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霍南澤準時出現在我家樓下。
這回徐揚沒來,是他親自開車過來的。
坐上副駕駛座上時,我還不免有些“受寵若驚”。
別說霍南澤平時怎麼樣,就憑他這樣的身份地位,能“紆尊降貴”地給我當司機,也實屬難得。
見我一直看着他,霍南澤挑了挑眉毛,有些漫不經心道:“就算是看見帥哥也不用這麼盯着,不矜持。”
切,還不矜持,我能看他一眼就不錯了。
我哼了聲,也懶得反駁,直接收回目光看向窗外。
路上,霍南澤主動開口對我說:“過幾天就是春節了,想沒想好在哪兒過?”
我聞言有些意外,也覺得有些不可理喻:“當然是在家啊,過年還要去哪?”
“在哪個家?”他又問了句。
這下我怔愣住,再想不出什麼話反駁。
是啊,我能去哪個家呢?
租住的那間狹小的出租屋嗎?
一個人吃着年夜飯,一個人看着春晚,一個人望着窗外飛騰的煙花,真的會覺得高興快樂嗎?
可如果不是這樣,我還能如何。
我張了張口,想像之前那樣理直氣壯地迴應,卻發現自己什麼都說不出來。
霍南澤向來是個擅長察人心思的人物,我心裡在想些什麼,他就算是不問也能知曉個幾分。
頓了會兒之後,他語氣如常地說:“要不要跟我去英國。你之前不是想出國旅遊,正巧趁着這個機會,我帶着你走一遍歐洲。”
他說的認真,我聽的也認真。
有一瞬間,我甚至在想,比起一個人孤單單地過年,還不如就跟他說的一樣,去英國散散心也不錯。
可這也不過是短暫的念頭,理智回來之後,便覺得無比荒唐。
“還是算了,比起跟你在一塊,我寧願自己過。”我故意表現得不屑又傲嬌。
霍南澤顯然是對我的這種態度習以爲常,因而也不在意,只加快了車速。
這回我還是沒吸取上次的教訓,沒在赴約之前問他要去哪裡,不過再想一下也覺得無所謂了,反正他也不會把我帶到什麼陰溝裡去。
可有句話是怎麼說來說,你越認爲不可能的事,到頭來越是會發生。
這一晚,霍南澤當真是把我帶到了陰溝裡,而且再難脫身了。
……
半個多小時後,霍南澤將車停在了一傢俬人會所前。
我下車看了眼掛在外面的鍍金大牌子,路上風景。
呵,就個會所,起的名字還挺文藝。
霍南澤停好車之後就走到我的面前,突然伸手幫我整理了一下大衣的領子,而後拍了拍我的額頭道:“走吧。”
他走在前面,我跟在後面滿心的氣惱,心想着自己又不是他的什麼寵物,整天這拍來拍去彈來彈去的,真的合適嗎?
我越想越生氣,接着氣鼓鼓地加快腳步,走到離他半步遠的地方,伸出腳在他的鞋上踩了一腳。
霍南澤自然是立馬停下腳步,然後緩緩轉過身,諱莫如深地看着我。
我瞬時變得有些心虛,但神情上努力不表現出來,只裝作驚訝慚愧地說了句:“哎呀,不小心踩到你了,真的不好意思啊。”
霍南澤沒說話,而是伸手撩開了我的劉海,露出光潔的額頭。
“說實話。”他作勢要用另一隻手來彈。
我嚇得連忙用雙手捂住,然後有些氣急敗壞道:“我真的是不小心,你……你別這麼小氣!”
霍南澤聞言呵笑了一聲,似乎覺得我的話很可笑,也明顯不相信我說的。
就在我猶豫着接下來要怎麼辯解的時候,他已經以迅雷之勢,撥開我的手指,在我的額頭上使勁彈了一下。
我一時疼的差點哭出來。
“霍南澤!”我咬着牙幾乎要上去啃咬他。
而霍南澤依仗着身高優勢,居高臨下地看着我,好像覺得我對他恨得要死卻拿他沒辦法的樣子很好玩,嘴邊還帶着點點笑意:“沒那個能力做壞事就忍着,不然的話吃苦的是你自己。”
語氣還真是帶着滿滿的優越感。
我恨恨地想擺脫他的桎梏,可是他的力氣實在是大,我連他的手指都掰不動。
我們兩個這樣僵持着站了一會兒,周圍已經走過不少人,他們經過的時候還都或好奇或疑惑地看過來,霍南澤不覺得丟人,我還覺得無地自容呢。
“放手!”我再低吼了句。
這回霍南澤大概也意識到自己的行爲有多不可理喻,不過就算他意識到了,也沒有絲毫的懊惱和歉疚。
“下次再犯絕對不饒你。”勾着脣角說完這句,他已經轉身重新擡步。
我站在原地揉了揉自己被彈痛的額頭,雖說很不滿很氣憤,但最終還是不情不願地跟了上去。
這間叫“路上風景”的私人會所內部裝修的很是奢華,可看上去卻並不覺得庸俗,甚至還有一派低調的風雅。
這麼個地方我以前可從來沒聽說過,不知道南城什麼時候突然冒出這麼個地方。
看着周圍出入的似是上流階層的人物,我終究還是抵不過好奇心問向霍南澤:“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霍南澤不答反問:“喜歡嗎?”
