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口一空,撇過頭去,猛地一用力,掰開了他的手,夙昧卻重新拉住我的手臂,眼中幽夐深邃。在與他反覆幾次看起來可笑地掙脫、抓住、掙脫、抓住之後,我一個重心不穩,腳下被石頭一絆,卻不小心倒入溫泉之中。
我被嗆入了幾口水,腳尖想踮起來,卻發覺觸不到泉底。我不會鳧水。十四歲那年就因爲跌入水中,差點溺死,導致我記憶不佳。如今若是我再有個萬一,我是不是就可以徹底告別木及瑛這個名字了?
孝英德即便是死了,我還是木及瑛,木及瑛難道就不是孝英德了?木及瑛難道就可以不去踐行她之前所承諾的了?木及瑛她是大瑨人,一直是。
眼睛睜不開,腦中沒了空氣灌入,耳鼻喉塞住,身邊的泉水好燙,燒灼着我,四肢僵硬,我快沒了意識。已經沒有害怕這個詞了,我只是單純地想要求生,無奈多年前的記憶一次又一次地衝刷着我的腦海,恐懼、無助、黑暗全數浮現在腦中。
聽見入水聲,心中燃起一絲絲的希望。混沌中,一隻手將我摟起,脣齒被撬開,輸入我渴望已久的空氣。他將我帶到水面邊上的岩石邊,將我平躺好,背貼着的岩石微微發燙,溫度卻是極好的。我身上全都溼透了,現在在雪中生生地發冷。
我依舊睜不開眼,手腳也動不得,耳邊卻是聽見了豌豆驚歎的聲音,隨即又沒了,我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但沒有這個腦力去深想。一隻手將我的外衣解了開來,我身上一涼,後又被毛巾揩去水漬,復將乾的衣物替我穿上。又替我蓋上了一層裘。
我想象不出他的樣子該是如何,我幾乎是不敢去看他的神色,我,於心不忍。
聽見他澀澀地開嗓,說:“你比我固執。”
曾經我有舉過例子說是我這人愛和別人比,倒不是那種一味地在外爭強好勝,就是簡單的在心裡做個小小的比較。然而夙昧他現在對我說我比他固執,是不是變相的我終於在這方面勝過了他?
我不清楚固執是不是一個褒義詞,但是我確定不是貶義詞,所以當我聽見他這樣評價我的時候心中竟然是一陣的舒暢,當然除卻他那不在我的狀況內的語氣。
那麼,我究竟比他固執在哪兒了呢?我卻是始終想不明白。
他用自己的掌心貼着我的背,將暖意一陣陣地傳過來,直到我漸漸睡去。
不知道是過了多久,我手腳開始恢復了氣力,眼下並無大礙。
所有的驚怖都是由於我自己內心的懼怕造成的,而對我身體的損傷是微乎其微。只見夙昧他靠着岩石,眼睛合着,我估計他是睡着了。
我坐了起來,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我的鹹豬手,搭上他的臉廓,我虎軀一震,發覺自己乾的事情異常。猥瑣。他的面若傅粉,姣好的眉如遠山黛色,長而密的睫毛順垂,俊挺的鼻子不失英氣,輕輕抿着的脣頗爲固執。他在我眼中竟是如此童稚?還是說,我實際上是個怪阿姨,獨愛少年與正太?
這麼一想,趕忙把手收了回來。
如今摽有梅了,庶士你怎麼不早早將這梅子收了去,反而要如此猶猶豫豫呢?害得我要做出這樣清冷的樣子,害得我做出一些令人厭惡的事兒來。
誰曉得我是遭了什麼孽,覺得再不動手就是晚了,若是要解決那個困擾我們已久的問題,倒是還有一個辦法。除卻那些臭點子,類似於,砸暈了他,把之摧殘得半死不活正好失憶,那麼就無後顧之憂了。我的腦子簡單得很,也談不上什麼深思熟慮,唯一想到的法子就去踐行麼好了。
於是,我靠近了他,一隻手探入他的衣襟,解開他內側的扣子,上下摸索片刻,終是摸到了那虎符狀的“江山令”,心想若是沒了此物,夙昧成事之力又會少上一分。我淺淺一笑,以爲自己已經得逞,正要拿出來,那隻手卻被夙昧生生地按住。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倒不是那種小姑娘家家的春心萌動,而是老太婆幹了壞事被人發現後受到驚嚇時的心跳早搏。
“做什麼呢?”他的眼微微張開,眼底似有霧氣薰染,顯然是沒睡醒的樣子。
我懸着的心下一瞬間大喜,如此,倒要叫我正好鑽了空子。
但是革命仍未成功,同志還需努力。若是把握不好這個時機,一旦他完全清醒,我就罪不可恕了,一定要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將這江山令收走,好讓他以爲是自己弄丟了,這樣我的罪孽也輕一點。
趁着他嘴脣稍稍撅起,眼色惺忪似醒未醒的模樣,我使上了我多年累積的不要臉原則。來一出“霸王硬上弓”,怎麼着了,看什麼看,還不允許哀家如此了?
然而,我就是這麼個有心沒膽,於是便心有餘而力不足的空想分子。終於在萬分之一彈指的大腦回路之後,我咬上了他那兩片粉嫩粉嫩的脣。
話說我腦子從未轉過那麼快呢還,美人計什麼的,雖然不是美人,難道就不能使麼!我已經不顧自己悲催的形象了好麼。
當然,也就僅僅是咬上。究竟如何操作,我還在拼命回想具體動作。我說我這張老臉是徹底報廢了,上次我還可以說藉着那X藥的藉口,我纔有這股子X火中燒的勁,可是現在呢?形勢對我來說是百害而無一利啊!
