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教授的聲音雖然不大,但是語速緩慢,吐字清晰。
“現在有兩個女人同時追我,一個是在出版社的編輯,四十歲一直未結婚。一個是在臺灣大學教書,五十多歲,已經離婚了。她們的意思是都想和我結婚,所以我想……”他素來說話平靜溫和,從不見他焦躁急躁。
“你幹嘛跟我說這個。”林鬱林不明白。
“我是想問下你的意見。四十歲的那個很崇拜我,一直有看我寫的文章,她想跟我結婚。臺灣的那個呢,離婚了有個小孩,但是小孩在國外唸書,這個不用擔心,問題是她想要我過去,要我以後去他們學校教書。”胡教授不緊不慢說着,臉上一直是平和的微笑。
“那你喜歡哪個就和哪個結婚嘛。挺好的。”林鬱林似乎很無所謂的說。“在認識我之前你就認識了她們麼?”她本不想問這個問題,但是好奇心驅使還是問了。
“我比較傾向於臺灣的那個,年齡相差小些,可是我捨不得你。”胡教授低頭沉思着,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又緩緩擡起眼睛注視着林鬱林,“如果我去了臺灣,那我一年只能回來看你一次。我真的很捨不得你。”胡教授抽着高級香菸,抽了一半就熄了,然後又重新點燃一根。
“你想去就去,別管我,其實你還是要找個伴的,找個人陪你的。我又不能天天陪你,你找個愛你的女人結婚吧,爲了以後,真的。這些日子能和你相處,我已經很知足了。你去臺灣吧,去了也不用回來看我了。真的。”林鬱林非常堅決的說,臉上看不出一絲留戀。
“可是我也想和你結婚,可是我知道這不可能。所以我想還是找個年紀大點的,但是我好捨不得你的,林。”胡教授很是不捨,眼中既有憧憬又有失落,他想去臺灣,但是又放不下這邊。
林鬱林一直微笑着望着他,說:“你去吧,真的,或許她比我更愛你。這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真的。也是我們間最好的結果。我們這些日子已經足夠我回憶一生,我也知足了。”
“你難道捨得我走嗎?”
“不捨得。”林鬱林說這三個字的時候強忍着心裡的悲痛而微笑着。“但是樹挪死,人挪活,你去了那邊或許能體會到新的生活,對你的事業和創作都會有幫助。那邊的文化肯定跟國內還是有不同的,你去學習一下也好啊。她對你好,你就留下吧。真的。那樣你也有了你的家。而我繼續在這個家裡呆着,直到孩子長大……”林鬱林說着說着有些哽咽,但是她憋了一口氣就把情緒調整過來了,繼而微笑着說,“她們對你的事業都有幫助,像我只是年輕,什麼都不懂,對你的人生和事業也起不了什麼作用,所以你還是選擇她們好了……”
“今晚去我哪裡好嗎?明天我燉豬腳給你吃,我們在家裡一起喝酒。”胡教授很是期待的問。
“不了,不去了。還是回家去。老公和孩子在家。”林鬱林口是心非。
“去嘛,去陪陪我,好不好?”胡教授很是乞求的問。
林鬱林見了,心一軟於是點頭答應了。蘇臻和小藝聽後相視一笑而不語。胡教授有知道蘇臻她倆有聽自己的談話,但是他是故意想讓她聽到的,所以今天他坐樓下。
“來,買單。你覺得我選擇哪邊好?”胡教授在買單時問蘇臻。蘇臻接過錢只是笑笑而不回答。“唉,我好爲難。真想有個人幫我出出主意。”胡教授又補充說道,希望蘇臻能說些什麼。
“皆由天定,不用選擇。事情都有它的發展軌跡,你只要順着走就好了。不用擔心,相信你一定有好運氣。”蘇臻微笑着說着中庸的話。
“你說的也有道理。謝謝。”胡教授說完和林鬱林手挽手的走了,從背影看上去,胡教授的身材和林鬱林差不多,他太單薄瘦削了。蘇臻望着兩人的背影又是疑惑又是羨慕,愛情,愛情真的可以超越年齡嗎?她想無論如何自己都不會愛上一個老頭兒,哪怕他再有學問,自己年紀這麼輕幹嘛要找老頭呢。她不由佩服林鬱林的勇氣。
胡教授和林鬱林走後,店裡再沒有了客人,連只蚊子都沒有。蘇臻說沒有生意就早些關門回去休息吧,然後就打烊跟小藝各自回家。
蘇臻回到家裡,站在客廳的空調櫃機前對着吹暖風,空調暖風徐徐吹得她的心也暖暖的。冬天太冷了,沒有空調她會痛苦不堪。她想到趙綿綿以前說的,冬天要找個男朋友一起睡覺,那樣就暖和,夏天就把男朋友踢掉一個人睡,免得兩個人睡會熱。她覺得她說的挺有道理。
