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已經停歇,天空是灰白色。天氣的陰晴在一定程度上的確會左右人的心情,所以一早起來,蘇臻就心情沉重。其實大姨媽剛走幾天,應該不是受體內激素的影響,或許還是因爲心裡那個固執的私慾,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真的抽離出來。雖然她已經不再糾結是就這麼淡了散了,還是抱一絲希望繼續等待,但是一想到鍾煜,她還是難以平靜。
她望着家裡掛着的兩幅畫,《仰望雲端》的畫面一如初見時讓人充滿期許,而《蘆葦之心》的畫面見了卻似邪惡的諷刺,讓人見了心思沉重,明明只是個人幻覺卻執迷不悟。她對自己搖搖頭,然後把兩幅畫從牆上摘下來,用舊窗簾把畫包起來,放進了空房間。她不願見到畫,怕會睹物思人,她的承受已經到了極限,她明白該給自己鬆鬆弦了,不然再用力心絃就會斷掉。一開始就不該沉淪這錯誤的戀情,趁現在什麼都還沒有發生,就這麼斷了吧,再不要有什麼糾葛。她藏起了他的畫,也一併把他在心裡埋藏了。
這個決定令她的心情很糟,糟糕到不再相信任何人和任何事了,糟糕到心裡莫名的滋生出各種恨。其實在離開朱朗哲的那一刻起,她的心就已經死了。而對於鍾煜她說不清楚自己是愛還是喜歡還是僅僅是欣賞而已,或許更多的只是因爲自己寂寞才當做無聊的消遣。回憶往事種種——從初見面到吃飯、聊天、遊玩,想到自己這段時間無謂的暗戀,她不由一陣苦笑,這一笑化開了她的處心積慮和固執,冷靜下來想這一切都不過是場夢,已經消散的夢。她想還是簡簡單單的一個人過吧,她這樣想時亦決定把心門關上,不再輕易開啓。錯誤的戀情只會有錯誤的結果,她明白這個道理。
蘇臻覺得自己的心理有些病態了,明明什麼事情都沒有,卻要把自己想像成一個悲劇人物自怨自艾起來。如果真要發生些什麼,還不知道自己會怎麼想。喜歡和討厭都不過是自己心情開心或悲傷時的結果,而奇怪的是,爲什麼莫名的就想放棄了,爲什麼突然就厭倦了,她不能懂自己的心,她也不想懂,她感覺人生似乎進入了混沌的黑洞,看不到頭也看不到尾,更不知道如何才能把不明白的問題想通透。
振作!振作!振作起來!她在心裡對自己下命令,這命令卻更似無助的吶喊,讓她心頭一酸就落下兩行熱淚,帶着體溫的淚滑過臉頰,她的情緒失控。於是靠在沙發裡就猛的幾聲抽泣,用力的哭是想把心裡的不良情緒用眼淚洗刷乾淨,她的身子條件反射的顫慄着。良久,她仰起頭,臉上的淚痕已幹,她用手拍拍臉和眼睛,嗓子裡嗯哼了兩聲,當什麼也沒有發生一般……站在窗戶邊,她望着天空,想着灰白色的天空只是被雲層遮擋着,雲層後其實還是那片藍天。
她深知,這個世界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悲傷。上帝絕對不會讓誰活的輕鬆,總是找不同的麻煩爲難每個人,只要堅持下去,所有的麻煩都會自然而然的被解決,而那些麻煩其實根本就不是什麼麻煩。而獨身生活是寂寞的,需要有一顆堅強的心才能堅持,當一個人睡覺時沒有人擁抱,當早晨醒來時沒有人早安,當寂寞時沒有人說話……而這一切她都已經習以爲常了,或許自己能一直堅持下去,幹嘛爲了一個男人而亂了自己的生活,更何況那是自己好姐妹的男人。蒼天啊,請賜予我一顆博大而堅強的心吧。她在心裡用力吶喊。
手機的來電鈴聲湮沒了她的吶喊聲,她朝沙發上的手機飛奔而去,一看那號碼,居然是昨天咖啡廳裡認識的那個眼鏡男。不接,不理會,她任電話響着。她想其實昨天本就不該打他的電話,讓別人有了幻想,以後再不能有這種傻事,這都是罪惡的,不能以一顆虛僞的心對待別人,哪怕是陌生人。希望他以後別再打我電話了,我是不會理會的,她想。
她坐沙發上,拿着手機想着下午該去做什麼纔好,在家裡呆一下午會把自己關傻的,不過今天把自己關家裡似乎關得清醒了些。算算日子,快聖誕節了,而自己卻毫無準備,於是她決定去採購些聖誕節的裝飾品裝扮小店。她想叫秦楚,可是又不好意思總是麻煩他,於是決定還是自己一個人打車去、打車回好了。
