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井站在我面前,閉上眼,按着太陽穴,他周身帶着寒氣,彷彿長滿了刺,我不由得往沙發深處退了退,驚恐他會突然爆發。
他俯下身,湊到我面前,用平緩而強硬的語氣說道:“你再說一遍,清楚一點,你要和誰結婚?”
我咬住嘴脣,看着他,不發一聲,剛纔的一巴掌讓我的臉到現在還是火辣辣的。三井蹲了下來,更加逼近一步,烏黑的瞳孔瞬間放大,提高了聲音又重複了一遍剛纔的話:“我讓你再說一遍,清楚的說,你要和誰結婚?”
他的憤怒像一條藤蔓一根一根的纏繞過來,我害怕的朝後又退了退。他卻突然又笑起來,在嘲笑。
“這是個很多餘的問題,你當然是要和我結婚。再過幾天,五月二十二日,我生日當天,去註冊。在那之前,你就給我在這裡呆着,我也不會出門,看着你。”
我看着他,內心像打翻了五味瓶,什麼滋味都有,我多想按他說的那樣,用一紙婚書,將我們綁起來,從此糾纏到天荒地老,無論海角天涯都如影隨形,不管任何人,任何事情,都無法將我們分開,我就是他,他就是我,我們永遠是一個人。
三井輕摟過我,伸出手撫摸着剛纔被他打過的臉,清晰的手指印浮在上面,我胸口劇烈的起伏着,短而急促的呼吸預示着將要傾瀉而出的眼淚。他什麼也沒說,緊緊的抱住我,任我在他懷裡無聲的哭泣。
“對不起,剛纔打了你。”他的聲音從喉嚨裡乾澀的擠出來:“但我不後悔,讓你繼續說下去,我可能會殺了你。”
“爲什麼,我們不能好好的,原本一切都在走上正軌,我以爲可以一直這樣幸福下去。我以爲我們會一起住在這裡,等到合適的時候就會舉辦婚禮,也許會先有寶寶,我會去打職業籃球,走我自己的路,也能照顧好你。”
三井雙手捧着我的臉,看着我的眼睛,我已經看不清楚他的模樣,淚水洶涌的流出:“如果你希望大家都滿意,請你給我一點點時間,我只需要一點時間,我會很努力,我已經在努力,等我打進職業賽,有了我自己的前途,沒有人有資格提出任何反對。仁美……可以嗎?”
我始終不說話,三井失去了耐心:“如果你還是不同意,那就只好按我剛纔說的辦,過幾天就去註冊。”
我搖搖頭,以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不可以的。”
三井終於爆發了,茶几上所有的東西都被掃到了地板上,他拽住我的胳膊將我拖進臥室,反手將臥室門鎖上:“根本就沒有和你商量的必要。”
他將我扔上牀,不顧我的掙扎,蠻橫的壓了上來,他不是在親吻,而是在用力的咬我,掐我,我疼的尖叫起來,卻被捂住嘴,在他惡狠狠的眼神下,最終渾身顫抖着昏了過去。
凌晨時分,我醒過來,發現被三井牢牢的鎖在懷中,我轉頭看向他,他睡着了,昨夜的戾氣已經消散,雙脣微微開啓着,眉頭緊皺,一絲心痛讓我忍不住伸手想要撫平他的眉頭,他的眼睛突然睜開,我在他眼裡看不到絲毫愛意,除了怨恨還是怨恨。
他沒說一句話,又開始重複昨夜的行爲,我死命咬着嘴脣沒有喊叫,渾身已經痛的快要散掉,直到他停下。我開始退縮出他的懷抱,努力離他遠一點。他卻在牀上冷笑,像個惡魔般:“我會做到你懷孕爲止。”
“你是不是瘋了!”我的聲音已經嘶啞,卻遮掩不住驚恐和憤怒。
“我是瘋了,都是被你逼瘋的,好好的日子不過,一定要逃,要跑,折騰所有人,你不是愛我的嗎?你到底愛不愛我!”
“愛又怎麼樣!不愛又怎麼樣!我們什麼時候好好過過日子?你自己折騰夠了消停了,開始埋怨我,我是自己願意的嗎?你一天到晚就希望改變我,恨不得讓我和我的家庭斷絕關係。你想過我感受沒有!!”我掙扎着起身帶着嘶啞的聲音衝他喊叫:“我告訴你,三井壽,我不欠你的!!”
“你現在就在欠,你如果要和別人結婚,你一輩子都欠我的!”三井也激動的起身衝我咆哮。
我一邊哭一邊喊,把手邊能抓到的東西,枕頭,相框,檯燈,全部朝他砸過去。屋裡頓時一片狼藉。
“我欠你什麼!我沒有一心一意的愛你嗎?我沒有把能付出的都付出了嗎?你有什麼好指責我的,你們家纔是虛僞,用得着我的時候對我好,發現我沒價值了就恨不得立刻劃清界限,我才懷孕車禍養好傷就迫不及待趕我走!我欠你什麼!”