我“唔”了一聲,想了想還是回答:“還好吧,看着還挺不錯的。”
“嗯,聽你誇獎一句還真不容易,不枉花了三個億。”
“三個億……”我反應了一會兒纔有些不可置信地問道,“這是你、你建起來的?”
“準確地說是我在回國之前就已經投資的項目。沒什麼名氣,也勿怪你不知道。”霍南澤說的時候很官方正派,可我爲什麼覺得他的話裡有那麼幾分隱隱的彆扭不滿呢?
難道是因爲我事先不知道這裡,所以讓他不高興了?
不過他爲這不高興個鬼啊。
我暗暗翻了個白眼,不去管這個陰晴不定的人了。
之後從大堂那邊走過一個經理模樣的人,見到霍南澤還很是恭敬,說地方都已經準備好了。
霍南澤淡淡地應了聲,然後轉頭對我說道:“待會兒有人先帶你過去,我還有點事,處理完之後馬上過去。”
我聞言連忙點點頭:“你忙你忙,別耽誤正事。”
霍南澤看着我一副恨不得他趕緊走的樣子,幽深的目光盯着我看了一會兒,然後輕嘆一聲,向着電梯那邊走了。
剩下的經理則對我客氣笑道:“您請跟我來。”
說實話我對這地方還是挺感興趣的,人都對美好的事物有些好奇和期待,我也不例外。
今晚拋去霍南澤不說,其他地方說不定會很好玩。
但我若知道好玩的代價是遇見林語微,那我大概是寧願枯燥乏味着了。
經理先帶我去的地方是會所裡的餐廳,看着很有特色很高大上,等我點完餐之後,他便被人給叫了出去,只剩下我在等着上餐。
不久之後,我尚在低着頭看手機,突然感覺到身旁有些動靜。本以爲是服務員來上菜,誰知道擡頭一看,竟是林語微。
跟一個月之前見到她的時候相比,她的膚色已經白皙了許多,還是那樣漂亮優雅,配上今天穿的米白色的線衫和長款的呢裙,顯得人既隨性又高挑。
我見到她一時之間還有些怔愣,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扯了扯嘴角道:“真巧啊。”
“是啊,剛纔我老遠看着就像你,不過沒敢仔細辨認,這下子終於是確定了。”林語微淡淡笑道。
整個餐廳內只有她一個人在站着,我想了想便讓她先坐。
而等她真的面對面坐下,我又覺得有些尷尬,不知道說些什麼,也不知道從何而說。
最後還是林語微先開口:“也是好久不見了,前段時間我都在國外,沒什麼機會見到你,這次看到也真是驚喜。”
我知道她說的都是客套話,或者還有什麼其他意味深長的含義。
不過我並不想去深想,因爲這當中的每一件我都知道原委,或詳盡或簡略,但都脫離不了大概。
我靜默了會兒,之後才答道:“你是自己來的嗎?”
或許是我的話太過直接,林語微有些稍稍愣住。
我移開了視線,不再望向她,只注視着窗外的夜景。
南城的夜景,從這個角度俯瞰真的很美,只是爲什麼方纔我沒有發現呢?
“不是,我跟朋友一塊來的。”林語微到底還是平靜着聲音回答道。
她沒說那個朋友是誰,我卻也能猜到大致,不然她不會有那短暫的猶豫。
只是就算知道那人是誰又怎樣,我什麼都不能做,也沒有立場去關注。
我覺得胸口有些滯悶,輕吐一口氣之後才轉頭對林語微道:“我見到你也很高興。但是今天有些不湊巧,我也是跟朋友一塊來的,所以可能沒辦法跟你多聊了。下次要是有機會,我們可以再敘敘舊。”
在商場那麼多年,見識了那麼多的人情世故,我就算是隻學到了皮毛,也因爲耳濡目染有着本能的自我保護機制。
我的話讓今天的這場出乎意料又本不該發生的對話提前終止,我算是如釋重負,而林語微看上去卻並不是如此。
短時的沉默之後,她說:“你現在,是不是新交往了一個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