百貨批發市場內人潮熙熙攘攘,各種貨物堆滿了各種店鋪,蘇臻看着各種商品,見到有趣的還會拿手上把玩一會兒,不知不覺就是一個下午,不過計劃買的東西也已經購齊,於是她匆匆趕回小店。回去的車上,透過車窗,她已經可以感受到聖誕節的氣息了——好些店鋪的櫥窗上已經貼上了雪花和聖誕老爺爺的頭像。隱隱的她的心有些澎湃,美好的世界讓人心情也晴朗了。
蘇臻到店裡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歡快的音樂放起,音樂中她似孩子蹦蹦跳跳的樓上樓下忙碌着。樓上的窗戶上貼了雪花和聖誕老公公的貼紙,樓梯的扶手上繞上了彩色的錫紙……她快樂的忙碌着,完全忘記了時間,而天已經黑了。
小藝來了後,幫蘇臻一起組裝起聖誕樹,把樹幹按順序接上,又把樹枝安上,然後掛上鈴鐺,雪花,襪子的玩具裝飾,最後在樹上繞上彩燈。蘇臻輕輕按下開關,聖誕樹彷彿有了生命般閃爍着彩色燈光。
“擺這裡好了,來,我們把它搬過去。”蘇臻說着就和小藝把聖誕樹搬到樓梯口旁邊。
“一下就有過節氣氛了,好棒。”小藝似孩子般興奮。
這時門輕輕的被人推開了,蘇臻回頭一看,居然是鍾煜。鍾煜環視了一下店面,發現除了蘇臻和小藝並無別人,然後驚喜的說道:“哇,聖誕樹。”
蘇臻聽了不說話,繼續低頭擺弄着聖誕樹,希望擺出最美的造型。小藝則給鍾煜倒了杯熱水放在一旁的桌上,並叫他坐會兒。他則站在聖誕樹旁,也幫忙掛着聖誕樹飾品。蘇臻見了轉身,拿出貼紙,然後跪在桌子上,在一樓窗戶玻璃上貼上雪花和聖誕老公公頭像。
鍾煜走到蘇臻身邊,問:“要幫忙嗎?”
“不用了。就快弄好了。你坐吧,我自己能行。”她專心着手裡的活說道,似乎對他的到來沒有了往日的熱情。
“嗯,好。”他點點頭,然後挑靠窗戶邊的座位坐下,看着她忙碌,蘇臻感覺到了他的注視,心裡有些不安,於是急着從桌子上下來,不再貼窗花。
“我去樓上掛錫紙,你問問他要喝什麼,你給他端上。”蘇臻在小藝耳邊悄聲說道。
蘇臻提着一袋子彩色錫紙上了二樓,她想在射燈上也掛上彩色錫紙,站在桌子上她極力伸手向上,卻還是差一點點高度,她又不敢再搭凳子在上面。僅是這個桌子的高度,她都有些膽戰心驚。算了,不弄了,她想。於是她又提着袋子下樓。
小藝見蘇臻下來了,本想上樓看看裝扮後的情景,卻看見射燈上沒有掛錫紙,於是下來問道:“怎麼不掛上呢,我去吧。”
蘇臻笑着說道:“算了,我們不夠高,搭凳子太危險了,不掛算了,沒事的。”
店裡又來了幾位客人,小藝忙着去招呼客人了。蘇臻的話,鍾煜都聽見了。他迅速的起身,說道:“我去吧,我幫你們掛。”他說的是你們,不是你,蘇臻聽的明白。她不好拒絕,怕拒絕也是矯情,於是不悲不喜的說:“好吧。”其實越是不悲不喜,她的心事就越是刻在臉上,只有坦然的微笑才能隱藏心中的事,可是她怕自己微笑又會讓別人以爲自己多輕狂。
鍾煜踩在桌子上,蘇臻遞上彩色錫紙,他把錫紙繞在射燈上,她在下面說着怎麼繞好看。掛完錫紙,他從桌子上下來,然後非常急促的下樓。蘇臻說着:“慢點,小心跌倒。”話音還未落,鍾煜就在樓梯上崴了腳,他一腳踩空沒有站穩。
“哎喲。”他皺眉抱着右腳腳踝叫喚着。
“沒事吧。跑那麼快乾嘛。”蘇臻有些擔心。
小藝聽見動靜,也走來看鐘煜有沒有大礙。
“沒事,沒事,就崴了一下,不礙事,只是有些疼,過一會兒就好。”他佯裝輕鬆的說。
“來,走走看。”蘇臻站他身後的樓梯上攙扶起他的胳膊。他揉着腳踝,然後單腿跳着下樓,在椅子上坐下來。“把鞋脫了,我看看。”蘇臻說這話,只是出於對朋友的關心,若是別人她也會這樣說。
“沒事,沒有骨折,還好。”他說着試着站起來,然後用崴了腳的腳後跟吃力的走路,說道,“這樣還是可以走路。哈哈。”
“暈,要不要去醫院看看。”蘇臻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想着還是去醫院比較妥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