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早些時候,當方邃還沒接近夜之城,城內中央的塔樓主殿內,便有數人在嚴陣以待。
這殿中數人圍繞着一座地面上黑氣翻滾的池子呈環形站立,或是閉目養神,或是神情漠然,各具高手風範。
殿中人裡,有先前曾參與追捕方邃的暗長老,以及陰鼎宗主孤煙兩位六階高手,還有多位年輕一些的四、五階高手,總計十餘人之多,各個皆是一時之選,陣容堪稱豪華。
殿中還有一個身穿黑袍,面白如玉的中年男子。此人是城內暗之神教的首席大主祭,也有六階修爲,所修神祇領域降世之術,威能強大睥睨。
在所有人中間的是一個常人身形,看起來平平無奇,身穿灰色廣袖輕袍的老者。
老者的目光十分深斂,宛如波瀾不生的平靜湖泊。
此時老者正在低頭注視手中一張白玉爲軸的圖卷。
那圖卷徐徐展開,其上瀰漫着一層薄薄的霧氣,將圖冊的真容掩藏在薄霧之下。隨着老者單手掐訣的動作,圖上的霧氣散去,顯出一幅幅快如閃電流逝的畫面。
這些畫面閃滅消逝,複雜難明,就像是在展現天機一角般晦澀。常人絕難從中看出所以然來,但掌持圖卷的老者卻能輕鬆解悟其中的奧妙,看過圖捲上的畫面後,面無表情的哼了一聲,聽不出喜怒。
暗長老就站在老者身畔,恭敬詢問道:“內長老從窺天圖中看出了什麼?”
尋常人不知道的是,衆母勢力麾下的暗長老議會,其實有內外之分,外門暗長老地位相對低些,以排位順序來稱呼,就像近來追殺方邃的暗長老,在外門二十四位長老中排位第十一,因此被稱爲十一長老。
而暗長老議會中的內門長老共有十二人,則是衆母勢力的真正掌權者。人人皆有驚人技藝,絕非凡俗。
從十一長老的稱呼中,便可聽出隱爲殿內衆人之首的老者,是暗議會內門長老之一。地位尊崇。
此時內長老聲音平緩的道:“窺天圖上顯示,那方邃正在靠近夜之城,你們開始準備吧。”
“對付一個青年輩人物,需要我們如此勞師動衆?”
說話的是暗之神教的大主祭,其人面含輕蔑。對聚集這麼多人,佈局等待方邃,頗爲不以爲然。隨即又將目光掃到孤煙面上,不屑道:“你陰鼎宗主親自出手,追逐良久,居然奈何不得一個孤身深入我暗影區域的後輩人物,真是笑話。”
衆母勢力麾下掌控的教派分支頗多,彼此間相互競爭,自然不可能一團和氣,暗之神教和陰鼎宗就素來不睦。因此暗之神教的大主祭便趁機發難,譏諷孤煙。
孤煙皮笑肉不笑的道:“暗主祭的黑暗領域之術,聽說能夠改天換地,最善囚禁鎮壓,今日那小子前來,可要暗主祭多多出力了。”
暗主祭當仁不讓的道:“那小子癡心妄想,敢來謀奪我暗之神教的黑暗神魂,本主祭自然會出手,將其格殺當場。”
“格殺當場?本宗主拭目以待。”一身大紅袍服的孤煙冷笑道。
暗主祭斜着眼睛瞟了孤煙一眼,譏誚道:“怎麼?你孤煙無法擒殺那外來小輩。就以爲人人都像你一樣無能,會平白讓那小子輕鬆溜走?”
眼見兩人的火藥味漸濃,內長老掃了兩人一眼道:“孤煙等人沒能擒殺那方邃,其實情有可原。方邃此子是五方域嶄露頭角的青年雄才,智謀武力都不俗,所以才能屢次逃脫追捕。否則我也不會親自來此,好在我已經催動窺天圖,矇蔽了此子對危險的感知,他今夜只知道我們在此設伏。卻不知這是我蓄意讓他看到的氣象。他逞強不去,一旦入伏,發現自己面對的將是死局,屆時悔之晚矣,必要喪命於此。”
又道:“再則根據窺天圖所示,他近期將連遇大劫,每次都有可能喪命。今夜就是其應劫的時候。”
暗主祭顯然對內長老極爲恭敬,聞言笑道:“長老放心,那方邃稍後出現,由本主祭第一個出手,定然將其鎮殺當場。”
內長老緩緩點頭,再次瞄了一眼手中的窺天圖。
此時圖中薄霧散開,顯現出方邃的身影,已經來到夜之城外。
內長老低語道:“一隻池中魚兒而已,卻想逞強撐破羅網,垂死掙扎。本長老很好奇,你如何能躲過今夜的殺局......”
