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行洲吻過我的次數也很多,但沒有一次,會讓我心情如此複雜。
我並不排斥他的靠近和親密,但與此同時,卻又生不出想要回應的想法。
他吻得力度一如既往的溫柔,但不是淺嘗輒止,而是慢慢加深,勢必將我陷入這場突如其來的親吻中。
我的手有些僵硬地放在他的腰上,不知道是該緊緊抱住,還是就這樣停住,亦或是鬆開。
良久之後,我感覺到自己的呼吸都有些困難了,他才緩緩退離,不過並沒有離得太遠,我還是能感受到他的鼻息,還有看進他深沉無波的眼眸中。
“希涼。”他低緩的聲音在我耳邊撩響。
我咬了一下嘴脣,然後輕輕“嗯”了聲。
“如果再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你還會到我的身邊來嗎?”他問。
這個問題我曾經也問過自己很多遍,每次都是同一個答案,並且是毫不猶豫就得出。
只是到了這個時候,就算我還是脫口而出,那便是真的嗎?
亦或是,我能說服自己嗎?
我沒有回答,也垂下眉睫,躲避開他的目光。
行洲那樣聰明,如此也就知道了我的答案。
很快,他便鬆開握住我肩膀的手,身體也微微向後靠在沙發背上,不過神色倒比方纔舒緩了些。
“你已經做不到了,對不對?人的反應是不會騙人的,我吻你的時候,你不再動情,卻也沒有推開。那是因爲在你的心裡,還在搖擺不定。”他一字一句慢慢吐露道。
不過這次,我第一時間反駁他:“不是,我沒有搖擺不定。”
起碼從沒有產生過離開他的念頭。
只是我不確定這樣的念頭到底是因爲我還深愛着他,還是隻源於一份執念。
我捨不得努力了這麼久才得來的所謂的幸福,也想到自己失去這一切之後,又是孑然一身地過下去,所以纔會選擇忍耐。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可我不想離開他,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行洲聞言沒有立刻回答,而是伸出手,輕輕撫了撫我的溼發,接着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一般,淡淡笑道:“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還是來陸氏實習的小員工,當時也是梳着現在這樣及肩的短髮,走路的時候晃着髮梢,俏皮極了。”
他說的是兩年多之前的我,可是僅僅過了這麼短的時間,我卻像是已經記不清楚那時的自己。
只能隱約想起,那正是我跟顧衍希鬧僵,離開顧家的那段時光。
我一個人租住在廉價的出租房內,拿着微薄的實習工資,過着精打細算的生活,每天甚至都不敢出去參加社交活動,怕花錢。
那個時候的我,整日沉浸在無盡的思慮當中,也根本沒心思去注意身邊的人和事。
至於跟行洲的相識,不過是在公司的年會上,我是行政部的小跟班,臨時被派去給陸家的大少爺送衣服。
由此的相識,到最後的相知,我一直覺得像夢一般。
想了想,我看向行洲,認真地問他:“那你當初爲什麼要跟我在一起?那時的你,什麼都不缺,找我這樣一個女朋友,反而會受到拖累。”
“拖累是嗎?”行洲聞言居然笑了笑,“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卻也不會讓任何人阻擋我前進的腳步。”
他說這話時雖然是笑着,但我知道他也是認真的,而且他說的我都相信。
他是如此的強大,當然可以不借助任何人的力量就可以自己爭取到想要的一切。而我呢,表面上雖然是爲他在外奔波忙碌,但當中產生的效果卻微乎其微。
這一點我在許久之前還沒有意識到,但現在這個認知卻慢慢清晰起來。
“你還是沒有回答我,到底爲什麼跟我在一起。”我再重申了一遍。
行洲勾起我耳邊的碎髮,輕聲問道:“真的想知道?”
“嗯。”
“只是因爲想談一場戀愛,沒有別的原因,覺得失望嗎?”
失望嗎?
如果這是真的,怎麼會失望?