她環視着家裡的一切,看到桌子上的漫畫書,是蜜兒前兩天還過來的,她隨手拿起一本,想隨便翻翻。翻開書頁,有封信跌倒了地上,她疑惑的拾起信,粉紅色的信封,打開是粉藍色的信瓤,紙上就一個字:臻。她看到這個字猶如看到一束灼目的強光刺進眼裡,讓她眼前一片模糊,往事翩躚如蝴蝶在眼前飛舞。她久久的凝望着信瓤,將信瓤貼近鼻子聞了聞,有一股淡淡的香氣,她又笑着將信瓤摺好放進信封,拿着信放到臥室的牀頭櫃裡。
這是元旦節的最後一個夜晚,蘇臻像往常一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因爲剛過十二點,電視裡放着一檔元旦特輯的綜藝節目,主持人和嘉賓詼諧搞笑逗得她哈哈大笑。正笑着,電話突然響了,她猜不出這麼晚還有誰會打電話給自己,一看號碼居然是他——在咖啡店找蘇臻搭訕,並來過蘇臻店裡的戴眼鏡男人。沒有見第二面以前,男子打電話,蘇臻是不會接的,但是見過幾面後她覺得他人並非想像中那麼無聊,再加上看了綜藝節目,心情大悅,也就接了電話。
“不好意思,這麼晚打給你,沒有影響到你睡覺吧。我還怕你不會接我的電話呢。”眼鏡男子在電話裡憂鬱的說。
“沒事,沒事,我在看電視,還沒有睡覺。”蘇臻一手拿着手機,一手拿着電視機遙控器把電視音量調小。
“哦,那就好,我怕你睡覺了,那就實在不禮貌了。”眼鏡男子慶幸的說。
“哦,你還沒有睡嗎?在幹嘛呢?”蘇臻以爲他只是無聊,想找自己聊聊天,於是就這麼問他。
“嗯,本來要睡了,可是睡不着,心裡難受,所以想打電話跟你說說話。”男子似乎把她當做了很信任的朋友。
“怎麼了。說說看。”蘇臻很是好奇。
“唉,實在不知道怎麼開口,是這樣的。唉……”他欲言又止。
蘇臻沉默着不說話,看着電視偷笑着,靜等他回話。
“我老婆今晚沒有回來,打電話關機。這個星期她已經第二次沒有回來了,我也不知道她去哪裡了,你說她去哪裡了?”男子的語氣甚是孤寂哀傷,似乎等待蘇臻說一些溫暖安慰的話安撫他。
蘇臻不以爲然的說:“關機可能是手機沒電了吧。估計在回來的路上了。說不定馬上就到家了。”
“你爲什麼這麼認爲?可是我感覺她去別人家了,唉,一想到她和別的男人睡在一起,我的心就很難受。你說我要怎麼辦,要捅破嗎?還是等她回心轉意?還是沉默的選擇離婚?我以爲我可以忍受,我以爲我對她的愛可以原諒她的出軌,可是想着她很少回來,我就難受。我不管她多晚回來,我的要求就只有一個,只要每晚回來就好。可是她總是徹夜不歸。唉。”
“你這種情況好特殊啊,晚上人都不回來了,居然還能繼續生活在一起,要我早就狂暴了。她不回你也不管,她以爲你不在乎吧,你要拿出些男人氣概出來啊,挽回她的心意啊。女人要哄,不回家要哄她回家的,把她當孩子,小時候我們出了家門不也不願意回家嗎?”
“可是現在根本就聯繫不上她,唉。你說要怎麼辦。我想吵架,我心裡早就窩火了,但是吵架有什麼用,再說每次看見她我又沒有了想吵架的情緒,我實在太在乎她了。”
“你啊,唉。我也不知道。你還是別管她了,只怕她有逆反心裡,你就當她出差了,會回來的,真的。等她想明白了,就會回來了。外面的男人哪裡靠的住,能靠的還是隻有老公。她會明白的。再說我們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她不願意回家,是你讓她厭倦了,還是外面那個太有魅力了。所以還是靜觀其變吧,送你四個字‘皆由天定’,這是上帝告訴我的。哈哈。”蘇臻把皆由天定一詞當做了口頭禪了。
“是的,我也是這樣想的,我會繼續對她好的,讓她感覺到我的好。”
“就怕你對她太好了,反而覺得你沒有個性不好玩,所以纔出去找刺激。其實刺激這事等熱情退卻了就好了,人衝動的時候總是這樣的,等她明白過來了就好。”
“……”
兩人就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掛了電話,蘇臻一看時間居然聊了差不多一個小時,不由感嘆時間如風倏地一下就這麼過去了,聊電話時是時間總是過的很快。
她聽這個眼鏡男子的傾訴不由想到了林鬱林,一個是老婆有外遇的男人,一個是已婚在外面找了情人的女人,這世界上有和諧幸福的婚姻嗎?
她的心裡是一個大大的問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