一個人住在家裡,應該會害怕吧!可是心裡又有點不舒坦,前段時間,我們才劇烈的爭吵了一次,兩個人都是在氣頭上,顧不上什麼,什麼話傷人,我們就要說那句,我能接受她罵我卑鄙無恥下流,但我特受不了她用孩子來威脅我,也受不了她說要離開自己。
我拿起了手機想要給她打電話,萌萌家的保姆打來了電話,她在電話那頭焦急的說“李先生,小姐又發病了,她拿着一把刀子胡亂的刺着,看上去特別可怕,我上去勸阻,刀子劃傷了我的胳膊,李先生,你快點來看一下吧!”
安瑤曾經說過,她一輩子最重要的人就是奶奶和妹妹,她的外婆已經走了,就剩下了萌萌。若是安瑤還在,萌萌肯定不會有那些慘絕人寰的遭遇,這些年來了,愧疚就像是一條牢固的鐵鏈子緊緊地纏繞住我,根本就喘不過氣來。
那種滋味太難受,身邊所有人都用苛責的目光望着你,太過沉重了,那也磨滅掉了我對安瑤的感情。上次趙柏峰問我“你還愛安瑤嗎?要是安瑤還活着,她和陸雙雙,你會選擇誰?”
我覺得他的比如很可笑,安瑤早就不在了,還有我不愛安瑤,早就不愛了,那些愛意早就隨着時光的流逝逐漸消散了。我覺得自己說這種話太酸了,文縐縐的,我僅是點着煙,深吸了一口,搖了搖頭。要是我還愛着,就不會那麼快就看上陸雙雙了。
可我對安瑤是有虧欠的,所以明知道萌萌是什麼人,仍是最大限度地寬容她,又想到前幾天楊紀委說的話,就對保姆說“自己過去看一看!”
我是想要利用萌萌來轉移視線,再怎麼說,我還是個小輩,以前的李家有大樹靠着,我還能狐假虎威,但今非昔比了,肯定不會在這種關鍵時刻,愚蠢地和一方勢力鬥起來吧!
這個圈子的人都是一個德行,譬如萌萌,她分明就是在算計我,可在她在孤苦無依時,就會想着我,譬如徐俞文,我們之間有生意上的往來,平時也有合作的項目,可投標項目時,我們就各憑手段,採用各種陰狠的手段。其實我知道萌萌愛的人徐俞文,手裡好幾個大項目都因萌萌的緣故,而被搶走了,但那些項目,有好幾個根本不能開發。
現實社會就是如此殘酷,大家都是相互利用,相互合作的關係。
一進門,我就看到房間亂七八糟的,幾乎所有的擺設都給砸了,保姆就縮在了門邊,她滿頭都是汗水,哆哆嗦嗦的說道“李…李先生,你來了,幸好你來了。”她指着沙發說“小姐,就在那裡,她的手裡拿了把水果刀,李先生,你要小心啊!”
我看了眼不遠處的沙發,地上全是碎片,還有好幾個血跡的腳印,我一個大老爺們都有點看不過眼。我慢慢地走近,繞到了沙發的正面,瞧見了萌萌就縮在沙發的角落,頭髮散亂,右手握着一把水果刀,腳丫上全是血,還看得見有玻璃碎渣呢?
她這個樣子,再也沒有八面玲瓏的氣勢了,再想一想,她就比雙雙大兩歲,花樣年華呢?我低聲緩了她好幾聲“萌萌,萌萌!
她聽到別人喊自己,身子更往被窩裡縮入,胡亂地揮舞着雙手,明晃晃的刀子在燈光下發着光,看上去煞是嚇人。她揭斯底裡地大喊着“走,你給我走,滾開,我給我滾開!”
我也是後來才得知她的不幸,那對於12歲的女孩來說,確實太可怕了,更何況侵犯自己的還是親人,這也是我縱容着她的緣由之一。
我走近了點,趁着她鬆懈之際,手腳麻利地壓着扣住手腕,搶走了刀子。她變得更加激動,身子不停地扭動,我用手拍了拍她的臉說着“萌萌,你清醒點,你看一看我是誰了。”
她根本就不停勸,身子就抖個不停,不一會兒,就開始口吐白沫,面露青筋。她這種情況,我並不陌生,圈子裡有不少傢伙發起毒癮,也是類似的情況。我皺了下眉,萌萌也碰那些東西了?