“可是你跟林語微在一起過。”抿了抿嘴脣之後,我壓抑着聲音繼續道,“你們現在甚至還有聯繫。”
行洲這下臉色驟然沉了下來,彷彿對我的話有些不悅。
可是都說到這一步了,與其還是這般拖延下去,還不如一股腦地擺在明面上講出來。
“你們在很多年前是戀人,說不定到現在也是。你會讓我懷疑,我是不是插在你們之間的第三者。如果不是的話,你跟她的行爲又算什麼,互相出軌嗎?”此時我的聲音已經有些輕顫,我自認爲已經可以很平靜地面對這一切,但直到現在,我才發現自己還是放不下。
放不下,就會傷心。
“我跟你說過,我跟她只是短暫地交往過,在遇到你之前,就已經結束。”他的聲音即便有些沉,但語氣聽上去卻很坦然。
可我怎麼也不會相信:“林氏創辦紀念酒會的那天,你們在休息室……而且你的腿沒事,誰都不知道,你卻唯獨告訴了她。”
而我也如此之愚蠢,跟他結婚這兩年的時間,始終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我該是有多笨,又該是有多信任。
“告訴她只是因爲必要,不告訴你,也是必要。”行洲收回自己的手,隨意放在自己的膝上。
“我倒是真的想不出,到底有什麼必要能讓你做出這樣的決定。哪怕我做的一切你都看不上眼,但你能確定,林語微真的可信嗎?她甚至嫁給了別人,嫁給了顧衍希!”想到此,我更是沒辦法接受。
如果按照血緣關係來算的話,顧衍希是我的哥哥,林語微就是我的大嫂,而她又跟我的丈夫糾纏不清。
爲什麼是林語微,爲什麼偏偏是她。
“爲什麼是林語微……”在我心裡問過無數遍的這個問題,今天我終於開口問了行洲。
他聽完略略移開了目光,不再看向我。
“現在還不是說的時候,總要一天你會明白。”
“總有一天……”我慘淡地笑了笑,“我真的還能等到那一天嗎?”
“希涼。”行洲又沉聲叫了我一句,看樣子已經有些不耐。
我向來知道他不想說的事情怎麼也不會讓別人知道,對別人的逼問更是無法忍耐。
我觸犯了他的禁忌,他生氣也是應該的。
只是,我心裡的困苦和不安呢,又能由誰,或者又能讓誰來消解?
就在我以爲這場對話就要無疾而終不歡而散的時候,行洲突然又伸出手握住我的,甚至抓的我指節有些疼。
“我再給你三天的時間,你再做一遍決定。如果決定離開,我會給你足夠的補償。而如果要留下,那就做好留一輩子的準備。錯過了這次機會,以後就不會再有了。”
這些話聽上去他是很爲我考慮,給了我選擇的權利,但卻只給這麼一點,事情的主導權還是在他的手上。
他是真的對結果瞭然於心,還是僅僅爲了試探我。
可能是我猶疑的目光看在他的眼中,行洲湊上前來吻了一下我的眼眉,我的眼睛下意識地一閉。
接着他低磁的聲音緩緩響起:“如果決定留下來,那你就要做好心理準備,還回到從前那般。我不要求你爲我放棄所有個性,但只希望不要將你的抗拒表現出來。知道你這最近的行爲算什麼嗎?一半的夜不歸宿,陸太太,你每天真的有那麼多的應酬?”
他說的話明明有很多,當中或有提醒,或有警告的意味,可在我聽來,卻只專注於那三個字,陸太太。
以往我從很多人口中聽到這個稱呼,可從沒有一次讓我像現在心跳如擂鼓。
“行洲……”我一時有些語塞,嗓音也有些乾啞。
“今天就到此爲止吧,現在開始去睡覺。如果不出所料,接下來的時間你會比現在還要忙。”他說着便站起身,牽着我的手,慢慢朝牀邊走去。
他的步伐其實還有些遲緩,不知道是以前的傷還沒有完全康復,還是因爲其他。
關上燈並排躺在一處之後,我拉緊被子,半遮住臉,猶豫了很久才悶悶地問了句:“你的腿,當初真的傷過嗎?”
我的這句話問出來,行洲很久沒有給我答覆,我知道這又觸到了他的底線,他不想說肯定不會告訴我。
就在我差點要放棄時,我卻聽到旁邊的男人輕嘆一聲,繼而低緩着聲音道:“現在膽子真是大了。”
我心裡咯噔一聲。
只聽他繼續說:“以前在我身邊,你都是小心的不能再小心,生怕說出什麼話我不高興。怎麼,現在已經都不怕了?”
我輕咳了一聲,有些尷尬也有些不安:“……沒有,就是好奇。”
“嗯,好奇是好事。每次你回來報喜不報憂,我都要聽煩了。”
原來我將所有的負面情緒都壓制起來,只將最美好的一面展現在他面前,這一點他早就發現了。
而且還有,厭煩,他早就已經煩透我了嗎?
他還真是討厭,都到了這個時候,還要說話來擾亂我的心緒,讓我心情更糟。
只是我也沒想到,到了最後,他竟然回答了我的問題。
他的聲音有些渺遠地傳來:“那一場車禍,不僅讓我傷到了腿,連命都差點沒撿回來。當時司機當場死亡,後來警方調查的結果出來,顯示車禍的原因是由於剎車失靈。如果還不明白,那你就從現在開始想想,我所做的一切到底是爲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