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瀰漫。
他沒有立刻離開。
單臂,撐在車身上。呼吸,粗重。胸口像是壓着一塊巨石,讓他連呼吸都困難。
——這就心疼你老公了逢?
——你敢說,昨晚我們沒睡過?
霍庭川的話,依然不斷的在他耳邊環繞,殘酷的拉扯着他的神經。疼得他胸口,連帶每一處的神經都在痛。
叫他老公,她默認了……
而且,他們……
睡了……
自己離開,不過才十天……僅僅十天而已……
撐在車身上的手,繃到發顫,發白。
一想到那小丫頭睡在別的男人牀上,在別人身下承歡吟哦,心裡便像被皮鞭撒着鹽凌遲了千萬次。
火辣辣的痛……
重喘口氣,驀地拉開車門。
副駕駛上那臺手機,還擺在那。
刺得他雙目泛紅。
下一瞬,‘砰——’一聲巨響,手機被狠狠砸在地上,砸得四分五裂。
…………………………
拳館。
“靠!你有沒有搞錯啊!出手這麼重!”陸雲深臉上重重捱了一拳,疼得呲牙咧嘴。
“再來!”面前的男人打紅了眼,揚手又是一拳猛揮過去。
陸雲深‘哎呀’一聲,緊退一步,堪堪擋住。緊接着,又一拳揮了過來。
拳拳凌厲,不要命的打法。
“霍老三,你幹什麼呢?”陸雲深啐了一句。這傢伙根本就不對勁!以前兩個人也沒少對決過,可是,哪有像今天這樣的?
但是,霍天擎始終一語不發,只悶聲發拳。
被逼得急了,陸雲深忍無可忍,只好掄起一拳揮過去。
霍天擎卻連哼都不曾哼一聲,像是已經麻木得不知道痛一般,只攻擊得越發猛烈。
結果……
兩個男人,迅猛攻擊。
陸雲深被打得鼻青臉腫的,暗罵自己命不好,眼前這傢伙明顯是已經瘋了,居然拉了他出來玩命兒!
霍天擎亦是好不到哪裡去。身上傷了不少,剛剛捱了陸雲深一記猛攻,脣角當下就漫出血來。
可他卻似毫無所察,擦都不擦一下,又瘋了一樣撲上去。
“靠!霍老三,你真不要命了?!”陸雲深躲開,大喘氣,暗咒一聲。
體力明顯不支。誰他\媽打拳能打幾個小時的!
“行了,行了,不能再打了!”見形勢不妙,厲澤楷和宋司澤一起衝上臺,一把抱住已經近乎失去理智的霍天擎,“三爺,不打了!”
“放手!”他低低的咬出兩個字,雙目猩紅。
“不能再打了!再打出人命了!你看看你這滿身的傷!”宋司澤吼了一聲。這根本就是玩命的打法!
“我再說一遍,放手!”霍天擎咬牙切齒,冷目盯着宋司澤。
宋司澤被那眼神看得心下一駭,手倒是沒鬆。
陸雲深戴着拳套的手,指着霍天擎,“霍老三,我第一次看你這樣沒有理智!你是不是就爲了上次帶去莫晚那的那小丫頭?”
霍天擎身形一僵,深目裡,一時各種複雜的情愫劇烈翻涌。
良久,他閉上眼,像是情緒無處可泄,他挫敗的一拳狠狠砸在地上。
即使隔着厚重的拳套,都能聽到骨頭‘咔擦’的聲響,讓人心驚膽戰。
其他兩個,面面相覷。
小丫頭?
莫不是之前見過的那隻小辣椒?她當真有這麼大魅力,連霍三爺都讓她玩成這樣?
這邊的鬧劇,尚未謝幕,此時,一個衣着優雅的年輕女子,踩着高跟鞋進來了。
“陸先生,這位小姐說是找你的。我怎麼攔都攔不住!”拳館的負責人陪着不是的跟進來
tang。
陸雲深一見來人,便冷下臉朝負責人擺擺手,讓他下去了。
“嫂子!”厲澤楷立刻嘻嘻哈哈的喚了一聲,陸雲深一個拳套砸過去,“閉嘴!”
