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是一年最後一天的夜晚,很晚了,蘇臻躺牀上都睡不着,馬上就是新的一年了,這事讓她激動而又悵然。
激動的是她明天要和田彩冰他們去自駕遊,是去海邊。本來成卓說去滑雪的,但是田彩冰懷孕了,滑不了,所以就改去海邊了。蘇臻也覺得去海邊好,因爲滑雪她也還沒有學會,冬天已經很冷了,她不想去更冷的地方。
悵然的是,又是一年過去了,時間彷彿在一眨眼間就過去了,而這一年,她感覺不到自己收穫了什麼,就好像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麼一樣。雖然有了女兒子衿,雖然有了間瑜伽館,雖然也有了新的同事和社交圈子,但是她早就習以爲常了,不認爲這是什麼真正的收穫。
回顧了過去後,她又展望未來,想着,明年過去,又是明年過去,自己終將會變成一位白髮蒼蒼的婦人,想到這,她無奈而悲傷,覺得人生還真的沒有什麼意思了。
在牀上如煎餅一樣輾轉反側的她,居然清醒的毫無睡意,於是她打開牀頭的檯燈,從牀上坐起來,靠在牀頭傻傻發愣,那一刻,她不知道自己是思來想去的,還是毫無思緒的,剛纔那一刻的記憶彷彿瞬間消失了,因爲她什麼也記不起了。
她起身走進了家裡的這間畫室。鍾煜在家時她很少進畫室,他去首爾後,她就更是沒有進過這間房。每天早晨起來,吃過早餐就去上班了,回來後和爸媽聊聊天就睡覺了。因爲鍾煜不在家,她也幾乎要把這間畫室給遺忘了。因爲今天是舊歲的最後一天,她心血來潮想要看看鐘煜的畫,看看這一年他畫了些什麼。
不過蘇臻媽媽倒是有經常打掃畫室裡的衛生,房間裡收拾的整整齊齊的,一絲不亂,整齊的連鍾煜的影子都尋不見了。她有些茫然的站在畫室裡,房間裡除了隱隱聞到一股油彩味,似乎沒有別的了。
她打開櫃子,從櫃子裡找出鍾煜的畫稿,有素描鉛筆稿,有水彩塗鴉,也有一些似抽象畫的符號。她看過之後,又將畫稿放回櫃子。
在牆角,整齊擺放着幾個畫框,她一一翻開來看,原來是他已經裝裱好的作品:《天葬》,《火把節》,《冬之旅》,《日出》,《看乾燥窯的姑娘》,《婚禮》……
除了《天葬》和《火把節》是她看過的作品外,其餘的她都沒有看過。
《冬之旅》畫的是他們去長白山滑雪,《日出》畫的是他們倆在濟州島看日出,《看乾燥窯的姑娘》畫的是月光下的坐在乾燥窯旁邊的她,《婚禮》畫的是他帶着她在雲端奔跑,四周是祝福的天使……
她激動不已的看着這些畫作,倍覺感動,原來他畫的都是她,畫的都是他們倆的故事,這樣的畫看起來才讓她心動,她的心瞬間融化了。
她忍不住拿起手機給他撥通了電話,因爲心境的原因,今天的她語氣特別溫柔。
“老公。新年快樂。你怎麼都不打給我,我專門等到現在打給你呢。”
“呵呵,不是還有幾分鐘嗎,我打算過了十二點打給你呢。”他爽朗的笑着說。
“你在幹嘛?”
“和幾個同學在喝酒聊天,你知道我也沒有別的愛好了。哈哈。還有青河兄呢……”他似乎喝的有點醉意了。
“暈,你們男人湊一起就只知道喝酒啊?”蘇臻似埋怨。
“是啊,不喝酒也沒有別的活動了啊,天氣冷,喝酒身子暖和。”
“你還好嗎?媽還好嗎?什麼時候回來呀?”每次這三個問題她都是連着問。
“好啊,很好啊,哈哈,每天都很開心啊,你好嗎?”
她聽到他嚼咀食物的聲音,似乎很好吃,饞的她說:“你在吃什麼?我好想吃明太魚了。記得買一點回來啊。”
“好啊,那我買了給你郵寄過來把。”
“你不直接帶回來方便嗎?”
“我還不不能那麼快回來啦。”
“爲什麼?”
“你還不知道吧,青河兄要結婚了,我要參加完他的婚禮後纔會回來,要不到時候你也一起來吧?媽說好久沒有看見你了。”
“什麼時候結婚?”
“過年前吧,元月底咯。”
“那你過年總會回來吧?”