我眼睛直視着她逼問“你吃那種東西了?”
毒癮發作了,她根本就沒有什麼理智,就想着法子要掙脫開,眼下這種情況,我僅能鬆手了。她撒腿就往樓上跑去,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的腳丫有玻璃渣子,在米白色的地板留下斑斑的紅色腳印,就跟案發現場差不多了。
我隨着萌萌上了樓,進了臥室,她就像是瘋了似的,衝到了牀邊,掀開被子,拿開了牀墊,然後從最裡層拿出了一包東西,熟練的吸起來,我就站在門口靜靜的看着萌萌,她是完了,真的完了,看這個架勢,她的毒癮很深了。
一刻鐘後,那個勁頭緩過氣了,萌萌整個人都軟在了牀上,我上前俯視着她,別有深意地說“萌萌,我還記得第一次見着你,你才十歲對不對?身高不及我的腰間呢?你的頭上還扎着兩根辮子。”
這是我第一次提及往事,那些與安瑤有關的事。每個人都有隱藏的傷疤,一碰就會疼的。
萌萌遲緩地擡起頭望着我,目光呆滯,過了一會兒後,她彷彿也陷入了回憶裡,苦澀地笑着說“那個時候,我覺得熠哥哥長得好帥,還給我買漂亮的裙子,又帶着我去吃冰淇淋,再也不用穿姐姐和堂姐的舊衣服了。你對姐姐也好,我就盼着日後長大了,我也要找個熠哥哥的男朋友。”
萌萌的大眼睛撲閃了好幾下“我恨過姐姐,所有人都拿姐姐和我比較,奶奶說我,學校的老師也說,他們都說我比不上姐姐。我就惡毒地盼着要是沒有姐姐就好了。可她真正不在了,就再也沒有人保護我,再也沒有人在乎我了,我成爲了一個孤兒。熠哥哥,我多麼希望你能出現來幫我,在我最孤立無助的時候,但你沒有,而是俞文哥哥,你讓我很失望。”
她的指責很尖銳,就像是無數的針來扎我,居然找不着理由來反駁。我們都沉默的坐着,外面仍是電閃雷鳴,轟隆的雷聲震耳欲聾。我又想起陸雙雙,自己該回去了。我正要起身,萌萌又問了句“熠哥哥,你真的不愛我姐了嗎?你愛上了陸雙雙,她又有什麼好呢?爲什麼你和俞文哥都要喜歡她呢?”
這個問題不是第一次聽見,也不會是最後一次聽見,我就納悶了,陸雙雙就那麼不招人待見嗎?
大家都看不出她有什麼優點。她的優點蠻多的,心軟,做飯好吃,還會幫我熨衣服,搭配衣服,長得也好看,在某種方面也挺配合的,讓我也舒服,還有傻不拉幾的,你和她相處起來,不會覺得費勁,用不着時刻提防,她在算計你什麼東西。
男人找老婆不都是貪圖這些嗎?普普通通的,我又不用自己的女人出去賺錢,腦袋瓜子用不着那麼聰明,有點小脾氣蠻可愛的,只要不過分,我能hold得住,但我不好意思說這些,要是說出來,絕對會遭衆人嫌棄的。
我輕咳嗽了下,搪塞着說“我的眼力勁不是太好,眼瞎了唄,就看上她了。”
萌萌呵呵地笑出聲,眼淚水從眼眶滑落下來“是嗎?她真是夠幸運的,我和她沒有什麼差別,爲什麼你們都會愛上她呢?熠哥哥,你也不喜歡我了嗎?”
我討厭女人掉眼淚,更別說對方是我看着長大的萌萌,僅能委婉地說“人都會遇着困難,有些事情,我們都無法改變,爲了適應這個社會,必然會有些改變,變得世故,變得圓滑,變得狡詐,在變化之中,有人把自己的初心丟了,有些人是藏起來了,你懂我意思嗎?雙雙過得並不比你好,她必然是恨過的,也怨過的,可她從來沒有主動去害人。”
“是嗎?她有你說的那麼好嗎?那要是我改呢?我也想有人愛,有人疼,乾淨的,純粹的,而不是想要上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