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煜起牀後, 在客廳裡發現了趙綿綿的揹包,才恍然明白她在家。於是他來到趙綿綿牀邊,鑽進她的被窩, 用手摟着她的腦袋, 把自己的下巴擱她腦門上。“怎麼睡這裡了?呀, 額頭好燙, 發燒了?”他把自己的額頭貼她額頭上, 果然是發燒了。
“頭好痛,難受死了。”趙綿綿輕輕咳嗽道,她害怕咳嗽, 因爲喉嚨痛,咳嗽就扯着喉嚨要撕裂般的痛。
“走, 去醫院打點滴吧。要不估計你明天也上不了班。”鍾煜說着就回臥室去給她找衣服, 然後抱着衣服過來。“來, 我幫你穿衣服,我帶你去醫院看看。”
“不想去啊, 打針痛死了。”她躺着不動。他就拽着她的手非要給她穿,她渾身無力不想掙扎,於是隨他擺佈。
穿好衣服,她去洗漱,他則去廚房給她煮薑湯。滿滿的一大碗, 她見了就沒了喝的慾望。“不喝, 難喝。”她把頭扭開。
“喝吧, 喝了去寒氣。其實昨晚就該熬給你喝的, 不然今天你也會好一些。”鍾煜端着碗哄着。
“你現在怎麼對我這麼好?”趙綿綿有些受寵若驚的問。
“我們倆說這些幹嘛, 難道你對我不好嗎?傻瓜,來喝吧, 要是你喝了呢,我就帶你去日本玩,不去日本,去日照也可以。”他繼續哄她。
“日本和日照可是兩個概念。不過看你難得爲我熬一次薑湯,我還是喝吧。可是我不想去醫院。“她又開始撒嬌,端着碗憋着氣閉着眼睛,大口大口的喝光了碗裡的薑湯。
喝光了薑湯,兩人去粥鋪喝了粥,然後纔去診所裡打針,期間鍾煜一直坐在牀邊作陪。回去路上,鍾煜又買了冰糖雪梨,說吃冰糖雪梨對肺好。趙綿綿不樂意,說冰糖雪梨很苦,很難吃。他說放了川貝纔會苦,他不放川貝就是了。他說小時候咳嗽,媽媽都是做冰糖雪梨給他吃,他還滿喜歡吃川貝那種苦苦的味道。她說,你真奇怪,喜歡那怪味道。
趙綿綿端着冒着熱氣的冰糖雪梨,對鍾煜說:“你對我真好,你怎麼突然對我這麼好,我好不適應啊。OPPA,還是和以前一樣吧,你這樣我會覺得有壓力。”
“傻瓜,你不就是要我這樣對你嗎?你生病了,我肯定要照顧你,不然我也不配做男人了。”他輕輕敲了敲她的腦袋瓜,說着連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討好話。
“痛死了,人家生病了,你還欺負人家。”趙綿綿故意不滿的叫喊。
“誰叫你生病?”
“誰叫你不回家?”趙綿綿擡着脖子,眼光從上往下流露着不服氣。
“你……算了,看你感冒的份上不和你解釋和爭執了。”他撅着嘴做了讓步。
“好了,我吃冰糖雪梨了,嘻嘻。”她端着冰糖雪梨謅媚道。
倆人回到了彷彿剛認識的時候,你一句我一句的打情罵俏,她想他是愛自己的,如同自己愛他。他表面笑容燦爛無比,心裡卻依舊苦不堪言,他覺得這並不是自己想要的日子,只是對於趙綿綿他不忍心傷害,“分手”二字如千斤鐵重壓在心頭開不了口。
“晚上我們去看電影好不好?”鍾煜這麼問,只是不想晚上兩個人傻坐在家裡。
“好,可是不知道有什麼新片上映。”
“去了再說。”他也需要看一部電影來洗滌自己有了污濁的心靈。
話說蘇臻起牀後,還想着鍾煜昨晚沒有回去的事,於是打電話問趙綿綿,趙綿綿正在家吃冰糖雪梨。
“你家男人昨晚回了嗎?去哪兒了呢?”蘇臻在電話裡問道。
“他啊,工作呢,在畫室畫了一晚上的畫。”趙綿綿的言語間流露着得意和驕傲。
“哈哈——!”蘇臻聽到趙綿綿說話的口氣忍不住大笑,“你啊,太現形了,要是他不在畫廊,不知道你現在是得意還是哭呢。”
趙綿綿也跟着哈哈大笑,然後咳嗽不止。“蘇臻,你說話也太傷人了吧,我有那麼現形麼?”
“怎麼,感冒了嗎?”蘇臻聽到趙綿綿咳嗽挺厲害,關切的問。
“嗯,有點,不過沒事兒——!”她心情好,感冒根本不算啥事兒,不過話沒有說完又咳嗽起來。
“你心情這麼好,看來他又哄你了吧。”蘇臻想都不用想都猜的到,鍾煜是趙綿綿的心情風向標。
“是,什麼都逃不過你的耳朵。唉,我覺得我好失敗,什麼都被你知道得一清二楚,好可怕,這種感覺怎麼突然覺得好恐怖。我覺得你瞭解我比OPPA瞭解我都多。”趙綿綿一邊說,一邊咳嗽。
“好了,不和你說了,你看你咳得這麼厲害,記得吃藥,出門多穿點。我要起牀去上班了。有空來店裡玩啊。”蘇臻說着起牀。她一邊穿衣服,一邊想原來他們感情很好……她生病了他在她身邊,他失蹤了她可以去找他,他們一起做很多事情……而自己每天一個人,生病吃飯睡覺統統是一個人,傷心難過的時候亦是一個人。
沒有誰會在乎自己,沒有人會同情、理解自己,所有人好像都似陌生人般。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唉,不是本來就指望他們能好好相處嗎,所以不可以難受,她告誡自己。但是一想到這些,她情緒自然變的低落消沉,恨不能就此撒手人寰,從此和這個世界再無瓜葛。這樣的人生到底是爲什麼呢?麪包和愛情到底哪個更重要?
