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霍南澤吃完麪,我們兩個一同走出去。此時的陽光依然熾烈,晃的人的眼睛生疼。
“去哪兒?”霍南澤走到我面前,幫我遮住頭頂的陽光,同時垂着頭問了句。
我站在他遮住的廕庇下,想了想,回答:“去醫院吧。”
這個時間去找顧衍希,我不知道他在幹什麼,不知道是在檢查亦或是休息。
但我覺得自己必須得去見他一面,有些話必須得今天跟他說清楚。
霍南澤也沒有多問我去醫院幹什麼,顧衍希入院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他就算是猜也能猜到。
一路上我跟霍南澤沒有多說什麼話,兩相都有些沉默。
我是因爲在想顧氏的事,而他不言的原因,我無從得知。
快要到醫院時,我才聽到他沉着嗓音說道:“真的決定要替顧衍希管這個爛攤子了?”
他問的認真,我回答的也很認真:“不這麼做的話,顧氏是不是就要垮了?”
“呵,你就算是插手,也基本不可能力挽狂瀾。”霍南澤的話雖然不中聽,但是道理還是對的。
我也沒有把自己高估到那個位置,與其說這樣做是爲了顧氏,倒不如是爲了我自己。
在日後漫漫歲月裡,我可以承受一次慘痛的失敗,卻沒辦法接受一份刻意的遺憾。
“把我放到前面下車就可以了,謝謝你送我過來。”
我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繼續聊下去,便只能開口扭轉一下話題。
但霍南澤可不是那種隨便被人帶偏的人,哪怕我逃避的意願已經如此明顯,他也不顧,繼續說道:“想好接下來怎麼做了嗎?”
我知道繞不過,於是便認命地說了句:“走一步看一步吧。”
這也是我現在心情的真實寫照。
未來的路,我知道要去往哪個方向,但其實並不知道具體要怎麼走。
霍南澤很快將車停在醫院的停車位上,然後解開自己的安全帶,整個人朝我湊過來。
“幹嘛?”因爲之前的“陰影”,我被他的動作嚇得實在厲害。
霍南澤涼涼地看了我一眼,而後稍稍退回去,語氣幽幽道:“我就這麼不招你待見。”
“正常的社交距離可是一米開外,更別說還是異性。”我有理有據,“如果你沒做什麼過分的事,那我躲你幹什麼。”
霍南澤勾了勾脣角,但表情絕對算不上愉悅。
“何希涼,懟人的功夫見長。”
“喲,您還知道懟人這個詞吶,看來徐揚把你教的真不錯。”我邊說還邊給他豎了個大拇指。
有一瞬間我覺得霍南澤氣得都要來打我了。
但是到了最後,他還是忍了下來,看向我的目光當中只剩下幾分肅正的冷淡。
“其實我跟顧衍希見過面。”他突然開口說了句。
我聞言絲毫不意外,想當初顧衍希還曾打電話罵過我,說不需要霍南澤所謂的幫助,也不需要我的多管閒事。
那個時候他們兩個應該就是見過了吧。
“我知道你遵守了約定,但是很遺憾,我們的事,到頭來還是沒有緣分。”
當初霍南澤答應幫顧氏的時候,其實我已經在某種程度上默認跟他無法徹底劃清界限。等到時間長了,我也不知道具體能進行到哪一步。
但宿命的安排就是如此,顧衍希沒答應,我也只能對霍南澤繼續敬而遠之了。
“不過我可不是那種輕易會放棄的人。”霍南澤伸出手挑了一下我的一撮髮梢,嘴邊還帶着幾分笑意,“這一次,我可算是抓住機會了。”
“什麼意思?”我對他的話半點摸不着頭腦。
霍南澤卻只是伸出兩根手指拍了一下我的額頭,然後替我解開安全帶,又打開車門:“去吧,跟顧衍希好好談談。記得讓他知道,現在除了你之外,他誰都不能相信。”
懷着對霍南澤話中的疑問,我拿着包下了車,接着準備去見顧衍希。
可是剛走沒幾步,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便很快轉身走回去,趴在車窗上問了一句:“剛纔……你到底爲什麼讓我見陸行洲?”
“我以爲你見到他會高興。”霍南澤挑了一下眉,“難道不是?”
我真是被他壞壞的表情氣死了。
如果他真像自己說的那麼簡單好心,我就會覺得這天上大概是要下紅雨了。
根本不可能!
“我不喜歡別人自作主張,以後你做什麼事,記得要先問過我的意見。”我瞪他一眼。
霍南澤看着卻顯得有些委屈:“討好你都不成嗎?”