我激動的渾身都在顫抖,一直以來的委屈和憤恨像磚頭一樣砸向他。三井有些呆了,試圖過來拉住我,被我發瘋的甩開。
“你滾開,你什麼時候沒傷害過我,你保護過我什麼,你只是把我當成你的東西,是佔有慾,什麼他媽的愛,你愛我,你捨得這麼對我嗎!你看看我身上!”
我頭髮亂七八糟,滿臉淚痕,光着身子,脖子,胸前,背後,大腿全是一塊塊淤青和深深的牙印,稍稍一動就牽扯全身在痛。
三井站在那裡,說不出一句話。我哭着撿起衣服一件一件穿起來,伸手開門的時候,三井纔回過神,慌忙喊了一聲:“仁美……”想要拉住我的手,卻被我怨恨的眼神擋在了空中。
天還沒亮,風吹在尚有淚痕的臉上,一陣冰涼,我雙手環抱住自己,眼前不斷浮現出這一年多和三井朝夕相處的情景,有快樂也有痛苦,我一步一步朝自己的住所走去,所有的感覺在漸漸消失,痛苦的事情一件一件消失,快樂的事情也一件一件的消失,愛意也漸漸消失,最後只剩下怨恨。
我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家,一個人影靠在門口,我驚訝的擡頭:“健一……?”
健一看着我狼狽不堪的樣子,沉默了一會,說道:“看你一夜沒回,擔心你。你進去吧,我先回去了。”
在即將擦身而過的時候,我拉住了他的手,半天,低聲說道:“我們……結婚吧。”
健一沒說話,只是拉過我,抱在懷裡,久久不放開。
當天,我搬到了健一在澀谷的家,健一沒有問我任何關於身上傷痕的問題,只是每天幫我放好一缸溫水,再將一點藥油放入水中化開。白天他不在的時候會讓附近的餐廳給我送來不同的餐點,夜晚則讓我一個人安靜的睡覺,他若回家便會在另一個臥室休息。
幾天後,我和健一一起回到世田谷家中,和家人宣佈準備近期舉辦婚禮。晚飯後,父親將我單獨叫進了書房。
“仁美,你是真心愛健一纔想和他結婚的嗎?”
“……”我沒有回答。
父親嘆口氣:“前兩天,三井壽來家裡找我。”
我驚訝的擡起頭。
“我很喜歡這個小夥子,看的出來他是真心愛你,想和你在一起。”父親笑起來:“居然,就這麼大着膽子跑來找我,讓我同意你嫁給他。”我的心撲通撲通跳起來,這個三井……
“坦白說,我並不贊成你和健一的婚事。”父親緩緩的說,神情沉重:“健一精明強幹,但是,企圖心過於旺盛,我怕到最後,他給不了你想要的生活。”
“你的母親性格強勢,十分偏激,一心希望你和梨乃能繼承家業。可我作爲父親,卻並不希望如此,我只希望你們倆能簡單的生活,即使嫁一個普通人家。”
我咬咬嘴脣,沒有說話。
“我知道三井壽家裡的情況,也可以理解,只不過這到底是你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情,年代不同了,沒必要太過計較,以致心生怨恨,有些時候,必須有些耐心,才能最終等到好的東西。”
“我已經決定了。”我突然說道,多聽一句三井壽,我的心就開始痛起來。
“唔。”父親沉思了一會:“你大了,有自己的主意,我不會勉強你。只是希望你再考慮清楚,婚姻這種事情,後悔是來不及的。”
婚禮訂在八月中旬,明治神宮。健一把新宿的公寓賣掉了,在千代田區靠近日bi谷公園的附近買了一棟兩層小樓,原屋主將房子裝修的十分古典,我看了很喜歡,便不打算重新裝修,只簡單的補一補就好。
院子很大,有幾棵樹,枝葉繁盛,即使盛夏,坐在樹下也能感覺蔭涼。鞦韆前有一個小池塘,屋主說錦鯉住慣了就不想打擾它們,只拜託我好好的照顧。我看着游來游去的錦鯉,想起了三井別墅的院子,有多少時候我和三井一起靠在院子裡餵魚,看着魚吃食開心的大笑。那些日子永遠也不會回來了。
我不想回頭,自從那日被趕離了川崎,便不想回頭,即使是錯誤,走出了一步,也會慣性着走下去,不想回頭看着破碎的往事和愛情。
“姐姐,你終於要結婚了,唉,挺好的。”梨乃陪着我逛街買新娘的用品:“想想其實也怪莫名其妙的,事情突然就成了這樣。不過只要你和哥哥幸福就好了。”
“你又在感嘆什麼呀,過兩個月就滿十六歲了,你也可以結婚了呀。”
“哎,算了,我可不打算這麼早結婚,我看着你糾結都感覺折騰死了,我還是遠離感情吧,太傷人了。”
梨乃看着我心情好,還是忍不住說:“前兩天三井哥找我吃了頓飯,那天好像還是他生日,他憔悴了好多,估計也是知道你真的要結婚了。我只是你妹妹嘛,反而感覺像個罪人,欠了他似的,一直給他道歉,安慰他。”
我笑了笑,沒說話。
“可是,姐姐,我還是給你提個醒,就我看來,我估摸着這事還不算完,我覺得三井哥沒有一點想放棄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