他們可以說是我乘人不備,進行了大規模全方位的偷襲;他們可以說是我沒皮沒臉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他們可以說是我利用皇室潛規則潛了帝師大人。哦,雖說,貌似我們兩個已經不是原來那啥人了。
正當我出神腦補着這些碎語畫面,以及天朝百姓向我砸臭雞蛋的畫面時,我脣上一溼,霍然望向那罪魁禍首,夙昧這小子竟、竟然開始反攻了?
我當然還記得,不久之前我們纔剛剛鬧得不歡,沒想到夙昧也是個和我一般的人兒,容易跳過事情,直接過渡到下一段麼?
我便繼續將那江山令扯了扯,卻發覺,這江山令是用繩子綁在內側衣袋上的。腦門上霎時冒出個豆大的汗珠,眼看就要滴下來了,夙昧卻是轉移了陣地,埋頭佔領上了我的脖子,那滴汗珠也就滑過我的眉,順着我的耳朵涔入了一旁的雪裡。我一嘆息,看來,閃電戰的戰術失效,還得一步一步循序漸進。
手腳都往夙昧那湊了湊,一個不穩當,就跌坐在他的。腿上,這、這是多麼曖昧不明令人遐思的一個位置啊。我記得我好似從不曾染指過這裡。
他的眼中是幾分迷離,在*的泉水薰陶之下,更是填上幾分我見猶憐的感覺。我吸了一口氣,一不做二不休掰過他的頭,繼續堵住他的的嘴。
手中便頗爲犯難地輕輕解開那根系好的繩結。奈何我的手笨,一哆嗦便錯解開了另一處的衣帶,我一剎那僵硬地對上已經清醒的一瞬不瞬地望着我的眸子,腦中金光一現,啪嗒,是那根絃斷了。當時我的心中是這麼想的:
我完蛋了。
我完蛋了,夙昧醒了,什麼時候清醒的,他看透我這點小把戲了麼?
我僵僵地攥着他胸口的令,不知所措。
方纔說到,我解錯了他的一條衣帶。我正要在此說明,我是太幸運了呢,還是太幸運了呢,還是太幸運了?
我解開的那根衣帶,就是他褻衣上的。如今,我的指尖抵着他光潔的胸口。真正的零距離接觸,不隔布料不隔套。
還說我這隻手不是鹹豬手?我悲憤欲絕,完全找不到出路,可他倒好,直接推倒了我了事。這就是夙某人的思維麼?何時變得這麼簡單,這麼直白,這麼充滿獸性了?
很快,我再接不上頭的腦子,也迅速運轉了過來,我開始發現,他全然不似之前那麼輕柔,也不和我說上一句話,只是眼角帶紅,執拗而,粗暴?我是不是用錯詞了?
他的齒接觸到了我的鎖骨,咬了下去,我卻被他咬出眼淚來,那是真的咬啊是真的咬啊。我打包票賭夙昧絕對不會那麼變態有這種施暴傾向,只是他現在如此,定是知道了什麼了。
我能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我力氣拼不過他,雖說我已經不在乎那種三俗的貞潔不貞潔的問題,也無所謂對方是夙昧,當初在那個請期之夜裡我們就已經不清不白了,就算他現在長驅直入了我也沒什麼不情願的。
只是,他這般做,彷彿在做一件令他泄憤的事情,他是在用我出氣。
不得不說,我這個“用”字,用得極好。
而此刻的我,眼角落下的淚水,不再是生理上的疼痛導致的了。
我使勁推開他,他卻不爲所動。我知道自己有些錯了,但是我覺得自己並沒有做得太過。我也是有責任的人,我也是有私心的人,我只不過是把兩者權衡以後,找到了一個相對來說比較好的方案可以來解決我的問題。
這樣都不可以麼?
我自私,那麼難道夙昧你就不自私了麼?
他的呼吸微微急促,擦了擦我眼角不爭氣的惡俗眼淚,順着我已經散落的頭髮,手指滑下,落在我乾澀泛紅的嘴脣上,沿着我的脣瓣來回。我等到的卻不是親吻,而是啃咬。然而這個啃咬也頗有耐心,以至於讓我沒了耐心。
我明白了這個事實之後就很淡然了,我根本不知道現在我還能做些什麼。就順着他的意思好了,不是我作踐自己,我的心裡也有忿,若是平板僵直如死魚一般,那麼我是不是就在作踐他了?
待這事完結之後,回想起來,還可以擬這麼一個標題:“昔日太后竊令失敗,成爲夙某泄憤工具”或是“竊令不成反被入”。
你們說哪個比較好?
他的手就比我靈活得多,從來就是看準目標再進行的,所以能夠一下子就解開了我的重重羅衣,露在空氣中的肌膚,沒了衣物的拘束,涼涼的。接下來那種風捲殘雲的猛烈與悲壯我就不一一描述了,總之是會被掉的那種。
當那種絕望步步逼近的時候,我心中沒由來地出現了一種悲涼,是與這氣氛的頹靡、奢亂等等有着無多大關係的悲涼。生理上的歡騰也帶給不了我心理上的樂子。
然而他也沒有最終完成,最後的那一步,我想過了,若是他真的那樣做了,讓我記得這刻骨銘心的刺痛,我一輩子也不會原諒他的。幸好他及時收了手,及時回頭是岸了。
隨意幫我攏了攏衣服,起身看向我。
我頓時感到渾身上下似是被冷水澆淋過一般。