厲澤楷委屈的摸了摸砸痛的後腦勺,“我又沒叫錯。”
“行了,咱們站一邊兒看戲去,別瞎攙和。”宋司澤把他拉走。這兩夫妻平時從不碰面,現在莫晚照過來,畢竟是有事兒,恐怕還是大事。
“陸太太這麼晚找我,有事兒?”陸雲深從pk臺上一步跨下來,就站在了莫晚面前。
莫晚面色平靜,平靜得有些冷。
“我懷孕了。”
她拋出四個字。
宋司澤和厲澤楷對視。哇哦~~
陸雲深卻嗤笑一聲,“是麼?原來,陸太太是雌雄同體?我碰都沒碰過你,你拿什麼懷孕?”
莫晚的手,摸向包裡。
手指,隱隱發顫。
可是,面上,卻全是冷靜。她抽出一張單子,攤開在陸雲深面前,“陸先生,看清楚了,這是我今天在醫院取的b超!”
b超,陸雲深看不懂。
可是,兩個黑色的影像上,模模糊糊的可以看到一個黃豆那般大小的點。
以及下方……
清晰的字眼。
懷孕,八週半。
姓名:莫晚。
陸雲深當下只覺得腦子裡‘嗡’一聲響,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咬牙切齒的質問:“他是誰?”
他力氣很大,大得就像恨不能將她整個人都要捏碎了一樣。
莫晚心在發顫,發疼。
他果然……什麼都忘了……
這個男人,一直如此無情無義,她早知道的!早知道,卻還抱着不該有的妄想……
結婚的這幾年,傻傻的捧上自己的心,讓他凌遲,讓他踐踏。
亦是自己活該!
“是誰重要麼?我記得,陸先生玩過這麼多女人,我可一次都沒有問過對方是誰!”
“我再問一遍,那該死的男人到底是誰?!”
深吸口氣,莫晚用力的掙開陸雲深的手。手腕上,已經泛紅,清晰的印着男人的手指印。
她,並不覺得疼。
這幾年……
疼夠了,也就麻木了……
“陸先生,就讓我們保留一點最後的優雅吧!我們,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陸雲深不敢相信的盯着面前這個女人,“你再說一遍!”
“我現在已經有了別人的孩子,你不會還可以接受吧?當然,也不是不可能。畢竟,以前陸先生玩過那麼多女人,我都坦然接受了,現在,只不過讓陸先生接受一個,想來也不是什麼爲難的事!”
“qnmd不是什麼爲難的事,莫晚,你真以爲你是誰?!離婚!明天就離!”
‘離婚’二字,落下來,莫晚睫毛輕顫,眼淚幾乎要落出眼眶。
可是,最後,她卻是倔強的挑脣,微微一笑,“離婚協議書我已經email給你,如果沒有異議,明天我們民政局見!”
說完,她又補了一句:“不見不散!陸先生。”
不等陸雲深再說什麼,她挺直背脊,倔強的轉身。
高跟鞋敲擊着地面的聲音,越漸越輕,直到消失。
這邊,宋司澤和厲澤楷還杵在那,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這莫晚能耐啊!居然悄悄的給陸大少爺蓋了這麼大一頂綠帽子,還喜當爹!以前還真沒看出來,她有這本事!
陸雲深連拳套都沒有撿起來,直接大步走向霍天擎。
“起來,我們再來!”
一聲宣戰,結果……
兩個男人又是一場惡鬥,都像瘋了一樣,失去理智,不
要命的鬥法。
而且,大有誰攔誰死的氣勢。
宋司澤和厲澤楷實在沒轍了,兩個人拿着手機,一個準備隨時撥110,一個準備隨時撥120
最後,果然出了事,被送進了醫院。
不得已,只好撥了唐宛宛的電話。
照顧瘋了的男人,只有愛他的女人才會最有耐心。這一點,他們懂!
……………………………………
另一邊。
童惜翻來覆去,始終無法入睡。
腦海裡,來來回回都是最後他那失望透頂的眼神,想起來,胸口就悶得慌,悶得疼。
大概……
他是真的生氣,自己不該騙他吧……
終於,忍無可忍,翻出手機來,想給他打電話。可是,電話撥出去,卻一直都是關機。
試了第四次後,頹然的,掛斷。
頹然的縮進被子裡。
心裡,卻是忐忑不安。一直不安……
他,應該不會有事吧?
