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盼到一天休假,可是又沒有去處,亦沒有結識別的朋友,鍾煜不知道要怎麼打發這一天時間纔好。百無聊奈的他打算上街去逛逛,開車在街上繞了一圈,也尋不得一個好去處。於是將車停在路邊,靠在方向盤上,捏着有些酸脹的肩膀尋思要做什麼纔好。
他擡頭望着車窗外,目光在街道兩旁巡視,最後視線定格在一家足療城。
他邁進足療城,受到店員們熱情的接待,並將他帶入包間,店員在簡單詢問後就離去。房間光線充足,佈置簡單而整潔,兩張電動按摩椅上鋪着潔白的牀單,液晶電視里正放着瘋狂的促銷打折廣告,一幅兒童對弈圖是牆壁上唯一的裝飾。他拉上窗簾,然後躺在按摩椅上等待足療師的到來。
在南方時他去過足療城幾次,不過是在小熊的帶領下,他一個人進足療城,這還是第一次。觸景生情他決定打個電話問候下小熊,很久不聯繫了,也不知道他的婚後生活怎樣了。
電話接通後,他先來了個出其不意,字正腔圓的說道:“你好,這裡是韓國首爾國際長途。”
小熊立刻就聽出了他的聲音,“噗嗤”一聲笑,然後一本正經的回答:“你好,我是一二三號話務員,請問有什麼可以幫您?”
兩人在電話兩端各自捧着電話大笑,笑過後鍾煜纔開始正常說話,問道:“還好嗎?新婚愉快不?”
“好啊,當然好啊。你這小子死哪裡去了,怎麼都不給我電話。”
“那你幹嘛不給我打電話,你看我現在不就打電話給你了嗎?畫廊生意怎樣?”鍾煜一邊說,一邊把手舉到空中,看着自己的手指。
“還好啊,今年好像有點財運,生意越做越順了。你怎麼樣啊,在你老爸的公司是不是春風得意啊,以後你開分公司了,記得叫我去當個設計啊策劃啊什麼的。”
“等我開分公司?那你還要慢慢等呢,不過呢,要是你來,我肯定是安排你做領導嘛——部長啊總監什麼的,當什麼策劃啊……”鍾煜正說着,足療師提着熱水進了房間,足療師見他在打電話於是衝他一笑,他亦會意的回以一笑,然後繼續問道,“你猜我現在在幹嘛?”
“不要告訴我,你現在在外面尋花問柳吧?”小熊在電話那端賊笑不已。
“嗯,正是。你要不要來,我請你做個全套什麼的,保證不留痕跡,回去不會被你老婆發現。”他開着玩笑。
足療師示意他把鞋子襪子脫了泡腳,鍾煜會意於是脫去鞋襪,把腳泡進熱水裡,足療師似乎有事,於是又轉身出去了。
“跟你說真的吧,我現在正在做足療呢,上次做足療還是和你一起。於是今天做足療想起了你,就打電話問候下你。”他拿起電視遙控器,關掉了電視。
“那你小日子過的挺好嘛,還跑去做足療了,我最近忙的都沒有時間去,其實有時候累想去,但是下了班就回家照顧老婆去了……你不知道現在結婚了,每天就是回家,哪裡都去不了了,老婆抓的好緊,生怕你在外面做對不起她的事情。這女人因爲在乎你都變得神經兮兮的,她不在乎你吧,你緊張,她太在乎你了吧,還是緊張。你呢,打算什麼時候結婚啊?”
小熊描述了一下婚後“悽慘”的生活後問道。
“我嗎?還不知道呢,現在沒有結婚的打算啊,壓力大呢,不想結婚……她看你看的緊,是在乎你啦,生怕你被被人搶了嘛,你就好好享受你的婚後生活吧。”鍾煜正說着,足療師又笑着進了房間,然後站在他身邊給他按胳膊,他仰躺在按摩椅上,伸出胳膊任她按。
“晚點結婚也好,我是急了一點,結了才發現還真的不自由,然後賺錢壓力大,現在我就是在爲奶粉錢奮鬥着。”
鍾煜一聽奶粉錢,立刻反應過來,問道:“你老婆懷上了?幾個月了?”