————
在夜之城的中央塔樓內,衆多強者安然以待,靜候方邃入局的時候,城內另一個方向的建築物頂端,身姿筆挺如雄峰指天的站着一個身穿黑色甲冑的偉岸青年。
這青年生的談不上俊逸,但面如鐵鑄,棱角分明,整個人有種大理石雕塑般強硬雄沉的氣勢,沉厚而內斂,讓人一見心折。
他的雙目風采神秀深邃,熠熠生輝。
他比常人高壯了一頭還多,此時負手而立,自有一股說不出的森嚴法度。其人目中鋒芒畢露的注視着遠處,目光無視距離的穿透了數百里之遙,看見了城外的方邃,也看見了城中塔樓裡蓄勢以待的內長老等人。
片刻後,這青年收回遠眺的目光,似乎有些惋惜的輕嘆一聲,微微搖頭。隨即不見如何作勢,他面前的虛空就像是被一柄無形的刀鋒劃開,無聲無息的破碎。
青年正準備邁入反向虛空,離開此地。忽然生出感應,停住腳步,看向不遠處另一座建築的頂端。
下一刻,那建築頂端兀然多出一個身穿墨色輕甲的女子,卻是容貌絕美的暗聖女。
“你要走?魔帥不是讓你來斬殺方邃嗎?”暗聖女風姿綽約,聲音清麗的道。
其實這身形偉岸,面如鐵鑄的青年,就是暗影陣營赫赫有名的第一青年高手,有小魔帝之稱的暗陰陽。
暗聖女話罷,小魔帝好整以暇的道:“我既然親自來看過這方邃,便知道他潛力不凡,加以時日,會有不凡的成就,可惜他現在還遠遠不是我的對手。我若出手。數招內就能格殺此人,如此輕易斬殺的對手,本人實在提不起興趣,所以這就準備走了。”
又道:“他今夜若能僥倖逃過內長老等人佈設的殺局。再成長些時日,說不定將來真有向我挑戰的資格,可現在他還差的太遠。而且據我判斷,他今夜必死,何必浪費時間在這裡旁觀已經知道結果的事情?”
小魔帝說話的口吻自負至極。有指點江山,縱橫無匹的豪雄氣概,暗聖女聞言撇了撇嘴,卻沒出言反駁。
需知小魔帝暗陰陽素有青年輩無敵之稱,這種話出自別人之口要算是盲目無知,但由暗陰陽說出來,就是理所應當。
暗聖女想了想道:“你要違抗魔帥的命令?”
暗陰陽啞然失笑,足下不停,瞬間消失在虛空之中,聲音穩穩的傳回來道:“我暗陰陽不會聽從任何人的命令。之所以來此,是因爲聽說有五方域青年強者孤身進入我暗影統治區域,心癢難耐,想來看看此人是否值得我出手而已。見過之後,談不上失望,但此人還不足以激發我的出手**。什麼魔帥的命令,從未放在本人心上,自然是想走就走。”
“暗陰陽你小心走了眼,這五方域來的方邃其實很不錯的,說不定能給你個驚喜。”
暗聖女的聲音遠遠傳出。暗陰陽只送回來一聲充滿自信的輕笑就再無聲息,顯是已經走得遠了。
暗聖女轉頭看向暗陰陽消失的方向,目中異采閃逝,低聲嘆息。隨後回頭看向空曠虛廣的夜空。久久不語。
忽地,天空中黑暗了下來,風雲壓城。繼而有風暴迅速生成,城內遽然風起雲涌,隆音震耳。
暗聖女轉頭看向城內中央方向,目中亮起興致勃勃的光芒。自語道:“方邃顯然是察覺了城內有埋伏,並不入城.....他催動的術法怎地如此特別?”
暗聖女呢喃輕語時,正是方邃在城外站定,動手催發兩大災厄降世的時候。
在召喚風暴出世後,天空中又緩緩裂開一道巨大的窟窿,其中飛出遮天蔽日的冥域生物。
這些飛出的冥域生物,便是死亡災蚊。
當初方邃在地球上剛接觸修行不久,就曾通過召喚之書,成功召喚過這種冥域生物。
災蚊的個體實力遠遠稱不上驚人,但在召喚之書上對這一物種的介紹,卻特別標註着死亡災蚊若能成羣出世,便有摧毀萬物的恐怖威勢,是最恐怖的冥域物種之一。
此時天空中出世的災蚊鋪蓋了天地,數量之多,讓人觸目驚心。
數不勝數的災蚊夾雜在一道道巨大的風柱中涌出,嗡鳴不斷,如一道大潮,壓向夜之城中心的塔狀建築物。
“啊......”
城中的驚呼聲此起彼伏。
災蚊這種冥域物種之所以恐怖,是因爲它們有一個特點,能抽吸吞噬萬物的精氣,包括血肉生命卻又不僅限於血肉生命,連同土石草木,災蚊也可以從中吸收分解出能量。
因此死亡災蚊這一物種,其實是以世間萬物爲食,所過處寸草不生,生機絕盡!故而災蚊羣一旦出世,在冥域內會被稱爲天災,萬物退避!
城內中心塔樓外的護壁光幕,此時被潮水般涌出的災蚊一撲而上。無數的災蚊翅膀扇動,嗡嗡輕鳴,刺出利劍般的口器,緊緊附着在光幕上,瘋狂抽吸。整個光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消融,原本絢爛明滅,符號閃爍的光幕,倏地暗淡,很快就耗盡了能量,崩潰碎裂,消失無蹤。
嗡的一聲,災蚊和風暴一起卷向塔樓之內。
夜之城的夜幕愈見深暗,而夜色下的變故則剛剛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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