……………………………………
翌日。
週日。
童惜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就醒了,就坐在廳裡發呆。
拿着手機,擺弄。
猶豫着,要不要再繼續打他的電話。可是,這麼早,他已經醒了麼?
“也不知道這是誰,扔了個手機在外面。”
家裡打掃的傭人,絮叨着從外面進來,手裡還拿着個什麼東西。
童惜擡頭看一眼,問:“怎麼了?”
“童小姐,你看看。這手機連封都沒拆,發票還在,好像還是新的呢!只可惜了,屏幕碎成渣了都,也不知道是怎麼搞的。童小姐,這是市場上現在最流行的新款吧?”
童惜拿過去看了眼,點頭,“是。如果是剛買的,還有發票的話,應該有保修的。”
“是嗎?”傭人立刻喜笑顏開,而後,又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那這手機……童小姐,我……其實我兒子正好缺個手機……”
童惜明白過來,笑了笑,“如果這手機確定是主人丟棄了的,你就拿去用吧。沒關係的。”
“好,那我就聽童小姐的!”
傭人把手機連着發票一起揣兜裡了。
童惜重新在沙發上坐下,連吁了好幾口氣,才把那串號碼摁了出來。
這一次,卻不是昨天那樣的關機。
而是,順利接通。
聽着那連續‘嘟嘟’的聲音,童惜竟然緊張得連心都懸了起來,身板不由得坐得筆直,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
可是……
“喂。”
那端,傳來的女音,忽然得讓她有些猝不及防。
不是他……
竟然是……
唐宛宛。
還這麼早,他們就在一起?
童惜以爲自己撥錯了號碼,下意識的看了眼。那邊,唐宛宛的聲音繼續傳來,“是惜惜嗎?”
“……嗯,是我。”避無可避,她迴應。
“這麼早找你三叔有事麼?他昨晚睡得很晚,到現在還沒醒,所以……這樣吧,如果你有事不如和我說,等他醒來我幫你轉告。”
“不,我沒事的。”
童惜搖頭。
忽然覺得自己一整晚的惴惴不安有些多餘。
其實她不過是撒了個小謊而已,三叔生氣是會生氣,可是,那又如何?又不會對他的生活有什麼其他影響。
也許……
事後,他根本不會放在心上吧……
她的過度緊張,顯得有些可笑。
她撥了下額前的劉海,訕訕一笑,“宛宛姐,我沒事兒,你就別和三叔說我打過電話了。”
“怎麼了?”唐宛宛問。
“沒事兒。那我掛了。”
童惜沒再說什麼,把電話掛了。
拋下手機,黯然的攤靠在沙發上。心情,一落再落
。
那邊,唐宛宛癡癡的看着病牀上一直緊鎖着眉睡着的男人,心有鬱結。
最終,刪了剛剛那通通話記錄。
……………………
結果,一整天,童惜都過得渾渾噩噩的,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
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一大早,她就打扮好,穿上了工裝。
“芸姨,我吃飽了,先上班去了。”隨便扒了兩口,放下筷子就走。
芸姨笑,“別人啦,上班都和上刑場似的不願意去。你啊,就是年輕,工作激情足!”
霍庭川打着呵欠進餐廳,拎住要跑走的她,“上班真那麼好玩麼?看你這麼急乎乎的。”
“不好玩,你快鬆手啦,我要走了。”
“等我,我和你一塊兒去。”霍庭川叼了個三明治就轉身走。
“你去幹什麼?”
“上班,報到。”
“你大少爺上班?”
霍庭川哼出一聲,“爺爺親自發了話,不得不從!”
……………………
霍庭川的職位公司還沒有合適的安排,所以,他報了到後便回去了。
童惜打開自己的電腦,探頭往某個方向看。
空的。
霍天擎不在。
也是……
哪有老闆這麼早上班的?
她努力收回心神,工作。
從影音室出來的時候,正好接到舒染的電話。
“對了,一直忘了問你。”
“問我什麼?”
“上次你三叔沒把你怎麼樣吧?他大晚上的跑我這兒來說是要接你回去,結果……我就和他坦白了。你是不知道,他走的時候,臉色真的好嚇人。我急死了,想給你打電話告訴你一聲,好歹讓你有點心理準備,可誰知道你居然一直關機。”
童惜怔忡的聽着。
那晚,原來他是來接自己回去的麼?剛出差回來,立刻就來接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