“兩個月咯,呵呵。”小熊言語間是一絲得意。
“那你很幸福嘛。好了,我不跟你說了,我要開始做足療了,有空再跟你聯繫。”因爲他打電話,足療師不方便給他按手,他就想掛電話了。
“好的,那你慢慢享受吧,我也要去店裡看看了。對了,我打算開個茶館,到時候你記得投資啊。”
“是嗎?你是生意越做越大了。到時候你告訴我,我盡力幫你投資。嗯,好了就這樣,拜拜。”
掛掉電話,鍾煜把手機放一旁,然後閉上眼睛享受着足療師的服務。雖然他做按摩次數不多,但是他感覺這個足療師的手法嫺熟老道,力度不輕不重不緩不急,很舒服。
“你的手長的很漂亮,像女孩子的手一樣,手指這麼長是學鋼琴的吧?”足療技師抓着他的手問。
他不好意思的搖搖頭,自嘲的說:“鋼琴不會,亂彈琴倒是會。手長成這樣,只證明我是個懶人。”
“你別這樣說咯,你看我的手,都跟男人一樣的,難看死了。”
“你們做這行的,手比較費勁,肯定有些變形。”他說着看了看她的手,雙手的拇指和食指關節處都長着老繭。
“是的,我們就是靠這手吃飯了。能賺到錢就好,管它變不變形,爲了生活沒有辦法。”
他聽了沒有回答,閉上眼睛準備休息一下。
足療師開始給他按摩足底,足部並不受力的他,被足療師有力的手指按了一下就縮回了腳,腳擡在半空中痛的半天緩不過來,足療師立刻明白是他不受力了,連忙說:“不好意思,我輕點,真的沒有想到你這麼不受力。”
“嗯,好,輕點,我怕痛。”他晃了晃腳板,感覺痛感緩解了些,才又把腳伸直放好,足療師歉意的揉着剛纔他被自己用力按的腳板部位。
“嗯,就這樣,就這個力度就好,不能再重了。”他覺得這樣揉着就很舒服。
“天啊,那這樣我都沒有用力,跟摸腳板沒有區別了。還是用一點力吧,不然我都覺得我在偷懶。”足療師很敬業的說,並稍稍用了點力。
他忍受着痛,腿部肌肉都緊張得僵硬了。“輕點啊,痛啊。我真的不受力。”他覺得痛的難受,臉上的五官都縮到一塊兒去了。
“好,我輕點,你腿部放鬆,放鬆。”足療師看他這麼不受力,而且反映誇張,一直笑着跟他說話。
他挪了挪身子把身子擺正,然後放鬆雙腿,說:“嗯,好。輕點。是不是沒有按過我這麼不受力的客人?我有個朋友,他就很受力,每次他去做足療,都要安排男技師,還要力氣大的。我看着都怕。”他說的是小熊。
“你平常不經常做足療吧啊,所以腳不受力,要是做的多的話呢,腳底就會越來越受力。”
“哦,這樣是吧。不是說腳上穴位是和身上器官連在一起的是吧,痛的話就是身體哪裡有問題是吧。”他以前做足療時聽別人說的。
“是啊,腳部是人身體內臟的反射區,人的所有內臟器官的反射區都在足底。按起來如果是刺痛的話呢,就是說那裡有問題,如果是脹痛呢,就是正常的,按中穴位的話都會有酸脹麻的感覺……”足療師一邊按一邊望着他跟他說話,她手法嫺熟,根本不用看腳板,就可以準確的按中他的穴位。
他一邊聽她說,一邊聽打量着她。她看上去三十出頭,一雙烏黑的大眼睛,頭髮全部束在腦後,露出寬闊的額頭。五官看上去還是挺漂亮的,屬於耐看型,只是皮膚不白,體型豐滿,看打扮應該已婚了。
“哎喲——這是什麼部位。”他痛的直叫喚。
“呵呵。”她尷尬的笑笑,她習慣性的又按重了,連忙揉着他的腳安撫,並問道:“你是不是胃不太好,剛剛按的是胃部反射區。”
“嗯,有點,以前讀大學時,把胃給弄壞了。不過現在每天都吃飯很準時,對了,這個胃要怎麼才能弄的好。”
“胃要養,多喝湯和粥,可以養胃。不要吃刺激的食物,像冷的冰的辛辣的都少吃,都會刺激胃。晚上九點後不要吃東西了,宵夜什麼的不要吃。酒啊就喝紅酒,白酒什麼的很傷胃的。”她侃侃而談着養生和保健。
“哦,這樣。”他點點頭。“你做這行多久了啊,看你很懂啊。”
“呵呵,我啊,老師傅了。我做這行有八年了吧,但是中間生小孩那兩年不算,前後也十年了。”
“十年?一直在這個店?”鍾煜聽了很是驚訝,“那你喜歡這個工作嗎?看你年紀也不大啊,難道一直都是做這行嗎?沒有想過換工作嗎?”
“沒有,這個店,我纔來一年。哎,不要說喜歡不喜歡,這不是我說了算,反正啊一家人要吃飯啊,不喜歡也沒有辦法,不喜歡也要做啊,現在這社會就做這行工資高一點,家裡孩子還要奶粉錢,不做不行啊。以前也做過酒店服務員什麼的,像我們十五六歲就混社會了,十年也不奇怪啊,我們這行做了二十年的都有,算是元老級別的人物了。做這行是累人,但是有什麼辦法,不做這個又去做什麼呢,現在工作也不好找,到處要大學生,我們沒有文化,只好幹苦力了。現在啊,就指望孩子以後有出息,以後過的好一點就心滿意足了。”她一直面帶着微笑說着,但是語氣裡卻充滿無奈。
他聽了不禁汗顏,覺得自己和她比起來相形見絀。自己那麼喜歡畫畫都沒有堅持下來,到頭來還是要棄畫從商,而她爲了生活卻可以做足療師十年,他不禁暗暗佩服她是意志和毅力。但是嘴上卻說:“奶粉錢叫你老公賺唄,孩子他也有份啊,那你一個月能賺多少錢啊?”他雖然知道問工資不禮貌,但是還是想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