“那當然啊,首爾呆久了也沒有意思,每天這樣玩真是無聊。”鍾煜打了個嗝兒。
“哦,那替我跟青河兄說聲新婚快樂吧,我估計是來不了了,年底的話,店裡肯定很忙的。你知道那些抓收入的部門這個時候就出來了……”
“哦,好,那我會跟他說的。那我回來之前再給你打電話好了,先不說了,你早點睡覺啊,我繼續喝酒了。”
“你少喝點啊,身體要緊啊,你別喝醉了。”
“好了,知道了,拜拜。”
還不等蘇臻說再見,鍾煜就掛掉了電話,她愣愣的望着手機,心想:爲什麼,別人的老公都在身邊,而自己的老公卻在天邊,每次說話都是這樣,寥寥幾句了事。他從來不過問家事,也不說他的煩心事。她也從來不跟他提家事,也不跟他訴苦嘮叨。現在她學會了“忍苦大法”,有什麼都忍着不吭聲,她覺得自己最大的有點就是忍了。
結婚之前,她認爲結婚了,每天都會和老公在一起。不說恩恩愛愛,甜甜蜜蜜,但至少會每天同牀共枕,可是事實是,他們倆聚少離多,究其原因,因爲是他們是不同的國籍,兩個國家的人……
她這樣想着,又開始質疑自己最初的選擇了,心想結婚還真不要找外國人才好。但是退一步講,不在一起的好處就是不會因爲經常在一起而有矛盾爭執,發生口角之爭的事。
所以她想分開就分開,也好,反正又不是離婚,只當他旅遊了,人生還有幾十年呢,還有的熬。如果現在就厭煩了對方,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
她低頭看着這些畫作,又默默的小心的擺回原處,她深知藝術之路並不是那麼好走,深知鍾煜的心中一定是孤苦的,深知自己對他的理解關心還不夠……
她不由暗暗自責起來,心想新的一年開始了,希望新的一年能更加完美自己,多放些心思在家人心上。其實這樣的想法,她時常會有,只是家人在身邊時,她就常常往了這一點。因爲生活在一起的話,這些細節都被忽略了。
她關了畫室的燈,又回到牀上睡覺,被褥軟軟的,躺在被子裡讓她感覺舒服極了。
新年的第一天,天空隱隱晃着一絲陽光,不過很淡很細,似菸絲飄渺的陽光。
“今天天氣不錯啊,正好適合出門去旅遊啊。”蘇臻媽媽抱着子衿站在窗戶邊看着窗外的陽光。
地上,地上房頂上還有好些白色的積蓄,而地面上幹掉的部分露出白色的水泥地面。小區裡的樹都落光了葉子,唯獨幾棵松樹依然一身綠裝,傲然挺立。
“好了,爸媽,我們出門了,子衿,拜拜了。”蘇臻說着親了親子衿就和蜜兒準備出門。
“子衿,媽媽出去旅遊咯,子衿快點長大啊,長大了就可以跟着媽媽去旅遊了。”蜜兒摸了摸子衿的臉蛋。
子衿知道媽媽要出門了,撇着嘴不捨得,嘴裡含含糊糊的發出了一個“媽”的音,蘇臻聽了一愣,驚喜的說:“是子衿喊我了?我剛聽到她喊媽了呢。來,再喊一聲,媽——媽——”她說着將孩子抱過來,有些不捨得。
子衿努了努嘴,卻不吭聲了,想喊但是還沒有學會。
“好啦,你們去吧,是去三天?早點回來啦。”蘇臻媽媽說着接過蘇臻手裡的子衿,然後說,“我帶孩子去裡面了,你們快點走,別讓孩子看見了。”
趁着子衿沒有哭鬧,蘇臻和蜜兒趕緊出了門。
成卓和田彩冰早就在小區門口等着了,蘇臻和蜜兒跳上車。
“出發——”田彩冰下令。
“遵命——”成卓說着發動汽車引擎,將車子駛向公路。
元旦早晨的路上,看不見幾個人,大概人們都趁着放假在家裡睡懶覺吧。就連公交車裡都沒有什麼乘客,因爲今天大多數單位都放假了。
“三天來的及嗎?”蜜兒沒有過自駕遊的經驗,於是問着大家。
“夠了啊,足夠了,出來玩其實挺累人的,呆一天就想回家了,還是家裡舒服。哈哈。不過我也好久沒有出來放過風了,所以就順便來坐你們的順風車了。”蘇臻坦言旅遊之勞累。
“是啊,我天天憋家裡都快窒息了。我要四處走走看看,不然等生了孩子上班又沒有時間了,以後肯定是忙忙綠綠了。你看我爸媽忙了大半輩子,退休後纔有點休息的時間四處走走。”田彩冰說道。
“哈哈,我們都是託你的福了,不然我也不想出去玩,看你每天在家閒的無聊,就想帶你出來透透氣。開車可是苦力活啊,不容易啊。”成卓給田彩冰戴着高帽子。
“你看你家老公多好,多體貼,想的多周到。”蘇臻羨慕的說。
“呵呵,那是,我有天下最好最棒的老公。不過那時我還很羨慕你和鍾煜呢,看你們倆談戀愛,恩恩愛愛的,我心裡可抓狂了……”
田彩冰的話還沒有說完,蘇臻就說:“現在是我看着你抓狂了,哈哈。”
接着兩人的默契的大笑。
汽車在高速公路上行駛,大家一路上有說有笑。不過一個小時後,三個女人就覺得坐得難受了,尤其是田彩冰覺得尿急想上廁所,於是成卓將車停在驛站小作休憩後,又繼續前行。
“還有多久到啊?坐得腿脹得好難受啊。”這句話是一路上田彩冰說的最多了。
到後來,三個女人乾脆直接靠着椅背睡覺,連窗外的風景都無心看了,只等着睜開眼睛就到達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