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厲先生正在拿小刀粉碎巧克力,從來沒有碰過炊具的男人,手上功夫一點兒不熟練,削下來的巧克力碎屑大小不齊,零零亂亂飛濺到處都是,現場簡直可以用慘不忍睹來形容,可是禁不住人家那股子認真勁兒啊。
李湛仔細想了想,送他開始跟着厲景煜到現在,六年時間,除了工作,跟寵愛自己的貓之外,從來沒有見過他對一件事認真到這種程度,這樣的厲先生,就像之前時律師說的那樣,有人氣兒了。
所以他爲什麼要去打擾對方難得的興致呢?到口的話,也這麼煙消雲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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銳興集團,總裁辦公室。
顧奕辰捏着房產證,仔細的看了兩遍,連同桌上那份轉讓文件,一併收到牛皮紙袋裡,拿起手邊的電/話,撥給盧彥。
不一會兒,盧彥就敲門而入。
“顧總,您找我。”
顧奕辰點點頭,“幫我挑選些補品,一會兒送到香山公園。”
香山公寓?那不是太太——莫小姐住的地方?
盧彥眸光閃了閃,什麼也沒說,點頭出去了。
盧彥一走,他的手機就響了,顧奕辰掃了一眼,是劉梅,他面色沉了沉,最終還是接了電/話。
“媽,有事嗎?”
“你怎麼還在公司?”
顧奕辰揉了揉太陽穴,“臨時有點兒事兒,得處理一下,怎麼了?”
“也沒什麼,”劉梅說道,“還有十天,你就要訂婚了,雖然對這個裴嫣然,我也算不上喜歡,但是她畢竟生了丁丁,對你也算癡情,這段時間你稍微注意一些,以前的那些亂七八糟的關係,該斷也就斷了吧。”
顧奕辰目光暗沉,抿着脣久久沒說話。
訂婚的事,是顧佔軒一錘敲定的,他知道這裡面一定有利益關係,而他只是那個爲對方交換利益的棋子,他的心思,他的意見統統不重要,在顧家,顧佔軒佔有絕對的決策權。
哪怕他知道自己這些年對裴嫣然虧欠,也厭惡自己像個傻瓜一樣被擺弄,所以這幾天,他一直在躲着裴嫣然,看今天的情況,應該是顧佔軒察覺了,所以才讓劉梅來“警告”他。
顧奕辰嘴角露出一絲嘲諷,聲音卻更往常一樣,不起波瀾,“我知道了。”
劉梅對兒子難得的妥協也詫異不已,她總覺得兒子變了,雖然跟平常無異,但是言語間,卻帶上了疏離感,這個常年養尊處優的貴婦,突然慌張起來。
這些年顧佔軒在外面養的那些女人,她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孃家衰落,劉家現在全都是依仗着顧家才勉強維持,更讓她驚恐的事那些女人猶如拼圖一般的五官,讓他清晰的意識到,自己的丈夫從來都沒忘記過那個女人,她這個顧夫人,從一開始,就沒有走進到他的心裡,她怎麼還敢跟他鬧翻,整個顧家,她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自己的兒子,顧家唯一的繼承人,她的丈夫,她早已掌控不住,如果連兒子也掌控不住,那麼她在顧家還剩什麼?
想到這裡,她不由得放柔語氣,“奕辰,媽知道你父親的做法有點兒獨斷,但是他也是爲你好,你別因爲這個跟他鬧彆扭,一家父子,何必呢,他現在這麼做,不都是爲你將來鋪路,顧家的一切,到時候都是你的。”
顧奕辰對自己母親的心思還是有幾分瞭解,他目光閃了閃,沉沉的應道,“我知道了媽,沒事我就掛了。”
掛了電/話,他想了想,拿出手機又撥了盧彥的電/話,“再定一束玫瑰,讓他們送到童家。”
做完這一切,他才整理一下衣服,拿起桌上的牛皮紙袋,起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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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鈴響的時候,莫珩還以爲是莫煙,摘下眼鏡,擱到報紙上,起身去開門。
擰開門的那一刻,莫珩有些怔愣,站在門口的不是他的女兒,而是他前任女婿,顧奕辰,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西服,搭配純白的的襯衣,衣服都是精心裁剪過,十分修身合體。
莫珩的怔愣,讓顧奕辰也不自在起來,商場上混跡了這麼久,早就不知道羞愧爲何物,可是看到莫珩的時候,他突然有些尷尬跟無措,嘴脣顫了一下,乾巴巴的吐出一個字,“爸。”
莫珩回過神,看了看他手裡拎的東西,猶豫了一下,道,“進來吧。”
他的語氣很隨和,這些年顧奕辰跟顧旭接觸的機會很少,一年到頭見面的次數,十根手指都能數得清,因爲跟莫煙關係不好,連帶着對莫家人也沒有好態度,可是仔細想來,他哪一次去莫家,莫珩不是像對待親人一樣對他,哪怕知道自己跟莫煙關係不好,也從未苛責過他,他在顧佔軒身上沒有體會過的父愛,莫珩幾乎毫無保留的給了他。
可就是這樣一個真心真意對自己的岳父,自己卻眼睜睜的看着他險些從銳興大廈上跌落,往事種種掠過心頭,顧奕辰突然羞愧的無地自容。
莫珩並未說什麼,彎腰從鞋櫃裡找出一雙鞋,放到他腳邊,說道,“家裡不常來客人,鞋子估計不太合腳,你先將就一下吧。”
顧奕辰掃了一眼,突然發現還不到六十的莫珩,頭上居然染上一層白霜,比自己記憶中的樣子,居然蒼老了十幾歲。
他攥着手裡的離合,一時間,只覺得沉甸甸的,嘴脣翕動了一下,輕聲說,“謝謝爸。”
莫珩動作一頓,慢吞吞道,“你跟小夏都已經離婚了,以後還是叫我莫叔吧。”
顧奕辰抿起脣角,只覺得喉嚨乾澀不已。
莫珩哪怕知道此刻身後的晚輩是怎樣一種心態,他也不會回頭勸慰,經歷過一番生死,很多東西,他都看淡了,但這不代表自己還能如往常一樣,對待曾經的女婿,畢竟他的兒子,他的女兒,甚至整個莫氏的衰敗,都跟這個人有關,莫煙好不容易從感情漩渦裡跳出來,他不想再讓她跟這個人扯上任何關係,唯一做的,就是把他當做陌生人,隔離出她的世界,所以有些話,一定要當面說清。
莫珩端着一杯熱茶放到茶几上前,擡眼看見杵在一邊的青年,淡淡道,“做吧。”
顧奕辰點了點頭,並不着急坐,而是朝四周環繞了一圈,似乎在尋找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