“得了吧霍南澤,你肚子裡揣的那些壞水比誰都多。不過我可以實話告訴你,我最討厭別人隱瞞欺騙我,如果你不想被我更討厭的話,最好不要挑戰我的底線。”我一字一句說的很清楚。
霍南澤很快也收起方纔的不正經,臉上染上了一層比方纔還要濃重的暗色。
“所以,陸行洲是你的底線?”
這個問題太過尖利刻薄,我以爲自己會沒辦法回答,但是出乎意料地,我的心裡居然生出了一個答案。
“曾經是,但不會永遠都是。”
曾經的行洲對我來說就是全世界,可是在我之後的世界裡,他充其量只是一個旁觀者和過客,不會留下太多的痕跡。
我的這個答案不知道爲什麼讓霍南澤看起來好像高興了一點。
要說這男人神情變化也是無常,通常上一秒還陰雲密佈的,下一刻就立馬風和日麗的。
男人啊男人,難測啊難測。
我心下嘆了一聲,想着我這是自己找虐吧來問他問題。
明明知道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轉身繼續要走的時候,我聽到霍南澤在我後面喊了句:“晚上有空記得找我!”
呵呵,找他,做夢吧男人。
……
到達顧衍希的病房時,我透過門上的玻璃向裡面看去,發現顧衍希正躺在牀上,除此之外李叔也在,此時他倚靠在沙發上休息。
我站在門口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敲了敲門,走了進去。
顧衍希雖然是躺着,但他其實並沒有睡着,聽到開門的動靜,他擡眼看過來,瞧見是我之後,臉上照例沒什麼好表情。
“嗨,顧衍希!”我還腦抽地還跟他打了個招呼。
不過這句話的後果只是將李叔吵醒了而已。
“大小姐,您過來了。”李叔的聲音稍稍有些嘶啞,大概是睡着的時間長了。
我對打擾到他的這件事着實很抱歉,但是想了想,我還是開口說了句:“李叔,我想跟顧衍希單獨談談,可以嗎?”
“哦哦,好的!”李叔連忙站起身,看了一眼顧衍希的臉色之後便很快走了出去。
偌大的病房內於是又只剩下我跟顧衍希兩個。
我像昨天一樣走到他的病牀前,坐在凳子上,將包放在了膝蓋處。
“上午的時候我去見了張放,還旁聽了董事會議。”別的廢話我不多說,直接說明了來意。
顧衍希對我的直白好似也有些訝異,但他很快便恢復了之前的清冷,淡淡道:“不安分。”
“是,我不安分,我不自量力。”我輕輕吸了口氣,“但是這次的事我是管定了,你阻止不了我的。”
顧衍希剛想反駁,我就平靜着聲音繼續對他說:“張放已經告訴我,父親去世前曾經將顧氏10%的股份過戶到我的名下。我其實是顧氏的一大股東,這麼多年來我被矇在鼓裡,不代表我會在以後的日子裡放棄我的權利。”
顧衍希聞言皺皺眉,之後陰沉着嗓音道:“你想幹什麼?”
我忽而笑了一下,只要他問出這一句,我就有實現目的的把握:“在你生病入院的這段時間,讓我接替你的位子,成爲顧氏新的董事長。”
“呵!”顧衍希此刻連話都說不出來,只氣笑一聲。
我不去管他的惱怒,平復了一下心情之後,繼續說:“如果我的提議你不答應,那以後的公司,大概只能落到方其周的手裡了。”
方其周這個名字對顧衍希來說還是很有分量的,所以他的嘲諷很快轉變成沉鬱,沉着目光看着我。
“你想問我怎麼知道的對不對?你們一個個的,整天怎麼那麼多的問題。”我無奈地輕嘆一聲,也不賣關子,預先回答他的疑問,“我遠比你想象的要聰明的多,也有城府的多。顧衍希,我大概是受你和爸爸的影響太深了,所以在陸氏的時候,我可以左右逢源操控一切,到了現在呢,也是憑藉着本能和經驗來做出應有的判斷。當然,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我還是要告訴你,你現在其實並沒有其他更好的選擇。連你的助理張放都能看清楚的事,你又何必執迷不悟呢?”
相比較顧氏的安危而言,我們兩個的恩怨其實算得了什麼呢?
顧衍希聽完我的話靜默下來,眼中也多了幾分若有若無的探究。
按照以往的認知來說,只要他展現出這副模樣,我就知道他有些動搖了。
在上樓的時候,我突然想起霍南澤之前跟我說過的話。
他說,讓顧衍希相信我是唯一一個能讓他信任和依靠的人。
要達成這樣的目的其實並不簡單,顧衍希不僅天生多疑,對我更是不假辭色,這看起來就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可是目前看來,這樣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也好似有實現的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