麪包不能少,但是有面包沒有愛情,這樣的人生肯定是陰暗的,沒有人愛的人是可悲的。她莫名其妙的又陷入了胡亂的思維狀態,以爲自己不會再有人愛了。她的心情就似陰晦的雨天,看不見愛的彩虹,這樣的日子已經很久了,到底何時纔會放晴呢?她心裡沒有一點譜。
小店裡。一整晚,蘇臻都悶悶不樂,小藝是個不喜歡安慰人的人,所以她知道蘇臻不開心也不去安慰她,索性閉口不說話,讓她安靜一下的好。
這晚十點多,那一老一少又來了——胡教授和小羅,只是身邊多了一位美女。蘇臻第一眼看這美女就認出了她是誰,她是那天在茶樓裡遇見的和鍾煜一起喝茶的那個女孩兒。咦,世界好小,居然想都想不到又見面了,她想。那女孩兒也認出了蘇臻,因爲那天在茶樓鍾煜跟蘇臻說話時,她坐一旁看見了。
“胡教授,小羅,小美女。”蘇臻從沉默裡抽離出來,熱情的問候三位客人。
“哇,美女好記性嘛,還記得我們。我們坐樓上。”胡教授衝蘇臻慈愛的一笑,用溫和儒雅的聲音說道。
“呵呵,那是因爲你們讓人記憶深刻。今天喝什麼?我一併帶上去。”蘇臻問他們。
“和上次一樣就可以了。鬱林,你要吃什麼再自己點好了。”小羅對蘇臻說後,隨即對身邊的那個女孩兒說道。
鬱林,她的名字,她暗想。“上次?上次你們點了什麼,我不太記得了,不過我記得你們上次買的草莓味道倒是不錯……要不你們先上去吧,我一會兒送菜單上來再看吧。”蘇臻確實想不全他們上次點了些什麼,只是對這兩個人印象深刻。
“草莓吃了嗎?好吃吧。”小羅似乎想確認一下的問道。
蘇臻抱着菜單上樓,三人已經在老位置上入座。她將燭臺先擺在桌子正中央,然後點燃。“喏,菜單。看看吧。”
“魷魚絲,芝麻牛肉,爆米花。小羅老師你來吧。”鬱林看着菜單然後遞給小羅。那個女孩兒叫他小羅老師,原來是他的學生,蘇臻想,起先還以爲她和小羅是小兩口,上次有記得她跟鍾煜說自己結婚了。看她的模樣較小玲瓏,似乎比自己還要小兩歲,沒想到居然結婚了,她打量着鬱林。
小羅看着菜單,說:“算了,就這些吧,我們只喝酒,有啤酒就可以了。”雖然光線很暗,蘇臻卻看見他那小巧的嘴脣靈活的跳動,她覺得他身上最好看的就是那張櫻桃小嘴了,真的很小。
“胡教授,我前兩天去畫廊裡買了一幅吳冠中的荷花,雖然是贗品,不過畫的不錯,而且又便宜,改天帶給你。”看樣子林鬱林和胡教授也交情匪淺。
“好。”胡教授笑着點頭,然後用手似疼愛似曖昧的拍了拍林鬱林的手。蘇臻見了不禁想到曖昧那方面去了,她對老教授和年輕女孩的關係很好奇,但是也見怪不怪了。
“那請你們稍等,你們需要的一會兒就送上來。”蘇臻說完下樓去張羅。聽女孩兒說起荷花圖,她想起鍾煜畫廊裡的那副荷花圖,可是是不是吳冠中的贗品,她不能肯定,因爲她並沒有仔細看落款。難道她買的就是鍾煜畫廊裡掛的那副荷花?
蘇臻端着啤酒和小吃上樓。羅教授正神情陶醉的慢條斯理的念着:“女兒悲,嫁個男人是烏龜;女兒愁,秀房穿出個大馬猴;女兒喜,洞房花燭朝慵起;女兒樂,一根幾把往裡戳。”他說完後,三人捧腹大笑,成人的笑話總是來的粗俗直接,雖然世人都知道這是《紅樓夢》裡薛蟠唸的行酒令,但是每次說起,聽的人每次都要大笑,笑的人都心照不宣。
“我也有一首:二八仗劍體似酥,腰間仗劍斬愚夫。雖然不見人頭落,暗裡教君骨髓枯。哈哈。”林鬱林也信手拈來念了一首,然後似乎很不好意思的笑起來了。
蘇臻暗想這詩雖低級趣味,卻不失精闢啊。
從古至今越是“高尚”的人越是喜歡品位惡俗的東西,幾百年前的人們如此,現在的人亦如此。
常常在茶餘飯後行酒時聊起這些大家聊不厭,甚至於這是一聊就能提神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