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後花園裡很安靜，凌瓏聽見了鳥叫聲，聽見了風吹樹葉的聲音，也聽見了風捲起地上殘葉的聲音，唯獨沒有聽見自己的哭聲。
“淩小姐。”
凌瓏沒有睜開眼睛，如果不是這聲問候，她不會意識到自己剛纔一直在想晉庭輝，在警察局裡的晉庭輝鬍子有沒有刮掉，大概也不會曬到晉庭輝這麼愜意的太陽。
“凌瓏小姐，你好！”
凌瓏聽到這樣奇怪的問候，才睜開眼睛，果然不是醫院裡的人；
“你是？”
“你好，我是楊雨涵小姐的助理，夏莉，不知道您還有沒有印象。”
夏莉向凌瓏伸出手，以示友好。
凌瓏疑惑地伸出手，迴應這夏莉的友好：“我記得楊雨涵。”
她怎麼可能會忘記楊雨涵，刁蠻任性也不能掩飾楊雨涵滿腹的心機和不擇手段。
“我這次來不是爲了她。”夏莉在凌瓏旁邊坐下，把一封信遞給凌瓏：“這是周厲深讓我交給你的。”
凌瓏看着信封，很普通：“他不是死了嗎？”
夏莉聽到這個消息，不由得一笑：“搶救很及時，他現在暫時沒死，不過快了。”
“是嗎，那樣的人，早就該死了吧！”凌瓏從夏利手裡拿過信封：“所以，這算是遺言嗎？”
“不！”夏莉笑着搖頭，這麼多年，自己也應該和他有個瞭解，這是周厲深讓她做的最後一件事情，在他死後，把這封信送給凌瓏。
她也不過是提前了點，因爲周厲深必死，已經成了不可逆轉的事實。
“周厲深從來不說遺言，也沒有誰會聽他的遺言。”夏莉站起來，自己的任務已經結束，沒有多在這裡多逗留的打算，畢竟總會遇見不該遇見的人，顯得尷尬就不好了。
“跟在周厲深身邊這麼多年，我看見他讓很多人說遺言，但是沒有一次，遺言會到該聽的人耳朵裡。”
夏莉離開的身影越來越小，凌瓏見她朝着太陽走去，最後消失在太陽裡面。
凌瓏站起來，走到垃圾桶邊，看着信封，周厲深不就是這樣的嗎，善良從來沒有在他身上體現過，他的好心和善意，只不過是一個陷阱，最後讓人落入絕望的深淵。
“這個冬天絕望的人還真多！”凌瓏感嘆，信封還沒有往垃圾桶裡面去，無緣無故一陣妖風把它吹到了地面。
凌瓏走過去，蹲在地上，久久地把信封踩在腳下，在想周厲深現在人生死未卜，還能做出什麼讓人絕望的事情來。
於是，凌瓏從腳底抽出信封，撕開，沒有什麼長篇大論，倒是有幾張紙，每張紙一句話，像是在捉弄凌瓏，玩寫很幼稚的遊戲，不到最後，凌瓏永遠不知道周厲深和他完這個遊戲的目的是什麼。
第一張紙上的內容，很惡俗——凌瓏，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大概已經死了。
第二張，很無聊——上次想跟你說的那個秘密，沒有說出口，很抱歉。
第三張，很無恥——我至今還記得那個晚上，和你！
第四張，很諷刺——我們什麼也沒有發生。
凌瓏一下子癱坐在地上，下意識地摸着自己的小腹，曾經那裡有屬於晉庭輝和她的寶寶在那裡，被自己親手給扼殺了。
她想哭，發現眼淚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開始掉在了臉上，
是她毀了他們的一切，是她自己葬送了他們的未來。
那幾張紙，早已經被風捲得不知去向。凌瓏此時發現自己連站起來的勇氣都沒有，一個人趴在地上大哭起來，哭聲驚動了在樓上打電話彙報情況的護士，她迅速衝下來，蹲在凌瓏身邊，想要扶她起來。
“淩小姐，地上冷，今天風大，您剛做完手術，對身體不好，趕緊起來吧！”
凌瓏繼續哭着，爲他和晉庭輝死去的寶寶，爲他們可望而不可及的未來。
“淩小姐，您這樣一直哭，等會晉先生要是知道了，會怪罪我們的，求求您，有什麼事情，我們先回屋，可以嗎？”
護士哀求道，在一旁手足無措，眼前這個姑奶奶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他們 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凌瓏沒有理會護士，一個人站起來，想着大門走去，她要離開這裡，去找晉庭輝，他們之間需要一個徹底的了結。
“淩小姐，您方向走錯了。”護士跟在凌瓏身後提醒道，沒有想到凌瓏根本沒有打算掉頭，一根筋往門口走。
門口的保安見凌瓏走過來，在她還沒有抵達之前，先跑過去制止了她。
“對不起，淩小姐，沒有晉先生的命令，您還不能離開這裡。”保安用雙手禮貌地攔住了凌瓏的去路。
“讓開！”凌瓏即使臉上還掛着眼淚，一點也不影響她說這句話時的憤怒，堅強的讓人心疼。
“對不起，淩小姐，這是我們的工作，請您配合。”
保安絲毫沒有讓步的意思，再次擋住凌瓏的去路。
“讓開！”凌瓏重複道，明顯已經沒有剛纔的耐心，整個人開始變得急躁起來，手不由自主地撓着自己的頭髮，他現在只想去找晉庭輝，爲什要這樣對他。
