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邃哪料她居然知道自己在後急追,聞言愕了愕。
他念頭轉動間,已從初見這女子的驚異中恢復過來,但仍有些不知如何回答這看似簡單的問題,半晌才道:“我們見過。”
方邃這話說的實在有些傻頭傻腦,前後不着邊際。
但那女子也是奇怪,聞言後居然並不奇怪,姿態輕盈地點點頭,美麗的眸子蘊着一絲笑意,莞爾道:“嗯,數月前在北邊沙漠裡見過,你正被人追殺,挺慘的。”
這句話自是再出方邃意料,他大訝道:“原來你當時已經看見我了。”
那女子大有深意地瞥了方邃肩頭,虛渺不清的冥貓一眼,遂側轉了身子,將目光投入閃燦的夜空裡。
這個角度,愈加顯出她集聚了天地靈性而成,如同空山靈雨般伏起的側臉輪廓。
她道:“我其實是去地宮裡取驕陽火晶的,但進去的時候,發現你正被火晶的力量錘鍊身體。所以從那以後,有幾天我是跟着你的,只不過你沒發現而已。”
方邃這才知道其中因由,看來她今日忽然迴轉現身,也非一時動念。
他們早已在不曾着面的情況下‘接觸’過。
那女子像是知道方邃心中所想,又道:“你能吸收驕陽火晶的無上熾力,這其中蘊含着你目前還不能完全理解的機緣。我是因爲要走之前,意外碰到你,便想着來和你說上幾句話。你先前追我,是有什麼問題要問我嗎?”
這容顏傾世的女子,話蘊玄機,方邃聽後沉思不語,目中頻閃思索的芒採,並未立即出口詢問。
那女子耐性甚好,不催不促,安然等待,只在晚風拂來的時候,擡起無暇美玉般的素手,輕輕挽住隨風輕舞的髮絲,動作間自有一種難以言說,卻又符合天地妙理,完美至極的感覺。
她另一手中,握着一柄樸實無華的長劍,劍穗隨風輕飄,似乎和它的主人一樣,隨時都可乘風遠去。
在璀璨星空下的大地上,一片孤寂無人的山野裡。
這兩人靜靜而立,陷入一種奇怪的靜謐中。
好一會,方邃才以低沉的聲音徐徐問道:“修行的盡頭是什麼層次?”
方邃這句話問的大有講究,聽起來很空泛,但正因如此,才涵蓋甚廣,若是那女子想要誠心解答,勢必要涉及到各階段修行層次相關的問題,最終才能說到修行的盡頭。
方邃這一個問題,便等於是許多問題,他正可從女子的回答中,趁機瞭解自己不清楚的修行體系。
任是誰也可一眼看出這女子絕非凡俗,因而此時得到詢問機會,方邃便不肯輕易放過,一語問出在宏觀上來說,包含了各個修行層次的問題。
那一襲青裙的女子,美目閃閃闔動,似有若無的顯出一絲笑意,顯是看破了方邃的意圖。
從方邃的角度看,她完美羅列在俏臉上的脣角,翹起好看的弧度,一現即隱。她平靜不波的道:“修行的盡頭,怎麼會有人知道在哪裡,修行是從來沒有終點的。”
兩人的交談,便如同另一個層面的交鋒。
方邃詢問的問題,本該解釋起來甚爲困難繁瑣,若是細說起來,涉及到完整的修行體系,這正是他提出這個問題的根本目的。
誰知眼前女子,四兩撥千斤般將複雜的問題簡單化,一句話就解答完了,卻又聽得方邃啞口無言。
若果這是真正動手的話,方邃可說是一觸即潰,處於絕對下風。
最糟糕的是,他肩頭那隻身形虛幻的貓,竟也聽的懂人言般,在那女子話落的一瞬,發出一聲喵叫,在此時此刻聽起來,實在像是一種對方邃的嘲諷。
那女子的面龐上,也有忍俊不禁的淺笑閃過。
好在她並未住口,續而又道:“你現在最疑惑的,應該是修行的方向和體系。嗯!以你理解的方式來說,你現在的層次,還處在真正跨入修行之門以前的階段。”
方邃目芒熠熠,露出不解的神色。
她再道:“真正的修行,在普通人看來,就是仙魔一樣的層次了。就像你看見我在天空中踏虛行走,會以爲不是人類能做到的,是一個道理。”
方邃輕‘唔’了一聲,等那女子繼續說下去。
夜風吹來,她的髮絲隨風舞揚,長裙拂飄,宛若入世精靈。這一幕情景,出現在綺麗星空下,像是貯藏着奇妙的魔力,令人矚目而視,不忍轉睛。
她續道:“以東方人的經驗來理解,修行可分爲‘凡塵’和‘逐仙’兩個大階段,凡塵就是你現在所處境界,細分爲後天、先天兩個小層次。當突破了先天后,纔算是跨入正式的修行階段,凌駕凡塵之上,也就是逐仙的級數。”
又道:“由於每一種修行方法,都有自己的階段稱呼,細說起來過於龐雜紛亂,所以逐仙以後的境界,總結起來都是以層階來稱呼,例如一階、二階·······以此類推,每一階又細分爲前、中、後,三個小階段。”
她回身看了方邃一眼,接着道:
“像你接觸的神系修行,則將修行分爲‘使徒’與‘神火’兩大階段,和先前的凡塵和逐仙是相對應的。你現在就處在使徒階段,相當於先天境界。”
方邃這才知道,自己此時的初始輪迴境界,確是對應先天,而從神系的修行層次來說,則是使徒級數。
只有再做突破,纔是真正的超脫凡塵,進入神系修行的神火層次。
神火這名字讓人一聽就懂,明顯是點燃神火,超脫凡人之意。
在跨越使徒境界,進入神火層次後,修行的階段則統一稱呼,變得更加簡單明瞭,就以一階、二階來以此類推。
方邃輕輕籲出一口氣,追問道:“那麼跨越了使徒層次後的神火境,又分爲多少階段?”
那女子再次轉頭看來,美麗而清冷的眸子,靈動的像是在說話一樣,清晰的傳遞出你很貪心的嗔怪模樣。
她抿抿柔軟潤澤的脣瓣,徐徐道:
“修行中每一個境界的跨越,都是一次生命層次的躍遷。有些人終其一生,也休想從後天步入先天,先天之後的境界,離你還太遠了。你縱然得到曠世瑰寶,驕陽火晶焚煉周身,已經掀開了通往神火境的一絲縫隙,但需要突破的關隘還是很難呢!”
她顯然知道超越使徒級數之後的神火境,具體還有哪些層次。但卻並不沒有說出來,未盡之意,便是在提醒方邃要穩守本心,將每一步都走穩了,再嘗試撼動下一階段的桎梏。
這道理方邃是懂的,但他並不死心,變了個方法問道:“那姑娘你現在處在什麼修行階段?”
那女子面容平靜不波,沒有立即回答方邃的問題,反而奇峰突起的道:“我要走了。”
方邃措手不及的道:“你叫什麼名字?”
下一剎那,那女子不見任何作勢,已然憑空消失,無影無蹤。
正在方邃略感失望時,她的聲音隔空送回來,道:“我叫紀瑤,處在逐仙境界的第四階段,你叫方邃我卻早知道了······”
茫茫山野,空曠寂寥,只剩下方邃灑然卓立的身影。
“紀瑤·······”
片刻後,他收拾心緒,忽地面色微沉,冷然道:“躲在一側窺伺這許久,現在還不出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