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寧方最終仍舊沒能打動他冷心冷情的父親。
待他真的安然無恙的出了行宮坐進了馬車裡, 立刻毫無形象的軟倒在車中。
“七皇子!”
早就等在馬車中的心腹趕緊將他攙起來。
“發生何事了?”
陳寧方搖搖頭,接過心腹遞來的茶水一口飲下。
“父皇他……還是不肯回宮。”
心腹鬆了口氣:“這倒在我等預料之中,若皇帝輕易就答應回宮倒是要讓我等再斟酌斟酌了。”
“林大人, 你不知道方纔在裡面本皇子真是度日如年膽戰心驚, 生怕父皇不容我申辯直接就將我拿下。”
“怎麼會呢, ”心腹笑笑, “七皇子您都將廣利侯下獄了, 皇帝已經沒有直接陷害您的理由,況且張閣老一衆人都在,他們絕不會坐視不理的。沒有完全把握, 我等又怎敢讓您親涉險境呢?”
“唉,”陳寧方長嘆一聲, “可惜父皇疑心甚重, 我們幾個月前就不停傳出和大舅舅不合的消息, 都做到如此地步了,他仍舊不肯回宮。”
“七皇子稍安勿躁, ”心腹道,“這也在情理之中,皇帝多疑,接下來還要請七皇子每天都來行宮一趟,恭請皇帝回宮, 幾次下來則皇帝必然動心。”
陳寧方面帶難色:“可……本殿下心裡實在是七上八下啊。”
“七皇子勿要煩擾, 我等已跟張宸生達成了共識, 他無論若何也會保殿下平安的。況且廣利侯下獄, 皇帝的處境便變得遊刃有餘起來, 這種時候他已有了退路,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動殿下的。”
陳寧方也只能點點頭:“可惜張閣老始終不肯明確的支持本殿下, 否則我們又何必如此呢?”
心腹摸摸鬍子:“人老成精,張宸生歷經幾朝,不到最後關頭恐怕是不會站隊的。”
道理是這個道理,可卻免不了人心裡的七上八下。
行宮中,皇帝和劉德在後花園中行走着,也在討論今天羣臣請皇帝回宮的事。
“劉德,你看今天這事有幾分可信?”
劉德在陳甫身後彎着腰:“回陛下,老奴覺得不管七皇子是真的將廣利侯下獄了還是做樣子給陛下看,這都不失爲一個大好的機會。”
“哦,”陳甫看了劉德一眼:“這話從何說起?”
“陛下,那廣利侯野心勃勃卻志大才疏,沒了太后鄭家也實在找不出來能出謀劃策之輩。勇直衛雖然還在廣利侯手中,可太后若是真不成了,只怕也是人心不穩,否則他們也不會急着來這麼一出。”
“你是說……廣利侯下獄是假?”陳甫問。
“奴才不敢斷言,”劉德道:“可七皇子一向懦弱,若他有魄力能將廣利侯下獄,那不得不說咱們所有人都低看他了。”
陳甫皺起眉頭。
劉德風輕雲淡的給陳寧方上了眼藥後接着說道:“奴才大膽猜測,此事若真,那是大大的好事,此事若假那便是一出請君入甕的大戲。可不論若何,這都是一個好機會,不是奴才僭越,實在是廣利侯和七皇子……不像是能成大事者。”
這話說到了陳甫的心坎裡,他揮揮手:“你呀,還是眼皮子淺些,老七雖不堪造就,可這朝中卻有大把的老臣想着擁立新主呢。就說朕的師傅,唉……終究也不再和朕一條心了。”
劉德垂下頭:“張閣老歲數也太大了些,一時糊塗也是有的。七皇子和廣利侯若果真陰謀反叛,那其中……必然牽連甚廣。”
言盡於此不必多說,其中意思陳甫和劉德都很清楚。
不管是不是,必然會有好多人遭殃了。自古以來權利更迭的大清洗都是避免不了的。
“陛下……”
正走着,遠遠的傳來了鶯鶯燕燕的呼喊。陳甫擡頭一看,前方的涼亭里正站着兩位嬌滴滴的美人。
“陛下,是寧妃和順妃。”
“朕看見了。”陳甫揚起一點笑容,對劉德揮揮手示意他在一邊等着,然後獨自拾階而上,朝張蓁蓁和張玉嬌走去了。