“對不起，我不能讓您離開這裡。”保安大叔依舊堅持着自己的崗位，不敢有任何鬆懈，不然就不是他一個人工作失誤的問題。
“我讓你們讓開，我要去找他。”凌瓏在原地轉着圈，腳急促地跺着，“爲什麼不讓我去找他，爲什麼，爲什麼？”
凌瓏發現自己陷入在晉庭輝上次問她“爲什麼”的圈套裡面，多大的絕望，才能讓語言蒼白到只有這三個字。
“因爲他現在還不能來見你。嫂子。”周厲毅接到消息，匆匆忙忙就從警察局那邊趕過來，看見凌瓏現在絕望無助的樣子，想起了晉庭輝在監獄裡面說的話。
晉庭輝恢復理智的時候，總是那麼肯定凌瓏不會離開他。
現在凌瓏在醫院門口和保安僵持不下原因，已經很好地證明了晉庭輝在警察局裡面的猜測沒有錯。
晉庭輝還是讓周厲深早了一步。關於孩子是誰的事實，應該是由他來告訴凌瓏的，而不是周厲深幾張紙就能解決的問題。
周厲深人還在鬼門關，早就讓夏莉做好了準備，如果不是夏莉給他打電話，周厲毅還不知道，周厲深會玩這麼一出。
至於夏莉電話了那封信的內容，周厲毅到目前位置還是一無所知，但是凌瓏目前的狀況來看，一定是讓晉庭輝想要槍殺周厲深的那個真相。
“我想見他。”凌瓏望着周厲毅，好像看到了希望，自己現在像着了魔一樣，只想見晉庭輝。
“現在還不可以。”周厲毅回答：“嫂子你現在這樣，老大看到了會責怪我的。”
周厲毅扶着凌瓏的肩膀，想把她帶回病房。
“我現在就像見他，我要告訴他真相！”凌瓏掙脫開周厲毅的手，“對！真相！”
“如果老大不是知道了什麼，這次怎麼會那麼想讓周厲深死。”
周厲毅擋在凌瓏面前，對於剛做完手術的人來說，休息最重要，至於晉庭輝，呆在警察局只是暫時的。
凌瓏向後退了幾步，揪着自己的頭髮，無助地蹲在地上，突然又開始手足無措起來，不去找晉庭輝，她覺得自己的人生一下子又失去了方向。
“他知道了，知道了。”凌瓏知道哭最沒用，可是她還是忍不住。
晉庭輝知道有什麼用呢，自己知道又有什麼用呢。
比起知道當初沒有背叛晉庭輝的喜悅，凌瓏更多的是兩個人被周厲深捉弄的諷刺和絕望。
他們的孩子再也不會回來了。
周厲毅站在院門口，爲蹲在地上的凌瓏披上大衣，靜靜地聽着凌瓏的哭聲，等到她哭完之後，把凌瓏送到了病房，才離開醫院。
沒有多久，周厲深就在在酒吧找到了喝得盡興的夏莉，喧鬧的人羣中，她一個人坐在那裡，安安靜靜地喝着自己的小酒，如果不是周厲毅的到來，還這是別有一番興致。
“怎麼，現在纔想起來找我。”夏莉喝了一口酒：“晚了。”
她什麼時候認識的周厲毅，就是什麼時候認識周厲深。
“你以後有什麼打算。”周厲毅在她面前問道，算是他們認識這麼多年，對她爲數不多的關心之。
“周厲毅，我的事情好像跟你沒有多大關係吧！”
夏莉笑道，藉着酒勁，忍不住摸着周厲毅的臉，算不上好看，但是隻要是他，好像那張臉只要是周厲毅，就會變得不一樣。
“你姐姐已經死了，請你好好活着。”
周厲毅把夏利的手從自己臉上扒開，自己曾經給過她很多次離開周厲深的機會，但是夏莉復仇的慾望和自己一樣強烈，一直呆在周厲深身邊，爲他做事情，卻又遲遲沒有下手，最後周厲毅也懶得去問爲什麼，替她姐姐復仇這種事情，他來做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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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我做的一切，都是爲了我姐姐。”夏莉說着，趴在桌上，不想再看這個人的臉，當初姐姐的死，和他也脫不了干係。
夏莉感受到周厲毅的沉默，繼而說道“和你一樣，想殺周厲深的人很多，但是沒有人能下手，就已經死了。我們都很清楚，晉庭輝不會，因爲他把周厲深當做家人、你曾經差點得手。”
“現在他死了嗎？”
周厲毅問道，拿起桌上的空酒杯，爲自己倒了一杯。
“他會死的。”
夏莉擡頭，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直接從周厲毅面前，拿起他面前的那瓶酒喝起來，很久沒有這麼放縱的感覺，再不用再每天向周厲毅彙報楊雨涵的行蹤。
“他的命很硬。”周厲毅笑得有點淒涼，當初周厲深差點就死在那個瘋狂的晉庭輝手上，如果警察來得再晚一點的話。
“只要是人，總會有死的一天。”夏莉再從桌上拿起一杯酒，離開這裡，“和你喝酒太掃興了，對了！”夏莉回頭，嫣然一笑的樣子，和她姐姐真的很像：“酒錢還沒有付。”
大概在夏莉這裡，周厲毅會做的就只有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