劉德本來有心說點什麼,見此情景也只能將話嚥了回去。
寧妃是陳甫後宮中叫的上號的一位,她姐姐淑妃本就貌美賢良十分得陳甫喜歡,待懷上陳寧淵後爲了避免程纖的迫害又害怕失寵就將自己的兩個姐妹接進宮來。張蓁蓁容貌妖豔甜而嬌俏,張玉嬌卻有心素如簡人淡如菊的氣質與風情,兩姐妹倒是靠着美色與手段勾得陳甫好一陣丟不開手。
雖說皇帝都喜新厭舊,並且並不缺美人,可一來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二來張家姐妹也實在是難得的美人,在陳甫心中還是有相當地位的。
淑妃已死,陳甫又何嘗沒有兩分傷心,好在寧順二人還在也解了他幾分惆悵。
往日程纖在宮中總愛拈酸吃醋,陳甫即使喜歡張家姐妹也不得暢快,如今程纖去了皇寺倒讓陳甫得了個難得的機會。
“陛下在和劉公公說什麼?”張蓁蓁笑着迎上去,她本就美貌,兼之風情萬種,兩個梨渦淺笑真是無酒人亦醉。
陳甫擺擺手:“都是些朝堂上的事,說了你也不懂。”
張蓁蓁嗔他:“陛下要是真說了臣妾還不見得耐煩聽呢。”
陳甫就喜歡她這言行肆意的模樣。
“那便不要再問了,今日怎麼有閒心到院子裡來?”
張蓁蓁嘆了口氣:“整日裡悶得慌不出來逛逛又幹什麼呢?”
陳甫一看張蓁蓁的神情就明白她在想什麼,他一把摟過張蓁蓁的腰:“逛院子也太過無趣,不知愛妃可有什麼好玩的樂事教朕?”
張蓁蓁抿脣一笑:“自然是有的,不如陛下隨妾身回宮,自然有好東西。”
陳甫一聽,不由得從骨髓裡竄出一陣酥癢。
“姐姐,”張玉嬌皺起眉頭,“今日風景甚好,何必急着回去呢?”
張蓁蓁對她帶有警告意味地輕笑:“知道妹妹清高,不喜與姐姐同樂,那今日陛下就只能讓姐姐獨佔了。”
張蓁蓁說罷,牽着陳甫的手轉頭離開,陳甫跟在她身後如同着了魔一般,看都沒有再看張玉嬌一眼。
“娘娘,”張玉嬌的貼身宮女不安的皺起眉頭,“再這樣下去劉公公那裡恐怕就瞞不住了。”
張玉嬌居高臨下的看着陳甫一行人漸行漸遠,目光慢慢變冷。
“管好你的嘴,這事如果傳出一點風聲,你全家都活不了。”
宮女趕緊低下頭:“奴婢心裡有數,只是……只是爲娘娘擔憂。”
張玉嬌嘆了口氣:“都是一根繩上的蚱蜢,本宮除了幫她遮掩着又能如何呢?況且……太子和姐姐都去了,前面再也沒有遮風擋雨的,我們也該早些做打算了。”
張蓁蓁的宮裡輕紗遮掩,角落放着好幾盆冰,宮人們沉默的扇着風,將涼風徐徐送往室內。
“陛下……”張蓁蓁深吸了一口空氣中奇特的味道,“舒服麼?”
陳甫躺在榻上,已然是不知天南地北今夕何夕了。
“舒服……真如同身在天宮。”
張蓁蓁輕笑:“這是自然,福祿膏可是張神仙好不容易練成的,服下之後通體舒暢,□□凡胎的毒素慢慢排除,常此以往定能肉身成仙得享長生。”
“唔……愛妃說得不錯……不錯……”
陳甫服下那仙藥後臉上白裡透紅如同好女,整個人容光煥發,倒真有兩分翩然欲去的樣子。
張蓁蓁臉上露出兩個小小的酒窩,鬢髮蓬亂更添加兩分風情,眼見着皇帝飄飄欲仙,她便從一旁拿起銀勺,少少的給自己也餵了一些。
“舒服……這世上哪兒還有比着更好的東西?”
陳甫閉着眼,露出癡癡的笑:“不錯……真是拿個神仙也不換。”
張蓁蓁的眼中閃過譏諷,然後軟軟地倒在陳甫身邊。
“陛下說胡話了……”
“朕如何會欺騙愛妃呢?”
“若真有成仙的機會,陛下不去嗎?”
“不去……不去,”陳甫的頭腦昏昏沉沉,意識已經有些模糊了,“朕又怎麼……捨得你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